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路在何方
第92章 路在何方
虽然说,没有佣兵们的活动,曼努埃尔就绝无可能站在此处,但即便如此,看到这群人,皇帝內心的不安还是难以抑制的涌起。
看看这群人的所作所为吧:
先是自行夺下了君士坦丁堡,接著又把著名的八爪蜘蛛驱逐出君士坦丁堡,这行动力不是一般的恐怖。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最大限度整合了君士坦丁堡內的各方力量,以达成看似不可能之事。
虽说其中有特拉布宗密探的配合,但要知道,巴西尔完全是將他们当做弃子来使用的,特拉布宗密探甚至都没计划让他们活著。
而在这群人里,最危险的莫过於那个瓦西里·亚歷山德罗维奇·留里克,从全程参与此事的巴西尔呈交的报告中,皇帝发现这位罗斯流亡者无疑是整个行动的核心。
若是没有他,这些鬆散的力量绝不可能被拧成一股绳。
而且,从他那些冒险行径可以看出,此人绝对所图甚大,结合他逃出罗斯的背景和罗斯继承人身份,曼努埃尔认为,他恐怕是想要復国,去夺回本属於他的东西。
了解外国佣兵的诉求本应便於皇帝掌控他们,但问题在於,驱使他们的代价便是满足其诉求。
而非常尷尬的是,曼努埃尔无法满足,罗马帝国已经不是往日的世界帝国,韃靶人绝非他所能得罪的势力。
这样一群自行其是、胆大妄为的僱佣兵,曼努埃尔哪儿敢对他们放心,他们就像是不稳定火药,隨时都可能被人点燃一一或者是他们自己就在那里爆炸了。
但是,曼努埃尔虽然对这群人不安至极,但是也无法马上就把这群人送走。
原因很简单:若是光復帝都的功臣就这样被他赶走离去,他將背负刻薄寡恩的恶名,那些已然倒戈或有意投效的势力也会人心浮动,最终得不偿失。
就是走,也得是他们主动提出来才行。曼努埃尔阴鬱的想到,同时把一杯葡萄酒送入喉中。
而且,现在米海尔的情况不明,在確认八爪蜘蛛有无短时间內捲土重来的能力之前,正如他必须留住热那亚人的航队,他也不能让这支有力的力量离开。
对此,皇帝也很无奈,即便是那些科穆寧贵族,对付起来也没有那么麻烦。
他只能把那群佣兵至於重兵之间,用军队来监视威这群不安分的傢伙。
不过,提到科穆寧贵族,曼努埃尔眉头紧锁了起来,看向了那群聚集在一起的旧敌。
不得不说,这群人能够延续那么久是有原因的,拉乌尔直接在战场上为胜利画下了句號,逼得他只能接受其倒戈。
而现在这才多久,拉乌尔就找来不少科穆寧贵族投靠,而且还有更多人態度暖味的在试探他的態度。
虽然他们的危险程度不像佣兵那般迫在眉睫,但若处置不当,同样可能导致危及全国的大问题。
作为科穆寧家族的后裔,曼努埃尔再清楚不过帝国如今的糟糕现状正是这群人的“杰作”,他对这些杀害了他的祖先、將科穆寧家族赶出君士坦丁堡的混蛋充满憎恨。
但若要彻底与其切割,统一帝国便无从谈起。
偏远的特拉布宗尚无人在意,但在帝国核心地带,科穆寧贵族及其子弟早已渗透各行各业,盘根错节,已经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若是一入主就对科穆寧贵族喊打喊杀,必將招致激烈的反弹。
因此,面对科穆寧贵族的投诚,他按耐住仇恨,选择了接受。
但他不可能像祖先那样,赋予他们过多的特权和高位。
但倒是可以提拔那些落魄支系。
在延续上百年的各大科穆寧贵族中,落魄支係数不胜数,其中许多已沦为中產乃至底层。
这些人中不乏人才,从中选拔一些人,应能安抚相当一部分人,也能吸收一些可用的力量。
而且这些人往往也对繁荣的主家也充满仇恨一一为什么都是一个姓氏,你们却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
这也是割裂科穆寧贵族的好办法。
不过,他不打算接纳太多科穆寧贵族,至少色雷斯平原上这批摇摆分子必须严加惩处,既然犹豫观望,那就为这犹豫付出代价吧。
接下来即便要投靠,也得让他们狼狠“出血”,曼努埃尔恶狠狠想著。
实际上,他已令军队做好准备,庆典一结束便全军出击,定要让色雷斯那群意图骑墙的傢伙付出惨烈代价。
而且,伊儿汗国的第二批援军也正在前往君士坦丁堡的路上,旭烈元汗对他的成功非常高兴,这次派来的是货真价实的蒙古人一一足足两千人。
曼努埃尔知道东方形势的紧张,即便如此大汗都抽出了两千蒙古人,可见大不里士对他的成功是多么上心。
有了他们,曼努埃尔更有信心完成自己的色雷斯扫荡。
他还打算对大汗继续写求援信,请求大汗送来更多士兵,东方传来的两大汗国对立的消息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曼努埃尔怀疑他可能面对那海的南下一一这可是正经的韃军队。
而在这时,曼努埃尔感到了一丝可悲,罗马现在已经混到需要野蛮人保护的地步—
但他也没有纠结太久,他是皇帝,没必要为此悲春伤秋。
反正阿莱克修斯一世当年用了突厥人振兴帝国,那么他为什么不能用蒙古人呢?
正当曼努埃尔在脑海中勾勒罗马帝国的未来蓝图时,瓦西里也与他的盟友们聚在一起,商討下一步的策略。
与上次不同,此刻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一个事实一一他们在君士坦丁堡待不下去的。
“那个皇帝就给了我们虚衔,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咱们的营地也被安排在他的人包围中,看起来君士坦丁堡发生那么多事,他也开始警惕我们了啊。”
弗拉霍拿著一杯雅典葡萄酒,他淡漠看著会场,塞尔维亚人还记得他们第一次打进君土坦丁堡后,无数贵族与富商簇拥在侧的情景。
而这次一个没有,即便是有,也是来打听消息的僕人。
在佣兵们干下了这样的大事后,人们都在等待帝都新主的態度,以决定自己的行动。
“也不奇怪,君士坦丁堡发生那么多事之后,那个曼努埃尔还信任我们才是奇了怪了。”
阿森在一旁的態度很是不屑,“不过老子还不伺候呢!这帮罗马人肠子比谁都多,要不是瓦西里,我们这次真可能被这群混蛋给阴死了。”
在经歷了君士坦丁堡之战后,阿森与弗拉霍对这些罗马人不屑了起来,这也是自然反应一一毕竟他们可是两次拿下了帝都。
“沙鲁坎,话说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现在闹成这样,还给那个罗马人效力?”
阿森把话题转移到沙鲁坎身上,语气中不免带上了嘲謔的意思。
毕竟,大家都知道沙鲁坎被他的僱主(巴西尔)给卖了一一而此前他可是狠狠耍过大家。
“朋友,”沙鲁坎的语气听起来仍是平日的隨和,但细心的人仍能察觉其中一丝压抑的失落与愤怒,“我打算去保加利亚或塞尔维亚,我的许多同族都在那里当领主,我打算给自己干,再也不给任何人卖命了。”
见此情景,也没人再继续调笑沙鲁坎,调侃归调侃,但没人真想惹怒这个笑面虎。
至於他所说的,也的確是条不错的出路,靶人的西征使得眾多游牧民族宛如过江之鯽涌向西方,巴尔干不少地方都散布著被驱逐的库曼部落,他们在荒野里称王称霸,当地统治者都还需要他们的帮助。
“那拉丁人呢?你打算如何?”弗拉霍见气氛有些尷尬,把话题转移到了于格身上。
“如今的君士坦丁堡已经没有拉丁人的立足之地。”
于格一直都看著另一边的那些市民,那里不时对他投来仇恨的目光,这让他很是无奈。
“我会带著君士坦丁堡的拉丁人离开,至於去向,我就先给瓦西里大人噹噹僱佣兵吧。”
“嘴,那可是一支大队伍。”阿森惊嘆道,“加起来怎么都得有两三千人吧。”
“实际上,倒没有那么多,是一千五百人,有些人有热那亚人的关係,可以搬进他们的租界,热那亚人也需要他们当僱工呢,这能庇护下不少人。”
于格提到这个数字时,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若有可能,他也不想拖家带口,更愿意只带领能征善战之士前往他原本的目標一一耶路撒冷。
去进行他前往西方一开始的目的一一圣战。
现在蒙古人正在敘利亚征战,看起来耶路撒冷重归基督徒之手只是时间问题。
但现实不充许,隨看米海尔败逃,罗马人与拉丁人之间好不容易缓和的氛围再度紧张起来,虽然眼下借著庆典还能勉强维持表面和平,但谁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不能获得热那亚人庇护的拉丁人,接下来在君士坦丁堡恐怕于格·德·伯特是个极富责任心的人,否则他早就可以拋下君士坦丁堡的拉丁人去进行他的圣战了。
无论如何,先跟著瓦西里离开君士坦丁堡再说一一这个罗斯人是一位出色的领袖,是个值得追隨的人。
没人问阿森与弗拉霍的选择,因为在耶迪库勒战役(此战以金门堡垒命名)后,他们已向瓦西里宣誓效忠,成为了他的部下。
帝都这番惊心动魄的经歷,已让这两位佣兵首领彻底折服於瓦西里的能力之下,当两人效忠时,眾人虽感意外但也很快接受,毕竟阿森与弗拉霍还是缺乏能力,能走到今日,全靠瓦西里的引领。
至於眾人话题里的那个主角瓦西里,他默默聆听眾人的谈话,眼晴看著芬利与阿列克谢在一旁兴致勃勃討论宴会上的食物,心中则在盘算下一步应前往何方。
其实在曼努埃尔皇帝进入君士坦丁堡的时刻,瓦西里便已確定离开君士坦丁堡,离开罗马帝国的目標。
在大战胜利之后,瓦西里是陷入了狂喜的,但是他很快从情绪中抽离一一这段经歷已无比清晰地向他展示了这片土地的危险程度。
因此,他第一时间便开始权衡利弊,並做出了离开的决定。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在这里做过太多令人忌惮之事,更是因为在这场惊心动的交锋中,他得以直观感受到君士坦丁堡正处在一个何等凶险的风口浪尖。
就拿他刚经歷的这场大战来说,东欧与中东的两大蒙古势力皆捲入其中,还有那两个在地中海上爭夺霸权的商业共和国。
更別提其他高度关注、只因各种事务未能直接介入的国家。
大战之后,各国使者蜂拥而至,君士坦丁堡儼然变成了一场诸国峰会。
事后想起这点,瓦西里感觉不寒而慄一一稍有不慎,他便可能被这些巨人角力的漩涡碾得粉碎。
而且为了这一战,他付出的伤亡也极为惨重。
虽然收穫了阿森、弗拉霍的效忠以及于格的投靠,但他也失去了许多自罗斯起便跟隨他的老队员,其他佣兵的损失更是触目惊心。
瓦西里確信,若再来几场这样的恶战,他的人马就要打光了。
而未来比这更激烈的战斗几乎是必然的一一金帐汗国的那海这次甚至未曾亲自出动,只是命令三心二意的附庸保加利亚参战;西方的拉丁人也远未使出全力,义大利半岛的內斗正牵扯他们的精力;更別提西逃的米海尔必然会投靠拉丁人,为拉丁人再一次征服铺平道路。
如此风口浪尖之地瓦西里是一点都不想待,稍有不慎就会成为大国之间斗爭的牺牲者而且,他当初选择来到东帝国,不就是为了获得收復君士坦丁堡的名声。
现在他不止光復了君士坦丁堡,还把近乎皇帝的米海尔赶出了帝都,已经获得了远超预期的声望。
实际上,这些天已有不少佣兵慕名前来投效,不过瓦西里並未急著开大门一一如今的他,已有资格挑挑拣抹了。
然而,下一步究竟该前往何方?算上阿森、弗拉霍和于格的人马,手中已握有上千名歷经沙场的精锐战土,足以让他在任何君主面前拥有谈判资本。
但是,对於接下来前往何方,瓦西里其实是迷茫的,西方肯定会针对他这个坏了拉丁人好事的佣兵。
至於东方看起来倒是不错,正陷入一片大乱,蒙古人的征服正如火如茶,满是佣兵的活动空间,但是瓦西里在那里一个人都不认识。
而且,对这种不知根底之地,瓦西里的態度是保守而谨慎的,没有人引荐代表著只能从头开始,这实在是有些更別提,部下里不少人肯定对投靠蒙古人心存芥蒂,安抚他们也需要费一番口舌。
算了,也別急著想那么多,就是走,现在也不是走的时机,走得太早所有人都尷尬,队伍也需要时间修整,他也得重新整理各方信息,以判断下一步方向。
所以,瓦西里不再继续想,而是等待起即將出场的演员,这次宴会上不少菜式都让他很是惊嘆,味道也超乎自己意料,他很期待有什么样的表演呢。
而接下来,来自特拉布宗的皇帝没有让他没有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