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不该出现的人
“早就听闻艾尔公爵……交友广泛,不拘一格,没想到当事人就在我身边啊。”记者出身的寅虎柳红忍不住摇头感嘆,隨即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好的,宋女士,我现在相信你不是凶手了。”
的確,当一段陈述离奇到某种程度后,其真实性反而难以被轻易质疑。
“所以是你整理了未羊房间的床铺和椅子,让整个房间看起来很整洁?”王羡看向午马,確认细节。
宋阔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两件事。
可,未羊昨晚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她离开了房间,又去了哪里?写下“午马杀了她”这句话,目的又何在?
本以为抓住了一条线索,却只引出了更多谜团。
王羡嘆了口气,决定採用更直接的方法。
他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动物”,声音清晰地问:“那么,有谁能站出来,承认未羊女士昨晚曾到访过你的房间吗?”
动物们彼此打量,眼神闪烁,无人应声。
不出所料,王羡心道。看来,只能兵行险著了。
这是一步险棋,如果失败,他將再无法掌握主动权,甚至还会成为新的嫌疑对象;
可要是成功,或许能撬开一道关键缝隙。
“你一定要是个聪明人啊……”王羡在心中默念,將希望寄託於对手的敏锐。
只见他將手伸进自己的衣兜,隨后从中拿出一根洁白的鬚毛,煞有介事,语气却平静无波:
“此前我还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未羊的房间地板上会掉了这个,但是在听了申猴的解释后,我终於抓到了你的动机。”
“辰龙先生。”王羡的目光转向那位沉稳的参谋长,“不如由你来说说,昨晚你潜入未羊女士的房间,所为何事?”
眾人凝神望去,王羡手中的白毛果然和辰龙吴用下巴的细毛一模一样!
辰龙吴用嘆了口气:“原来你在地板上发现了这个……不过我不得不说,巳蛇,你的眼神很好,但是你的演技实在是太烂了。那副故作镇定的模样,堪比幼稚园孩子的舞台剧。”
王羡没有反驳辰龙,因为他现在必须控制情绪——还不能笑,还不能高兴,不能让他发现我是在诈他,不能让他知道我是顺手从他的衣服上摸来的白毛!
事实上,王羡的衣兜里可谓“收穫颇丰”:除了龙鬚,还有鼠毛、牛毛、虎毛、兔毛、猴毛甚至几根狗毛。
这些都是他此前在洗漱台、地板或餐桌边悄然收集的“素材”。
鸡毛太过显眼,不便操作;而猪毛则完全找不到,足见那位亥猪的心思縝密,时刻注意清理痕跡。
因此,只要王羡愿意,他可以用完全相同的方式去“诈”任何一个人——前提是对方確实进入过未羊房间,並且相信他真的找到了证据。
其实当时在未羊房间的地板上,王羡除了血跡一无所获。那片巨大的血泊很可能掩盖或冲刷掉了所有痕跡。
方才那番“寻获证物”的表演,本就是为辰龙吴用量身打造的戏码。
王羡在赌,赌辰龙一定会识破自己第一层“拙劣”偽装,赌他真的和未羊之死有所关联。
至於为什么他会选择辰龙作为嫌疑人,原因很多也很杂,但最重要的是——直觉。
有时候,必须相信自己的直觉。毕竟,所有奇蹟都包含运气的成分。
这一次,王羡赌对了。
“我的身份,也是询问者。”辰龙开口第一句话,就让王羡暗自皱眉,怎么又一个询问者?而且目標都是艾尔?
吴用继续说道:“关於我的过往,在特定圈子里也算不上绝密,只是知情者…大多不敢宣扬罢了。”
“长水成家灭门案,听起来像是黑道仇杀,实则是在帝国律法框架內进行的『合理调查』。只不过,当时的参与者们,恐怕也未曾料到结局会如此惨烈。”
“或许是出於惭愧,或许是心虚,也或许是隨著老艾尔的离世,再无人关心旧事。我的军方晋升之路,並未受到太多阻碍。”
“昨晚去找她,只是想问一句,在她的內心深处,可曾对长水成家有过一丝一毫的歉意?”吴用的语气平静,却带著一种沉重的力量,“可惜,当我打开门时,她同样不在屋內。”
和午马一样的说辞。王羡立刻追问:“你是几点几分离开的房间,怎么打开的房门。”
“倒计时开始后约十分钟,就用钥匙开门。”辰龙神色如常,对答如流。
“你再说一遍你要问未羊女士什么?”
辰龙眼神一凝:“我只想確认她的心中有没有歉意。”
“你是就打算这么问吗?”王羡紧咬不放,试图套出与“询问者”规则相关的细节。
“我只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辰龙滴水不漏,甚至抢先一步,把王羡下一刻要说的话说了出来,“你问这么多,该不会是想套我的话,骗取询问者的身份细节吧?这样如果有人怀疑你,你也就可以假装自己是询问者了。”
真是贼喊捉贼——虽然这么想,但是王羡並不打算继续和辰龙纠缠,此人心机太深,挖不出更多线索。
眼下的侦查依然没有取得实质性进展,自己必须加快脚步。
不过王羡也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辰龙,而是补了一句:“我对你的陈述深表怀疑。也请诸位仔细斟酌辰龙先生的发言。”
“这是你的自由。”辰龙相当隨意,进入房间並不能代表什么。
没办法了,王羡只能拋出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
“戌狗和亥猪,你们嗅觉灵敏,难道路过未羊房间时没有闻到屋內传来的刺鼻气味吗?”
亥猪当即反驳:“谁说的我嗅觉灵敏,你当过猪吗?就在这里妄加猜测,没有当猪的经验就別污衊猪猪。”
戌狗徐杰君则是十分坦然,大大方方地承认:“的確有闻到一些铁锈味,但是你要明白,从一位女士房间內传来的血味,未必意味著发生了意外。我还没有完全適应这个狗鼻子,艾尔是我的教女,我不想对她做出冒犯的事情。”
教父和教女?王羡忍不住感嘆:合著你们每一个人,都和未羊有著千丝万缕的关係。
他转而看向卯兔和寅虎:“那么兔子女士,寅虎女士?二位与未羊女士又有什么渊源?”
“艾尔是我在天启皇家学院的同门师姐,我们师从同一位导师。”卯兔白鹤轻声回答。
至於寅虎的关係,则由子鼠孙雨代为揭晓,语气有些微妙:“艾尔公爵曾公开表示柳家的大公子,也就是柳红的兄长,是她的前男友之一……后来,被她甩了。”
原来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就在这时,那催命般的通报声再次响起:“最后三分钟。”
眼看討论仍无定论,王羡决定做最后陈述,梳理局势:
“子鼠、午马和寅虎,与未羊存在情感纠葛,其中午马有明確证据进入过未羊的房间,並且带走了对她羊皮纸。”
“辰龙和申猴与未羊有强衝突,其中辰龙承认进入过未羊的房间,宣称自己和午马一样没有见到未羊。”
“酉鸡与未羊存在衝突,丑牛目前没有除了心虚之外的任何直接证据,戌狗承认自己嗅到了血气,却没有在意。”
就在大家以为到此为止时,王羡话锋一转,狠狠指向了亥猪:
“亥猪,在第一天模仿丑牛的口令和敬礼动作,假装自己是內部人员。此后在交流过程中多次掀起节奏,搬弄是非,用意不明,动机不明,需要大家格外注意。”
亥猪一愣,没想到王羡会杀他一个回马枪。而王羡可是一直记著这个傢伙,才不会让他就这么一直在幕后逍遥下去。
“最后,是我,巳蛇。明確自己是军团外部人员,无动机,无证据。”
“请各位认真思考,投出你们的那一票吧。”
以自己作为结尾,王羡完成论述,回到了座位上。
亥猪急了,他万万没想到在最关键的时候自己会被捅出来:“这不公平!你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
由不得他不著急,在最终投票前被掌握话语权的“侦探”重点点名,无疑会吸引大量怀疑票,处境瞬间变得极其危险!
无人理会,大家都在沉思,隨后在纸上写下自己心中的人选。
王羡写的是——辰龙。
三分钟转瞬即逝,眾人面前的纸笔化作点点光芒消散。冰冷的播报声如期而至:
“第一轮得票最多的是:辰龙。”
隨著话音落下,大家的神色都出现了明显变化,尤其是亥猪,重重地舒了口气。
“现公布辰龙昨晚行动轨跡:03:30:25,离开辰龙房间,03:30:00进入未羊房间。”
只是这第一句话,就將辰龙吴用此前的辩驳全部推翻!
有人神色昂扬,认为自己投对了票,可王羡的脸色却变得难看——不对,即使辰龙撒谎了,这也不对!
因为早在自己进入未羊房间之前,未羊就已经遇害,而辰龙进入房间的时间,比自己还要晚!
“03:25:00,离开未羊房间,03:24:00,回到辰龙房间。以上,为昨晚辰龙所有行动轨跡。”
“现在,执行惩罚。”
毫无预兆,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辰龙吴用的整条右臂,自肩膀处轰然炸裂。
连带著骨头和血肉四处喷溅,温馨明亮的餐车瞬间化作血腥屠场,刺鼻的血腥味盖过了一切。
坐在辰龙右边的王羡受到波及最多,蛇首上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温热与黏腻,半只眼睛都被染红。
戌狗徐杰君反应最快,已经大步衝到辰龙身边,將外套脱下来尝试给吴用止血。
可列车显然不打算给予眾人喘息之机,下一条指示接踵而至:
“所有人,一分钟內离开餐车,返回房间。”
“第二轮夜晚,即將开始。”
手忙脚乱,兵荒马乱!
眾人甚至来不及表达震惊或恐惧,也或许是无话可说,只能埋头冲向走廊,奔向自己的房间。
王羡也快步来到自己门前,瞥见在他旁边,徐杰君帮著只剩下一只手的辰龙打开房门后,快步朝他自己颇有些遥远的房间跑去。
时间紧迫,王羡最后看了一眼隔壁,辰龙吴用因失血而惨白的脸也正看向他,那眼神复杂难明,却异常平静。
“砰。”王羡心情复杂地將门关上,反锁。几乎就在同时,门外走廊传来了戌狗徐杰君焦急万分的吼声,响彻整个走道:
“不好!我的钥匙!吴用!我的钥匙在外套口袋里!”
紧接著,便是沉重到地板都在震动的奔跑声,很明显是戌狗在朝辰龙的房间赶。
可是时间——来得及吗?
王羡刚想开门看看能不能帮著戌狗,把他的钥匙从空中丟过去,就听到耳边传来了最后的倒计时:
“5、4、3、2、1,第二轮,开始。”
”你本轮的身份是,沉眠者,你將无法离开房间。”
眼前的光线发生了短暂变化,王羡猜测应该是熄灯了,不过得益於银鐲子“夜鶯”,自己获得了夜视的能力。
只是不知道,戌狗怎么样了,还有辰龙,他能活到明天早上吗?
抬头看向门扉,这次的倒计时也和之前不同,只有四个小时。
王羡在屋內踱步,再次尝试拉动那个木柜——依然纹丝不动。
无奈之下,他只好如昨夜一般,搬过椅子坐在离门不远的地方,保持警惕。
不过和前一夜不同的是,这一次的自己可以隨手拿著纸笔,將纷乱的思绪记录下来。
就这样,王羡手握羽毛笔,在感知不到的黑暗里耐心等待天明。
当倒计时走到“03:25:37”时——
“咔噠。”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金属转动声,从门锁处传来!
蛇瞳立刻收缩,王羡迅速起立,无声地把椅子提起充当武器。在敌暗我明的环境下,拥有夜视能力的他自信能占据一定优势。
下一刻,房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
紧接著,王羡脸上的表情,从高度戒备瞬间切换为无法置信的巨大震惊!
透过门缝,他清晰地看到:来人的右手手腕上,正戴著一只他万分眼熟的、纹古雅的银鐲!
而当那人完全推开门,正式走入房间,王羡看到了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那是一个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