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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影子中的「人」

  当林介瘦削的背影消失在阅览室门口时,老巡警威斯顿才仿佛从一个漫长的梦中惊醒。
  他低头看著桌上那张画著一个巨大黑叉的废旧报纸,只觉得那东西像一块烙铁,烫得他不敢伸手去触碰。
  一个“预言”。
  一个来路不明的东方年轻人,对他,一名为女王陛下服务了三十年的苏格兰场警官,下达了一个关於“开膛手杰克”下一次行凶地点的“预言”。
  荒谬!疯狂!
  威斯顿的第一反应就是將这张纸揉成一团,丟进壁炉里。
  这是对苏格兰场尊严的公然挑衅。他有什么资格?凭什么?就凭一些不知所云的鬼画符和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伸出手,马上就要那么做了。但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想起那个年轻人冷静得可怕的眼睛,以及他写下的那个单词——“sulphur”(硫磺)。
  在苏格兰场內部的案件研討会上,当威斯顿不止一次地提出,所有案发现场都残留著一股奇特的硫磺味时,他收穫的,只有同僚们礼貌而疏远的微笑和上司不耐烦的挥手。
  他们將其归咎於白教堂区无处不在的化工厂废气,或是別的什么不值一提的巧合。
  没有人愿意將这条线索真正当回事。
  还有“进食”的推论。
  这也触及了威斯顿心中最深层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怀疑。
  凶手的手法太过精准、太过冷静,不像是在发泄某种变態的欲望,更像一个生物学家在进行標本採集,或是一个屠夫在处理牲口的內臟。
  那是一种超越了人类情感范畴的纯粹“作业”。
  这个东方人,他在短短的接触中就精准地指出了案件中两个最诡异、最不合常理、也是最被苏格兰场主流所忽视的核心要素。
  这不仅仅是巧合。
  威斯顿的心中,理智与经验正在进行著一场天人交战。
  是相信自己半辈子以来所建立的基於证据和逻辑的刑侦体系,还是选择相信一次毫无根据的神秘预言?
  最终,一种比自尊心更强烈的情感——责任感,压倒了一切。
  他不能拿下一名无辜女性的性命去赌自己的判断是对是错。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必须去验证。
  威斯顿深吸了一口气,將那张画著叉的报纸摺叠好,郑重地放进自己的上衣內袋里。
  他快步离开了阅览室,没有返回苏格兰场总部,而是直接前往了那张地图上被打上黑叉的区域。
  那是白教堂区一个被称为“米特广场”的地方。
  这是一个由三面建筑合围而成的小广场,一面是犹太教堂的后墙,另外两面则是仓库。只有一个狭窄的出口通向街道。
  白天,这里是商贩们临时堆放货物的地方;到了夜晚,则会变得异常僻静,是流浪汉和妓女们偶尔选择过夜的角落。
  这个地方……威斯顿越看越心惊。
  它几乎完美符合了之前所有案发地的特点:半封闭、光线昏暗、声音难以传播、且只有一个出口,极易形成“瓮中捉鱉”的局面。
  如果自己是那个恐怖的“开膛手”,这里也绝对会是他钟爱的狩猎场之一。
  难道那个年轻人的预测,真的是基於某种规律的分析?
  一整个下午,威斯顿都像一个幽魂一样,在米特广场周围徘徊。
  他没有声张,只是以一名普通巡警的身份默默地观察著这里的每一个细节,將地形、光线、可能的藏身之处,以及所有进出此地的人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夜幕降临。
  伦敦的夜晚,永远属於浓雾与煤气灯。米特广场陷入了一片昏黄与漆黑交织的死寂之中。
  威斯顿没有向上级匯报自己的发现。如果他敢拿著一张画著叉的废纸去要求增派警力,他会被当成疯子。
  他只能依靠自己。
  他找了一个可以俯瞰整个广场入口的绝佳藏身点——一栋废弃小楼的二楼窗户后面。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硬得像石头的乾麵包,就著一壶冷水,解决了自己的晚餐。然后,便开始了他漫长而又煎熬的守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寒意从窗户的缝隙中钻进来,侵袭著他早已不再年轻的身体。但他一动不动,好似石雕,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个狭窄的入口。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完全不符合规定,甚至可以说是瀆职。
  他应该在自己的辖区巡逻,而不是在这里进行一场毫无根据的堂吉訶德式的“埋伏”。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那个东方年轻人下了什么蛊,或是因为压力太大而產生了幻觉。
  就在他的信心即將动摇之际,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了广场的入口处。
  威斯顿的呼吸立刻停止了。
  那是一个穿著破旧裙子的女人,身形瘦削,步履蹣跚,显然是喝多了。她靠在墙边,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她是开膛手最喜欢的那种典型猎物。
  威斯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握紧了腰间的警棍和那把老式的转轮手枪。肾上腺素开始在他体內奔涌。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
  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个女人貌似是清醒了一些,咒骂了一句,便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广场。
  威斯顿紧绷的神经,一下子鬆懈了下来。
  他靠在墙上,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果然是自己想多了。怎么可能会有那么神乎其神的预测?自己简直是疯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正准备放弃这场愚蠢的守望,返回警署去写一份迟到的巡逻报告时——他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一丝合常理的异动。
  就在刚才那个女人停留过的墙角阴影里,那里的黑暗比周围的黑暗要更“深沉”一些。
  那片黑暗,仿佛是“活”的。
  它以违背物理定律的方式,在墙面上缓缓地、无声地蠕动著,宛若一滩正在扩散的浓墨。
  威斯顿的血液凝固了。
  他几十年的从警生涯所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在这一瞬间被彻底粉碎,然后付之一炬。
  他看清了。
  那根本不是什么影子。
  那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由纯粹黑暗与恶意构成的瘦长人形!
  它的四肢长得不可思议,看上去像蜘蛛,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態贴附在墙壁上。
  它没有穿任何衣物,那身“黑色风衣”和“高顶礼帽”,都是由它身体的阴影所模擬出的偽装!
  林介的暗示在这一刻化为了冰冷而残酷的现实。
  威斯顿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个年轻人画下的三个图形在他脑海中反覆迴荡。
  受害者,地点,以及那把指向猎物喉咙的代表著死亡的横线!
  他疯了一样地衝出藏身的小楼,一边跑,一边吹响了自己胸前那枚银质的警哨。
  尖锐、急促、充满了极度惊恐的哨声,划破了白教堂区死寂的夜空。这是苏格兰场最高级別的警报,意味著巡警遭遇了致命的威胁。
  那只贴在墙上的“开膛手uma”被这突如其来的哨声惊动了。它缓缓地抬起头,朝威斯顿的方向“看”了一眼。
  威斯顿没有看到五官,只感觉到一股不带任何情感的纯粹恶意像冰锥一样刺入自己的大脑。
  然后,那片阴影开始收缩、变淡,最终在几个呼吸之间彻底融入了周围的环境,消失得无影无踪,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只在空气中留下了淡淡的硫磺气息。
  当几分钟后,其他巡警气喘吁吁地赶到米特广场时,他们只看到了失魂落魄、脸色惨白的亚瑟·威斯顿,正扶著墙壁不停地乾呕著。
  “亚瑟?你看到他了?开膛手?”一名年轻的巡警紧张地问道。
  威斯顿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著自己的同僚。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该怎么说?说他看到了一个由影子构成的怪物?说凶手根本不是人?
  他们只会当他疯了。
  但他知道,一切都是真的。那个年轻的东方人他没有撒谎,他不是在预测,他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今晚,因为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决定,一条鲜活的生命,被从那怪物的利爪下拯救了回来。
  这个认知让威斯顿感到一阵后怕,也让他下定了一个重大的决心。
  他必须再找到那个年轻人。
  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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