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斩!

  “荒川大人,”
  东信义的笑容和煦,语调冰冷:“在下有些疑问,还想请您帮忙解惑。”
  荒川义广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头伏得更低了,“东殿……请讲,在下……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东信义微微前倾,笑容不变,语调却骤然下沉,
  “前夜,你遣家臣扮作行商,潜入冈崎城,与山田元益密商足有一个时辰,所言皆是你如何背主求荣之事!我说的可有差错?”
  荒川义广猛地抬起头,脸色煞白,嘴唇哆嗦著道:“污……污衊!东殿,您这是听信了谁的谗言?绝无此事!定是有人陷害於我!”
  东信义仿佛没听见他的辩解,目光更加锐利,继续道:
  “昨夜子时,你亲自下令,命亲信调出上等精白米三十俵,径直送入今川军营中作为劳军之资。嘿嘿,荒川大人,您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不!不是劳军!”荒川义广的声音尖锐起来,带著绝望的哭腔,“那是……那是今川军抓了我城外庄子的人!我不得已才……东殿明鑑啊!”他涕泗横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哦?胁迫?”东信义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彻骨的冰寒,“那么,今日开战之前,你立於荒川城头,当著眾人之面,豪言壮语,说:『此番今川必胜,山田元益大人已允诺你为西条城城代!』莫非,这些话也是你被胁迫著说的?”
  说著,东信义的声音陡然拔高,怒斥道:“荒川义广!你通敌卖主,证据確凿!我所言桩桩件件,可有半字虚言?!”
  “污衊!全是污衊!”荒川义广彻底崩溃,像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猛地跳起来,惊惧交加地瞪著东信义,“神佛在上!我对吉良家,对两位殿下,忠心耿耿!日月可……”
  可最后一个“鉴”字尚未出口——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东信义霍然起身,一脚就將荒川义广踢飞了出去。
  吉良兄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嚇得险些跳起,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可还来不及他们反应,东信义冰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请牧野大人!呈上证供!”
  早已等候在外的牧野成定应声大步踏入,身后两名武士拖著一个浑身鞭痕,显然是受过重刑的犯人。
  看清那人面孔,荒川义广瞳孔骤缩——这正是他派往山田元益处的密使!
  “牧野!是……是你出卖我!!”荒川义广至此方恍然大悟,指向牧野成定,浑身颤抖。
  “哼!背主之贼,有何资格质问忠义!”牧野成定鄙夷地扫了他一眼,手中太刀“唰”地架上密使咽喉,“小野君,把荒川大人交代你的勾当,当著两位吉良殿下的面,再说一遍吧!若有半句虚言,立斩不饶!”
  那密使早已崩溃,竹筒倒豆子般將东信义方才揭露的罪行,事无巨细,原原本本地又复述了一遍!
  待其说完,东信义上前,从牧野成定手中接过几封密信,“啪”地摔在荒川义广脸上:“山田元益的亲笔信在此。时间、地点、承诺,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荒川殿!你还有何辩驳?!”
  “东信义——!!!”最后的遮羞布被完全撕碎,荒川义广彻底疯狂了,张牙舞爪地朝著东信义猛扑过去!“我跟你拼了!是你害我!!”
  然而,他连东信义的衣角都未能碰到。一直护卫在侧的牧野成定,一脚又將荒川义广踹飞开来。
  “呸!”牧野成定朝荒川义广啐了一口,“背主求荣的逆贼!你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东殿的股掌之间!若非你未敢真箇出兵作乱,你的人头,早就悬掛在荒川城头了!”
  荒川义广面如猪肝,猛然又扑向吉良义安,死死抱住其大腿,嚎啕哀泣:“主公!主公救我!是我一时糊涂啊!念我追隨老主公多年,念在你我表亲之情……饶了我吧!饶我一命!”
  吉良义安手足无措,慌乱地看向弟弟。吉良义昭隱蔽地微微摇头,手指向下快速做了个“放”的手势。
  “荒川义广,你……你私通敌寇,罪无可恕!”吉良义安定了定神,做出决断,“然则念在……”
  “鏘——!”
  一声刺耳的金铁錚鸣,骤然斩断了他的话语!
  寒光裂空!
  “嚓!”
  刀光过处,荒川义广那颗凝固了惊恐与难以置信表情的头颅,直接飞起,砰然撞在了朱漆殿柱之上。
  温热腥甜的鲜血,直接喷洒在离著最近的吉良义安脸上、身上,將他整个人都浸透在了一片血污之中。
  “……”
  吉良义安与吉良义昭彻底僵住,目光呆滯地望著地上身首分离的荒川义广,大脑一片空白。
  “两位叔父大人。”
  东信义掏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著刀锋血跡,缓缓收刀入鞘,微微欠身:“荒川之罪,证据確凿,理当梟首。”
  “可……可我……”吉良义安嘴唇哆嗦,怒视东信义,他想说,他本是要饶恕的!
  东信义却坦然迎上他愤怒的目光,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小侄知晓,叔父大人是想给荒川一个切腹谢罪的机会。然而这等不忠不信不义之徒,岂配享有武士的最后荣光?”
  吉良义安的嘴瞬间被堵住,死寂瀰漫了整个殿宇。
  “牧野大人。”东信义转向牧野成定,声音清朗,“將这逆贼的首级悬於城门,示眾三日,以儆效尤!”
  “遵命!”牧野成定洪声应诺,上前一把提起那颗血淋淋的头颅,凛然立於东信义身侧。
  “两位叔父大人。”东信义目光掠过瘫坐在地、面无人色的吉良兄弟,笑容温雅,“此战之后,您二位想必早已身心俱疲,还请早些安歇。至於后续事宜,我们明日再议不迟。”
  “小侄,先行告退了。”
  言毕,他带著提著人头的牧野成定,昂然转身,大步流星地踏出御殿,留下身后一片血腥与死寂。
  片刻之后,吉良义安才从震怖中清醒过来,死死盯著东信义离去的方向,从齿缝间挤出一声低语:“他……太囂张了!”
  吉良义昭更是狠狠点头,眼中凶光毕露:“兄长,今日他敢当著我们的面斩了荒川,明日屠刀就会落到你我的头上!此人,断不可留!”
  “可……”吉良义安摇头,面露迟疑,“他刚刚才为我们贏下大胜,此刻动他,岂非……”
  “难道就任他坐大不成?!”吉良义昭双眼赤红,猛地压低声音,“兄长,你忘了?他曾说过,只要击退今川先锋,就有资格求和!”
  他嘴角勾起一抹阴鷙的笑容:“我们即刻派东信义……去骏府城求和!”
  吉良义安先是一愣,隨即,眼中骤然闪过厉芒:“你是想借今川之手……”
  “正是!”吉良义昭重重点头,“治部大辅大人岂能咽下这败绩之辱?我们就让这位打败了他今川军的『鬼神大將』去求和,承受义元公的雷霆之怒吧!”
  “妙计啊!”吉良义安抚掌称讚,脸上阴云尽散。
  兄弟二人相视,无声的狞笑在彼此的眼底蔓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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