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二十四品,千年古都
说来这琵琶还是临行时曲洋所赠。
当日闻他要习练琵琶,曲洋竟引为知音,欣然携琴相赠,更执意邀他共论宫商角徵,颇有伯牙子期之谊。
谢自然虽收下琵琶,却婉辞了共论乐理之约,毕竟他练琵琶本为精进《拂穴手》,而非真痴迷音律、醉心丝竹。
然当世琵琶多为四相十品,至多十二品,岂及后世六相二十四品之周全?
譬如他前番欲奏《十面埋伏》,就因相品不足,曲韵残缺,终成不伦不类之物,方才只得改弹那首《楚汉》。
这般局限处处掣肘,谢自然不由生出定製六相二十四品琵琶之念,既可解功法之困,亦全奏乐之需。
更遑论他有一份野望藏於胸臆!
昔年玉面狐狸能將四相十品《琵琶手》增为十二品《琵琶拂穴手》,增其威能,他谢自然何不能效法?
改良终非创功,待日后修为精进,未尝不可仿后世琵琶制式,將此功推至六相二十四品!
思及此,谢自然不由莞尔。
这功法倒也奇特,別派武学多以“层”“重”“境”分阶,此功却如大理段氏一阳指,独以“品”论高下。
若真臻六相二十四品圆满,不知与段氏那號称“天下第一指”的一品一阳指相较,孰强孰弱?
正当谢自然暗自思忖之际,马车外忽闻一阵仓促杂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显是来了不少人。
谢自然心念微动,屈指轻挑车帘,循声望去。
这一望之下,不由凤眉微轩!
只见数十名衣衫驳杂,手持刀枪棍棒的江湖客步履惶遽,正抬著一根粗木扁担匆匆奔来。
扁担上用腰绳缚著一锦衣男子,那人呻吟不绝,一只锦靴早已脱落,露出沾尘罗袜,被眾人这般抬著,恰似年猪待宰。
谢自然眸光一凝,已认出这正是方才被他一袖拂伤的王家骏。
只是此刻的他,早已失了先前锦衣摺扇的贵公子气象,被人横捆在扁担上,狼狈不堪,尽失金刀门少主的体面。
这王家骏,谢自然略知根底。
此子在原著中虽有些许戏份,却是个武功平庸、胸无点墨之辈,偏生承袭了金刀门的骄横之气,器量狭仄尤甚。
原著中,他为谋林家的辟邪剑谱,与胞弟王家驹不惜构陷令狐冲,诬陷其窃走林氏剑谱;
更荒唐可笑的是,二人竟將《笑傲江湖》曲谱误认作辟邪剑谱;
为逼问“剑谱”下落,不但狠心打断令狐冲双臂,殴至呕血,更行唾面摑颊之辱,极尽侮辱之能事!
折辱至斯,直教令狐冲这般人物亦泫然泪下。
真可谓虎落平阳,犬彘相欺!
对此等利慾薰心之徒,谢自然素来不屑一顾!
纵是他那號称“金刀无敌”的祖父王元霸,在他眼中也不过欺世盗名的碌碌之辈。
此番若非王家骏口出狂言、主动寻衅,他连抬眼相看的兴致都无。
谢自然收回目光,神色淡然如常。此等庸碌之徒,实不值他再多费心神。
恰在此时,策马於车厢左侧的卢老大亦瞥见那行人,当即勒住韁绳,向车內沉声请示:
“主上,此子方才对您多有冒犯,可要属下追上前去,斩草除根?”
“不必。”谢自然语声平淡,却带著不容置喙的决断,“少造杀孽,早日抵达江南方是正事,莫为无关之人耽搁行程。”
卢老大闻言立时收敛杀气,垂首应道:“属下省得。”
一行五人恍若未睹,任由那伙人抬著哼哼唧唧的王家骏,自车驾旁仓皇掠过,没入洛阳西城。
洛阳,十三朝古都也。
自夏商肇基,歷周汉魏晋,经隋唐五代,千五百载帝王之气縈绕不散。
居天下之中,伊洛二水环抱,素有“河山拱戴,形胜甲於天下”之美誉。
故昔人有诗嘆曰:“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车驾循陕洛官道,自西城缓缓入郭。
但见城楼巍峨,飞檐翘角若凤展翼,朱漆剥落尽显沧桑;守城甲士披青衿鎧胄,执戈肃立,目光如炬扫视往来行旅。
远眺伊闕双峰对峙,如天开门户;近瞰洛水千叠浪涌,似银练绕城。
这座千年帝都,正以它特有的恢弘气象,迎接著江湖过客的到来。
入城行不数武,街中车马络绎,鏢师跨鞍执韁,腰间金刀耀目;货郎挑担穿行,吆喝声脆,洒满长街。
行至天津桥畔,但见洛水汤汤东流,桥头酒旗迎风招展,似在殷勤招客;舟中渔父横吹短笛,笛韵隨清波流转。
转入铜驼巷中,市井繁华更盛。
绣坊內綾罗溢光、霓裳焕彩,针线暗藏巧思;药铺丹砂氤氳,岐黄妙手悬壶济世。
忽闻蹄声骤起,一队骏马自巷口疾驰而过!
银鞍映白马,玉勒控金羈,腰间长剑寒光隱现,眉梢英气逼人,似是江湖豪杰正赴某处英雄会。
日影西斜,暑气稍敛。
偶见僧袍道履,芒鞋踏破红尘,竹杖点开迷雾,飘然过市;时逢侠女淡妆,素袖轻拂凡尘,莲步暗生清风,翩若惊鸿。
遥望北邙青嶂,千峰含黛接云汉;俯瞰南塘绽红,万朵芙蓉映碧波。
整座洛阳古城,在这夏昼燥热之中,既有江湖儿女的豪情壮志,又存市井百姓的烟火温情。
一步一景,皆似从《东京梦华录》中迤邐行来,令人心驰神往。
谢自然轻挑车帘,纵目望去:
但见人流如织填街塞巷,商铺鳞次櫛比,勾栏瓦肆间管弦不绝,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
將这座千年古都的繁华盛景,淋漓尽致展现在眼前。
“不愧是十三朝古都!这般繁华盛景,实乃天下罕有!”谢自然望著街上车水马龙,轻声讚嘆。
即便曾见识过大唐长安的万千气象,眼前洛阳城的鲜活热闹,仍教他心生感慨。
驾车的陈九適时开口,语带恭敬:“主人,可要先往乐坊定製琵琶?”
“不必急於一时。”谢自然摆了摆手,神色从容,“乐坊既在城中,自不会远去。
咱们赶了半日路程,腹中饥渴,不如先寻处客栈歇脚,待酒足饭饱再议不迟。”
眾人皆无异议。
护驾左右的卢老大与閔老二当即勒韁缓行,目光扫过街边店铺,细心寻觅合適的客栈。
不过数步之遥,閔老二忽地“咦”了一声,抬手指向街北,声调微扬:
“主上,那边倒有一处好去处!”
“哦?是何处?”映雪轻挑车帘,柔声相询。
閔老二端坐马背,遥指前方:“正是那广宾楼!”
谢自然循著他指的方向望去,但见一座朱楼巍然矗立,呈品字形制,三栋楼阁各高三层,飞檐翘角若展翼。
朱漆大门鋥亮,门楣上悬著黑木匾额,“广宾楼”三字笔力雄健,气势非凡。
楼前车马盈门,往来者川流不息:有腰佩钢刀、短打扮的江湖客,步履沉稳;
亦有锦袍玉带、僕从簇拥的达官显贵,气度倨傲。
显是洛阳城中首屈一指的豪华客栈。
“此楼生意兴隆,想来菜餚必是上乘。”谢自然微微頷首,拍板道:“便选此处!”
话音未落,卢老大已翻身下马,龙行虎步踏入广宾楼。
他深知主上行事作风,先行入內打点席位。
待谢自然与映雪下车,陈九与閔老二紧隨其后时,卢老大已引著一名身著青布短褂、肩搭白巾的店小二快步迎出,面上堆著殷勤笑意。
这广宾楼规制宏大,后院专设车马厩。
店小二利落地唤来同伴,將车驾引往后院照料;
前堂伙计则躬身引路,带著谢自然五人往大厅行去。
方踏入厅门,原本喧闹的谈笑声骤然一静,数十道目光齐刷刷投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