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光復君士坦丁堡
对拉丁皇帝寢宫的围攻非常顺利,面对眾多如狼似虎的佣兵,即便拉丁皇帝的卫士再勇敢,也未能坚持太久。
但可惜的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抓住拉丁皇帝。
在芬利踹开那著名的紫色寢宫大门,越过卫兵顽抗的尸身时,眾人面对的是空无一人的房间,皇帝与其家属皆已不知所踪。
“该死的,拉丁皇帝跑了!”
阿森把手愤怒的砸在墙壁上,全然不顾手上传来的剧痛。
“拉丁皇帝跑了就跑了吧,那本就只是个添头。”
瓦西里及时开口,视线不断审视著房间。
这就是全部?审视完毕,瓦西里心头掠过失望。
作为佣兵首领,识別战利品乃是重中之重,若是不识货,战利品就只能被贱卖,让个人与队伍都遭遇重大损失。
所以,瓦西里已经被拷打出了一双火眼金睛。
房间里不乏富丽堂皇的装饰,但大多徒有其表,比如那个烛台,单看光泽就知道只是镀银。瓦西里內心评价:拉丁人果然山穷水尽了,连这种撑场面的玩意儿都摆著积灰,可见是真没什么家底了。
而且这玩意摆在这里充门面也根本没有意义,换作是他,连镀银烛台都得发下去作为奖励,绝不会留在这里。
没准不识货的士兵看到了,还得抱怨皇帝小气,寧愿寢宫放那么贵重的的东西,也不给他们发军餉。
“帝国的荣耀……哈哈,帝国的荣耀,一切都是过往云烟。”
市民首领低落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显然紫色寢宫里的景象使得他很是低落。
“快去把拉丁人的文卷都控制起来,那可是好东西。”
沙鲁坎的喊声从走廊上传来。
这傢伙果然不一般,普通佣兵哪儿知道要控制那些东西,他是越来越好奇沙鲁坎到底给什么人工作了。
不过,现在这不是重点。
就在瓦西里也打算在房间里翻翻,找找有价值之物时,一个洪亮且急切的声音从门外炸响,
“拉丁人来了!他们正在衝击宫门!”
“看来拉丁人的反应比我们想像力要快多了。”
面对这个糟糕的消息,瓦西里没有失落慌张,反而非常镇定。
毕竟,攻下布拉赫奈宫后的首要目標是用此地拖住拉丁军队,抓皇帝只是附带,既然宫后的城门已在掌控,他们的任务便是在此挡住敌人。
佣兵们奔走在布拉赫奈宫外表壮丽、內里萧瑟的走廊上,沿途召集所有战士,厉声告诫每个人:现在不是劫掠的时候,挡住敌人才是大事!
经过宫墙窗户时,瓦西里得以一瞥城外围攻的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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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整齐的小方阵正呈“品”字形向宫殿压来,在那斧枪与长矛之林中,佣兵首领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一面旗帜。
威尼斯的圣马可雄狮。
在事前对君士坦丁堡內各支拉丁驻军的分析中,威尼斯人就被视为最大威胁,为保住这座贸易重镇及其在拉丁帝国的利益,威尼斯在此驻扎的无疑是一支精锐。
更棘手的是,他们还能动员租界公民参战。
当瓦西里赶到宫门时,眼前已横七竖八倒满了塞尔维亚人的尸体,身上插满弩箭。
负责把守宫门的弗拉霍正忙著组织盾牌手列阵,见到瓦西里一行衝来,拼命挥手示意。
眾人起初不解,但泼洒而来的弩箭让他们立刻明白原因,眾人略显狼狈退到射程之外。
“威尼斯人的弩箭太猛了!露头就得变成筛子!”弗拉霍大吼著。
“那就让他们进来!我们好给这群傢伙一个惊喜!”瓦西里立即回应道。
正如他所说的,手持斧枪与长矛的威尼斯人正列著队冲了进来。
而这正是佣兵们发威的时刻。
瓦西里一马当先,躲过矛尖,斫断了眼前之人的脑袋,佣兵高呼各自的战爭口號,爭先恐后的杀入威尼斯人的阵线,衝进眾多的矛杆之中。
宫门处,拉丁人损失惨重,狭窄的空间是佣兵廝杀的绝佳之地,其擅长的战阵搏杀根本无法展开,只能眼睁睁看著身前同伴的倒下,再成为下一个倒霉蛋。
但是,威尼斯人也展现出来了其高超的技战术水平,军官发出撤退的呼號,拉丁人放弃了部分陷入混战的同伴,缓缓退出了布拉赫奈的宫门。
佣兵组织鬆散的缺陷在此刻暴露无遗,除了瓦西里有效约束了部下,保加利亚人和塞尔维亚人几乎是不顾一切冲了出去。
迎接他们的,是无情的长矛森林!
“盾墙!快立起盾墙!”
瓦西里厉声呼喊。密集的弩箭再次如雨泼下,连他自己也举起了盾牌,盾面不断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在前方,许多好不容易逃回来的斯拉夫人纷纷倒在弩箭之下,盾墙內也不断有人倒下,但缺口立即被人填补。
“瓦西里大人,我们是不是撤到侧翼?”
芬利的声音即便在如此混乱的战场都那么清醒,就像是他在战场上那么显眼——他厚重的盔甲上已经插了三四根弩箭了。
“不行,若是贸然解散盾墙,肯定要死更多人!”
瓦西里说话时看向阿森与弗拉霍,这两人作为老佣兵,没有被战场嚇住,但是他们部下里很多人就不好说。
比如瓦西里刚刚还看到,一个躲在橡果型盾牌后瑟瑟发抖的保加利亚人。
至於帝都市民的表现就更加难说,但好在这群人一直缩在后面,尼基弗鲁斯正在鼓舞他们勇敢起来。
但若是解散盾墙,这一切可能立即土崩瓦解。
“瓦西里大人,拉丁人又动了!”
喊声指向的方向,拉丁人的队伍再次行动,但这次,他们放弃了长柄武器,手持刀剑、钉锤和鸚鵡锤,杀气腾腾的逼来。
这可真是雪上加霜,瓦西里阴暗的想到,面前这群拉丁人真是太难缠了……
而在此刻,尼基弗鲁斯好不容易安抚了部下,他看了看不妙的局势,他想到了街坊邻居,想到了自己的宏愿。
於是,他做出了一个让在场之人都惊讶的事。
市民领袖衝出盾墙,撞在了威尼斯人的盾墙之內,全然不顾四面八方而来的刀劈斧砍,只顾著挥舞手中长剑,尼基弗鲁斯那些著甲的亲信见此,毫不犹豫跟上了他的脚步。
这样一番不要命的打法瞬间在威尼斯人中製造了恐慌,但是威尼斯人中的精锐依然支持著他们,这些在最寧静共和国各个殖民地作战过的战士不知见识了多少奋不顾身的疯狂,深知它们最终都將败於严密的配合与锋利的武器之下。
一个武装市民被斧枪捅穿了脑袋,威尼斯人以严密的阵列向罗马人逼来,搏命的打法让罗马人付出了大量牺牲。
但是,尼基弗鲁斯和他的部下没有退缩,这正是他们应该站出来的时刻——想要获得什么,就得去流血。
“別耽搁了,都快来!你们是要比市民都还慢吗?”
瓦西里用剑刺穿了威尼斯人的眼眶,把剑刃带著眼珠拔了出来,佣兵们自他的身后穿过,前仆后继杀入了因尼基弗鲁斯勇敢行为而暴露的拉丁人侧面。
那个市民领袖比他想得要有种多了,既然如此,他也浪费別人提供的机会。持剑的瓦西里想到。
在猛烈的衝击下,整个战线瞬间剧烈波动!威尼斯人终於崩溃了,他们惊恐呼喊著“野蛮人来了”,狼狈不堪的开始撤退……或者说,溃逃。
“盾墙!盾墙!”
即便如此,瓦西里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他第一时间就命令起盾墙,刚才所击溃的,仅仅只是一个威尼斯人方阵。
不过,就在瓦西里一行准备迎接弩箭的洗礼时,却听到了一片惨叫。
透过盾墙缝隙,瓦西里看到一群库曼骑手正在弩手阵列中肆虐,弯刀寒光闪烁,一只只手臂被斩断,地上很快便散落著断肢与手掌。
这些弩手远不如方才激战的威尼斯士兵精锐,带有明显的民兵痕跡,很快就溃不成军。
“走!”
不知什么时候跑去外面的沙鲁坎说道,不时还发出满是草原风情的尖啸,而库曼骑手被他如臂驱使,顺滑的脱离了战线。
“混蛋,那个库曼佬要跑了。”
弗拉霍突然大吼著,瓦西里看去,只见库曼人直接沿著另一条道路撤去。
“闭嘴,別在这个时候动摇军心。”
瓦西里不假思索的对塞尔维亚人吼道,这顷刻间镇住了弗拉霍。
瓦西里展现出如此態度可是很少的。
瓦西里扫视战场:失去库曼骑手的骚扰,拉丁人再次重整阵线,步步紧逼。
再这样打下去,连他的亲兵队也要付出惨重代价……那与战败毫无区別。
就在瓦西里为损失忧心之际,一阵由远及近的號角声,在他们耳中宛如天籟雷霆——绝不会听错,那是罗马军队的號角!
威尼斯人的队伍也明显骚动起来。他们同样明白这號角的含义。军官们竭力维持秩序,但號角的主人已然现身。
那是一队库曼骑兵,但装备比沙鲁坎的部下要精良了太多,最前方的骑手穿得就像是东帝国巔峰时期的重骑兵。
而更重要的是,他们是在紫色旗帜下的。
库曼人一边泼洒箭雨,一边狠狠撞进了威尼斯人的后背,拉丁人则在此刻展现出了与方才完全不同的姿態——他们几乎是一触即溃。
不同於方才和佣兵拼死搏杀的精锐,这些士兵主要由殖民地居民组成,驻军失败已经让他们士气低落,城外罗马军队的出现,更是击碎了其最后的幻想。
就这样,战斗落下了帷幕,威尼斯人一败涂地。
隨著圣马可的旗帜颓然倒下,瓦西里也终於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整个人无力倚靠在布拉赫奈宫的墙壁上,感受著身后支撑带来的片刻鬆弛。
环顾四周,其他人的状態也好不到哪里去,长时间的搏杀早已榨乾了所有人的精力。
若非身为领袖,瓦西里真想立刻瘫倒在地。
“哈哈!我猜诸位朋友肯定以为我脚底抹油——溜了!”
一个腔调古怪的声音突兀响起,不用问,肯定是沙鲁坎那傢伙。
对於他的现身,瓦西里心中冷笑,这狡猾的库曼人八成是半路窥见东帝国的大军已然进城,才忙不迭杀了个回马枪。
因此,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更別提搭腔。
而更重要的是,一股巨大的喜悦正在他心底汹涌——这场惊天豪赌,他们贏了!
瓦西里努力绷紧麵皮,试图將这份狂喜深藏,维持住领袖应有的不动声色。
然而,那不断上翘、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的嘴角,终究无情出卖了他的內心。
毕竟,这一战的胜利,背后所代表的意义……实在太过深远。
其他人对沙鲁坎的態度也和瓦西里差不多,即便还有零星几个残存些许力气、能够活动的人,也更愿意把精力在仔细搜刮战场上的战利品上,而不是浪费在这个油嘴滑舌的库曼人身上。
沙鲁坎碰了个软钉子,不再自討没趣,他吆喝一声,率领人马冲向狼藉的战场,去追赶那些溃逃的威尼斯人——要知道,一个正儿八经的威尼斯公民,可是很值钱的。
战斗就这样进入了尾声。
一天后,在君士坦丁堡著名的金门下,尼西亚帝国的真正掌握者米海尔·巴列奥略正穿过那已被剥去金箔的门洞。
他就这样进君士坦丁堡?他就这样收復了帝都?
这个想法不断以各种形式,迴荡在面上依旧保持严肃的显贵者心中。
回想起来,他还是感觉荒谬。
在君士坦丁堡的消息传到他手中时,米海尔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作为一个老政治玩家,他对这种天赐之事向来抱有谨慎態度,甚至怀疑这是不是拉丁人的阴谋。
毕竟,正是这份谨慎將他推上了今日的高位。
不过,最终他还是派出了帝国军队中的库曼人,以及那些被他亲自收编整训的库曼重骑兵——万一要是真的呢?
即便是假的,大不了让库曼人跑一圈回来即可,拉丁人早就没了歼灭成建制骑兵的能力了。
而最后,他们带给米海尔的是一份大礼,一份帝都光復的大礼。
米海尔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上帝的意志,否则,怎会在如此微妙的时刻,將这样一份大礼送到他面前?
很多困扰米海尔的东西,现在都迎刃而解。
收復帝都足以掩盖他所做的一切,在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站在道路两旁欢迎帝国军队进入的市民頷首致意时,米海尔想道。
那他是不是应该准备成为皇帝了?这次牧首什么理由都找不出来,科穆寧贵族们也得老老实实迎接他们的新主人。
正当米海尔在梅塞大道上畅想未来,跃跃欲试时,一片废墟骤然闯入眼帘,让他心情也低落了不少。
君士坦丁堡得来一次彻底的改造,现在这座城市……问题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为他带来这个奇蹟的不是罗马人,而是一群佣兵,不得不说,这是件令人不是很顺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