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长者的倒下
瓦西里的双腿紧扣在马鐙之上,奔驰的狂风迎面而来,奴隶与韃靼人惊恐的面容在面前放大。
奴隶在第一时间就丟下手中活计,无论被如何鞭打,也难以阻止其脚步。
在监工被从天而降的箭矢射穿脑袋后,奴隶更是无人管理,无人阻拦。
流亡王子弯弓搭箭,箭矢射中了一个韃靼重骑的头盔,只是在擦起些许火后弹开,但射出箭矢都不止他一个。
眾多箭矢落在韃靼军阵,造成一片人仰马翻,拔都后裔们最是狼狈,僕从在箭雨前跑了个乾净,用来享受的果乾散落一地,伞盖无力倒在一旁。
舒爽之感环绕在瓦西里心头,没什么比这更能让他感到痛快。
在罗斯的铁蹄面前,韃靼人四散而逃,虽然也有勇敢者策马向前,但就像是落入大海的水滴,顷刻间不见踪跡。
不过,韃靼人对此显然有所准备的,身著金银鳞甲的韃靼重骑兵出现在眾人眼前,头盔上还有各色的缨穗——其中红色最多。
韃靼人呈战列向他们衝杀而来,同时不忘用骑弓向著前方放箭,瓦西里高举著旗帜,呼喊著让亲兵重组战列。
很快,罗斯人的战列也组建完毕,他们继续前方不断放箭,於是一时间骑弓绞弦声如蝗群振翅,不断响起。
就这样,双方的交锋远在未接触前就拉开帷幕。
虽然由於两方皆身披重甲,箭矢往往只是留下划痕,但是那些精通弓马之辈,却能射中甲冑中为数不多的脆弱处。
而瓦西里,正是这样的人。
王子鬆开弓弦,箭矢径直插入韃靼人的眼眶,敌人扬后倒下,被淹没在无数马蹄掀起的尘土中。
左侧亲卫突然闷哼著栽倒,一支凿子箭贯穿了他的咽喉,但这没有影响到瓦西里,双眼依然紧紧注视前方。
瓦西里没有拔箭,只是手指一动,就拿起掛在手指上的第二根箭矢,这一箭击中韃靼人臂甲的缝隙,但就在其暗道运气不好时,第三根箭插入了他的脖颈。
101看书 101 看书网书库全,101????????????.??????任你选 全手打无错站
在王子年少时,他曾经接受过草原弓手的训练,掌握了即便在草原上也足以让诸部尊敬者的技艺。
现在,正是用上这一招的时刻。
在一轮轮箭雨洗刷双方阵营后,有些人倒下,但两军战意依旧坚定,落马者在瞬间便被无数尘土淹没,就此消弭不见。
隨著双方距离越发接近,前列的战士们不约而同收起骑弓,或是举起长枪,或是拔出刀剑。
瓦西里看著虽然產生些许参差不齐,但依旧严密的韃靼战列,感到了接下来一战的不易,这是完全不同於面对立陶宛人的。
但他也毫无畏惧,此刻不拼,那还什么时候拼呢?前路固然绝望,韃靼人固然有著比他们要多得多的兵力,但是现在不努力,脑袋就得被插在长矛上。
瓦西里压低骑枪,努力想要使它对准目標的胸膛,此刻他的视野已经完全缩小到只有敌骑一人。
韃靼人把盾牌护在胸前,骑矛也对著瓦西里的胸膛,隨著距离不断接近,瓦西里都能够看清对方铁片上的绳索。
两军锋线相撞的剎那,时间仿佛被马蹄踏碎,突然,王子庆幸了起来。
庆幸他的骑矛,比对方要长上那么一些。
在他的骑矛刺中对手那一刻,瓦西里下意识伏在了马背上。
他没有去管骑矛刺中了什么,在掌心发烫之时,身体所经歷的训练已经让他下意识鬆手。
瓦西里感到某个带有巨大力道的东西从背上飞过,接著传到耳边的是惨叫与撞击声。
瓦西里明白,他在战列对冲的最险要时刻活下来了。
“向我靠拢!隨我来!”
瓦西里高举也是下意识拔出的长剑高呼著,撕裂的痛感从喉咙传来,但他没有在意,唯有如此才能让他的声音超过那些惨叫、撞击与嘶吼。
战列对冲是一件极其惨烈之事,在双方皆是一支意志坚定、久经战火的队伍时尤其如此。
战马相撞的骨裂,身体被贯穿的嘶吼,以及无处不在的咆哮,这一切都在鲜血四溅中构成了最血腥的一部分。
折断的马腿仍在抽搐,无主的战马拖著肠肚狂奔,被踩碎的胸甲里露出血肉与白骨。
但即便如此,也只是战爭的开始。
在最惨烈的衝击製造了大量尸体之后,战士们都拿出武器拼命对砍,还有一些骑兵开始了互相追逐,但由於双方都身著重甲,即便钉锤也难以造成一击必杀,刀剑自不必多说。
所以,把对方打落战马成为了第一要务。
在这个战场上,落马就代表著死亡,往往就有数骑围攻而来,宛如一拥而上撕碎猎物的鬣狗。
而落马者往往会在遭遇马蹄践踏与长枪戳刺之后,被最后的幸运儿斫掉脑袋或耳朵,作为战功炫耀。
瓦西里挽著韁绳,把试图隔开他挽绳的弯刀挡住,接著顺势割掉了敌人的韁绳。
在敌人失去韁绳而重心不稳时,王子的刀剑从脖颈斜著劈下,接著便是铁片破碎,鲜血四溅。
年轻王子没有继续猛衝,因为身前出现了更多韃靼骑手,这些只露出眼睛的重甲战士正对他的头颅跃跃欲试。
这让瓦西里颇为麻烦,敌人的防线宛如铁壁,根本无法前进。
而在这些人之后,瓦西里可以远远的看到,那些韃靼贵胄又恢復了僕从成群,伞盖遮顶的状態,瓦西里可以看到他们眼中的戏謔和轻蔑。
一股无名火笼罩在流亡王子心头,他把愤怒化为战意,与面前的韃靼人廝杀起来。
与此前较为谨慎的打法不同,瓦西里这次完全是大开大合,若不是一群亲兵助阵,王子指不定已经倒在地上。
突然,一队骑兵挡在了瓦西里身前,抵挡住了前仆后继的狂热骑手,瓦西里凝视向这些骑兵,接著看到了谢苗的身影。
“你的责任不在这里,瓦西里,去你需要的地方。”谢苗坚定的吼道。
瓦西里见此,也点点头,向著敌人薄弱都方向而去,他刚意识到,作为领军之將,他不应该沉溺於战斗的狂热——若是他的脑袋被砍下来,那他们可就一败涂地。
他的脑袋不止是关係一个人,而是这里所有人,对自己负责,实际上也是对所有人负责。
但是,他还有些担心谢苗,他可是带著伤的,但是谢苗回应他的,只有苍老而坚定的眼神,这让他明白说什么都没意义。
看到王子离开,谢苗感到欣慰,可算没让他撞进杀戮场,接著谢苗一刀斫掉了眼前之敌。
老了,果然是老了,带伤战斗什么的……自己果然不年轻了,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无时无刻提醒著谢苗。
但是也没什么,他践行了自己的责任。
瓦西里有更好的未来,他不应该身陷这种激烈的廝杀,而草草丟掉脑袋。
所以,这是他应该肩负的责任。老队长一边迎接四面八方而来的刀枪剑戟,一边想著,纵然韃靼人前仆后继,但他没有任何慌乱。
虽说身上的疲惫不断加剧,但是老队长依然强撑精神。
只不过,一个韃靼人突然不顾伤势,越过罗斯人策马狠狠撞在了谢苗的战马上。
谢苗的战马吃痛,在惨烈的嘶叫中倒在地上,同时,也把谢苗一只腿给压在了下面。
倒霉。
这是浮现在谢苗眼前的词,老队长明白倒下意味著什么,但是他內心也颇为平静,作为战阵廝杀之人,他已经为此刻准备了很多年。
看著蔚蓝的天空,突然间,谢苗感觉身边的廝杀都化为遥远的波涛。
他想到了年轻时,那嚮往的一张美丽的脸庞,想到了她的快乐,她的孩子。
这是谢苗在昏迷之前最后的想法。
这时,一声令號从身后响起,这让正在另一个方向的瓦西里嘴角不由得上扬。
他的回合终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