第34章 爱过

  十二个动物的餐桌,如今只剩下十一。
  王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指尖划过凭空浮现的羊皮纸,仔细阅读著其上规则:
  1、半个小时內,写上你觉得嫌疑最大之人的名字,得票数最多的“他或她”昨晚的行踪將出现於纸上,其本人也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2、半小时后,如果没得出结果,所有人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3、若真凶没有被指认,那么下一轮將获得一件强力武器;
  4、游戏一共会进行三轮,活到最后的人有机会获得终极门票。
  规则简单、残酷,为在座的十一位动物拉开了零號列车血腥角逐的序幕。
  陶片放逐法么……王羡心中瞭然。
  这本质上並非一场追求真相的推理游戏,而是一场话语权的博弈与生存辩护。
  只要能让他人相信自己的清白,便能顺利过渡到下一轮。
  至於真相本身,反而成了最不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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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明摆著吗?”亥猪率先发难,直指申猴赵千秋,“肯定是赵组长啊!翠湖侯派来的杀手,昨夜恰好拿到『猎杀者』身份,天时地利人和,顺手就把艾尔公爵解决了。”
  一如既往,亥猪精准地扮演著搅混水的角色。
  申猴赵千秋的应对策略简单而有效:將水彻底搅浑,拖別人下水。
  她语速极快,如同连珠炮般抖落出大量军团內幕:
  “孙雨顾问拒绝了艾尔公爵的『深夜邀约』,在被以职位要挟后仍不妥协,於是从首席顾问一路贬至顾问助理。有巡逻士兵曾听见孙雨在自己营帐內醉酒咆哮,扬言要杀了艾尔。”
  子鼠孙雨脸色骤变,刚要开口,赵千秋的炮火已毫不停歇地转向下一位:
  “张敬医生不久前不慎治死了艾尔公爵心爱的宠物犬,被当眾鞭笞五十。公爵放话,待此次任务结束返回王都,便將他革职,发配去宠物店清理粪便。”
  酉鸡张敬浑身一抖,將头埋得更低,鸡冠似乎都失去了光泽,只会喃喃重复:“我不敢的,真的不敢的……”
  就在眾人以为她的指控將告一段落时,赵千秋的矛头竟猛地调转,指向了始终沉稳的辰龙吴用:
  “还有吴用,原名成才,乃三十年前惨遭灭门的长水成家家主的养子。而当年主导那场灭门惨案的,正是艾尔公爵的父亲。吴用侥倖逃生,改名换姓进入军方,一路爬至今日高位……这份隱忍,真是令人钦佩。”
  这等尘封多年的秘辛被陡然揭开,让在场绝大多数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连见多识广的寅虎柳红脸上都露出了真正的错愕。
  辰龙吴用只是平静地回视赵千秋,龙目中看不出波澜:“赵组长,看来你不仅是翠湖侯的走狗,更嫌自己的舌头长得太安稳了。”
  已然破罐破摔的赵千秋毫无惧色:“我只是合理猜测——吴参谋长这三十年来,恐怕无时无刻不在想著,如何向艾尔家族復仇吧?”
  不得不承认,赵千秋的策略极为有效。
  这三枚重磅炸弹接连拋出,嫌疑人的范围瞬间扩大,不再是她一人独享。
  每个人不得不更加审慎地思考,手中这宝贵的一票该投向何方。
  “凡事,需要讲证据,而不能空谈动机。”戌狗徐杰君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似乎总能在关键时刻將偏离的討论拉回轨道,“方才诸位都曾进入房间勘察。若有何发现,此刻便应摆上檯面,辨明清楚,再做决断不迟。”
  话音一落,几双不同的眼睛都落在了王羡身上,不觉间,大家已经下意识地將他摆在了“侦探”的位置上。
  王羡確实还有许多关节未能想通,但他明白,此刻必须有人站出来推动局面。
  即便只是拋出所有疑点,也能打破僵局。
  “疑点很多,线索不少。”王羡没有推辞,拉开椅子站起身——他始终觉得站著说话更利于思考,“时间紧迫,我就从最关键处入手。”
  一边说著,他一边从餐桌旁走向那个不起眼的红酒桶。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王羡一把掀开桶盖,將手臂径直探入桶內。一阵摸索后,竟从半桶红酒中捞出了一个光洁的白瓷盘。
  “为什么酒桶里会藏著一个盘子?”王羡自问自答,將盘子放在一旁,再次將手探入酒中。
  此刻,坐在右侧首位的午马宋阔,藏在衣兜里的左手不自觉地捏紧。
  这一次,王羡从桶中取出的,是一张未被酒液浸染的淡黄色羊皮纸。
  他轻轻抖落酒滴,目光锐利地转向午马:
  “马女士,能否解释一下,你为何要將从艾尔公爵房间偷走的这张羊皮纸,沉入酒桶底部?”
  “因为这纸既撕不烂也泡不化,我只能找个地方把它藏起来。”宋阔的语气带著一丝无奈,却並无慌乱。
  她也终於將一直藏在兜里的左手拿了出来——那手上,和王羡的右臂一样,沾染著来不及洗净的大片暗红酒渍。
  没有歇斯底里的反驳,也没有急於辩解,午马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眼睛真毒啊,这都被你发现了。”
  “我只是从一开始就觉得奇怪,”王羡冷静回应,“所有人都被尖叫吸引过去时,唯有你能如此『沉得住气』,坚守在酒桶边计时。”
  “即使没有这张纸,我也会留下来完成计时。”宋阔的语气带著一种认命般的感慨,“工作就是工作,无论情愿与否,既然接手,就该做完。只能说你运气不错,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王羡懒得向她解释,真正让她暴露的其实是那左手挥之不去的红酒气息。
  此时他已经快速读完了纸上的內容,隨即將羊皮纸放在餐桌中央,供所有人传阅。
  纸上,只有一句笔跡清晰却意义莫名的话:
  “是午马杀了她。”
  笔跡凌厉,熟悉艾尔公爵的人都能认出,这確是她本人的手书。
  面对眾人骤然聚焦的质疑目光,宋阔的眼神晦暗难明:“首先,不管你们信不信,杀死艾尔公爵的人,不是我。”
  “真是苍白无力的辩驳。”寅虎柳红立刻嗤之以鼻。
  没有理会柳红的嘲讽,宋阔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
  “询问者,这就是我昨晚的身份。我对什么终极门票毫无兴趣,只觉这是个好机会,能確认一些……私事的机会。”
  原来是和自己一样的身份,王羡心下瞭然。这意味著午马极大可能比自己更早进入过未羊的房间。
  “当倒计时还剩约七个小时,我下定决心,打开门直奔艾尔的房间。从『午马』到『未羊』,不过一墙之隔,几步就可走过。可我与她之间的那堵墙,却仿佛永远无法跨越。”
  听到这里,原本靠在墙边的王羡不由得站直了身子——等等,这敘述的走向怎么有点……不对劲?
  餐桌上的气氛变得微妙而难以捉摸起来。宋阔只是继续著她的讲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我打开门后,却发现她的房间空空如也,艾尔根本不在里面。”
  王羡眼神一凝——未羊也有身份,並且是同样可以离开房间的身份!
  同时,他也进一步將艾尔的死亡时间范围缩小:应该是倒计时七点至四点之间。
  “我想等她,我可以一直等下去,但列车的规则不允许我等下去。”
  儘管感觉午马的敘述越来越偏离凶杀案本身,但王羡也藉此確认了她“询问者”身份的真实性——她和自己一样,只有两分钟的行动时间。
  “无可奈何之下,我只能,从她的床边起身。”宋阔的用词变得有些古怪,“走到书桌旁,想將我的问题写下,却发现那里早已有了这张纸,写著这句意义不明的话。”
  隨著她的敘述,一段隱情似乎逐渐浮出水面。
  “我不知道艾尔为何要写下这个,但我知道,这对我极其不利。我听过一些关於零號列车的可怕传言……我不想死。”
  “所以,我带走了它。它无法销毁,藏在身上或房间风险太大。思前想后我才决定,把它沉入酒桶深处,本以为万无一失……”
  不得不说,午马的故事线听起来相当完整。
  但王羡仍有一点不解:“你就没试过用自己的墨水將上面的字跡涂黑?至少能让內容无法辨认。”
  午马嘆了口气,那嘆息中充满了无力感:
  “试过了,我的笔墨,根本无法在这张纸上留下任何痕跡。它就像,就像我们之间註定的结局一样——无法更改。”
  就在王羡暗自感慨列车之物的诡异时,寅虎柳红的眼中却猛地闪烁起一种洞察的光芒,她语焉不详地低语:“难道……艾尔公爵她真的?”
  宋阔点了点头,马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哀伤与疲惫:
  “是的。”
  “我们相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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