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不如圣树一根
第299章 不如圣树一根
冰雪消融,大地回温,割裂的温差带起呼啸的风。
艾芙娜暂时昏了过去,法莉婭从融化的雪水中缓缓爬起,梅则浑身是血,睡死在海瑟薇的怀里,靠她点燃的火焰保持体温。
而凯萨琳·-正如爱莎所言,凯萨琳已经死了,她的半身被法莉婭炸碎,不可能再活过来,可她的死亡,无疑唤醒了一个更为可怕的怪物。
起初,那怪物以蟎珊、扭曲,却无比迅捷的姿態,对阿斯让发起猛烈攻击,
但被阿斯让的剑势逼退后,它似乎找回了些许理智。
他低下头,拾起地上一把染血的长剑,剑身之上黑血四溢,犹如活物般延伸,顺著他的臂申缠绕上去,奇异且可怖。
一道藏著慰藉与快意的沙哑声音隨风而起,断断续续,如鬼魅般弥散在空气里,令人毛骨悚然:“啊—伍德洛——我就知道——你没有死—”
“来吧—..—让我们—.——再战一场!”
是我听错了吗?他——..—在喊伍德洛。
他把我错认为了我的剑术导师?
如果可以,阿斯让很想和浑身缠血的怪物好好谈一谈,问问他与自己的导师是何关係。伍德洛从未在阿斯让面前谈及自已的过往,有一次他们聊到这个话题时,伍德洛只是苦苦一笑,塘塞道:“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但那怪物显然不会坐下来与阿斯让谈心。
黑血裹挟著充实而危险的力量,在那怪物的血管里掀起风暴,催促他战斗,
催促他廝杀。
猝然间,怪物踏地袭来,冰与水的混合物在他脚下肆意飞溅。
然而,无论是溅起的水,还是铁片刮擦时的声响,都未及触碰他急促而错乱的步伐。
一息过后,那在死亡边缘挣扎的猩红怪物,忽地闪现至阿斯让身前,以大开大合的动作將剑斩下。
好快!
“好快!”阿斯让心中暗呼,不得不立刻横起碎龙骨,用力招架。碰撞的震动自剑柄传递到他全身,双手震颤不已,险些无法握住大剑。
与此同时,剧烈碰撞带来的反作用力也令猩红怪物略微后倾。它发出一声介於哭豪与狂笑之间的古怪叫声,未等余音散去,它便再度以一种非人的扭曲姿態猛挥长剑。攻势几无间断。
但法莉婭怎会放任其进攻?心急之下,她升起冰壁,並用寒冰禁怪物的双腿,但魔法对那怪物並不奏效,的確,缠於其身的黑血正慢慢凝固,可那些黑血对魔法的抗性丝毫未减。
缠裹黑血的长剑无遇任何阻滯地切碎冰壁,阿斯让没有退缩,他保持守势,
奋力抵挡住这如狂风暴雨般的连续衝击。
爱莎!
“看我的!”
爱莎瞬间读懂了阿斯让的想法。涓涓魔力自阿斯让掛於胸前的圣树种子里涌出,猛然震动空气。
气流在怪物右身爆开,儘管没能震落怪物手中的剑,但却切切实实迟滯了怪物的动作。
就是现在。
阿斯让骤然发力,碎龙骨以惊人之势破空而去,自右到左,自下而上,直直嵌入怪物的腋窝。
鎧甲震颤,向內凹陷。怪物就此失衡,被碎龙骨扫出数米之远。
“法莉婭,带梅她们离开这里!”
“那你怎么办?!”
为你而战。
“呜哇”爱莎一声怪叫。
阿斯让没有閒心同爱莎斗嘴,提剑奔向怪物,对准怪物的脖子便是一砍。
冰水飞溅,少许水滴透过面罩,黏上阿斯让的眉梢。然而,剑下未见其影。
在阿斯让挥下碎龙骨的瞬间,怪物以难以名状的三足姿態诡异闪避,极速绕至阿斯让侧身。
他还余下一足,用以持剑。
剑芒一闪,怪物佝僂著身体,挺剑刺向阿斯让的肋骨。
“滚开!”法莉婭怒吼一声,体內爆发惊人魔力,地上破碎的冰之骑士再度聚合,而今更被法莉婭赋以石质外甲,仅仅一撞,便令那怪物滚出数米之远。
“我可不会逃第二次!”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决意,法莉婭用平日里绝对听不到的超大嗓门,尖叫著喊道:哪有主人丟下奴隶逃跑的?!”
有的,到处都是。
阿斯让无视爱莎发出的第二声怪叫,大步冲向那全身缠血的怪物。
他了解法莉婭的脾气,与其劝她带人离开,还不如抓紧战机,把那怪物迅速解决掉。后者比前者容易太多。
在阿斯让挺进至怪物身前的当口,这猩红缠身的怪物不出所料地滚身而起,
迎著阿斯让的攻势凌厉挥剑。
“鐺”地一声巨响,大小两剑再度於半空交错,碰撞產生的衝击令两人的身体均为之一震。
冰之骑士滑冰而来,高举石拳,猛猛击向怪物的头颅。
“別来—碍事!”
怪物在盛怒中改换攻击目標,血色剑影挥出毫无章法的一剑,以惊人力道切开冰之骑士的半边身体。
见它將目光锁於法莉婭身上,阿斯让猝然皱眉。
你的对手是我。
阿斯让愤怒一击,迫使怪物把注意力转移回自己身上。
靠著碎龙骨的长度优势,阿斯让没怎么挪动身位,便將这一剑重重砍在了猩红怪物的肩甲上。
不过,即使年代久远,以龙王硬鳞製成的鎧申亦非寻常凡品所能企及。碎龙骨能在这身鎧甲上留下切痕,但仅此一击,尚不足以摧毁这身鎧甲。
只见怪物以惊人蛮力抬起碎龙骨,浓稠黑血顺势涌入肩申的破损处,將其粘合。
“伍德洛——”怪物吐出嘶哑的咆哮,“你变了—”
“变成魔女的走狗了?”
眨眼之间,怪物箭步上前,本被碎龙骨砍伤的手臂灵巧如初,挥剑斩向阿斯让的面门。
阿斯让横臂而挡,以臂鎧上的龙王鳞片挡下这来势汹汹的一剑。
“也是—”
“若非如此—你怎会再度出现於我面前?”
怪物慢慢移开长剑,变动有些呆滯。
“快快快!了结他!”爱莎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是她原本的个性,还是受了一眾魔女的影响?
“何必管那么多?昨日的我是我,今日的我也是我。”
阿斯让果断无视了她。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支开法莉婭,同时也能了解伍德洛身世的机会。
“伍德洛———:“阿斯让想了想,改口道:“不,我不是魔女的走狗。””
显然,教主的精神已不大正常了,所以才会把阿斯让错认为伍德洛。他们的剑术何其相似。
“呵———”
怪物发出一声轻笑,“你应该很清楚每个帮魔女作恶的混蛋,都是这幅说辞。”
他环视一周,不知不觉中,法莉婭已用魔法构造出许许多多的混合造物,它们以冰为身,以石为甲,將这片满目疮的战场团团包围。
透支了精力的法莉婭半跪在地上,双手撑著地面,口吐阵阵白雾,表情仍有些难看。凯萨琳对她的影响仍未彻底消散。
“法莉婭,你先別出手,让我和他单独谈谈。”阿斯让说。
法莉婭倔强地摇摇头。
“拜託了,我有些事想问问他。”
法莉婭沉默无语。她很担心,很不情愿,但她还是决定尊重阿斯让的想法,
命一眾冰之造物凝滯待命。
阿斯让的目光始终放在教主身上,不敢有丝毫鬆懈。
“时间过去太久,我都快忘记我以前是什么模样了,”他套话道,“在你看来,以前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教主嘶声应道:“一个愚蠢的人。”
“是吗?愚蠢在哪?”
“你说一人受难,好过十人受苦。”教主声音微颤,“何等愚言——“-!而我竟对此心生憧憬,当做人生格言——同样愚不可及。”“
“一人受难?你的所作所为更像拉著別人一起受难。”阿斯让摇头否定,
教主闻声反问:“一人受难,挽救十人;十人受难,挽救百人;百人受难,
挽救万人——有何不可?”
“你的所作所为无法拯救任何人,过往的歷史证明,你心中的乐土不过是另一种地狱,”阿斯让沉声道,“人们需要开创一个新的时代,而不是回到过去,
在相似的歷史中挣扎沉沦。”
“这个时代是魔女的时代,想要改变,便只能从世上的每一个角落根除魔女。自古以来,无数王者代行神之意志,令座下臣民安居乐业,而魔女悖逆神意,窃夺王权,视凡人为猪狗,给乐园涂抹污名。”
“诸王的时代哪有那么美好?”
教主眼神凌厉,“至少诸王不会將他的臣民当做猎物,而魔女却会將凡人当做猎物,肆意宰杀取乐。”
有这种事.?
阿斯让眉头一簇。
爱莎“听”了一声,尷尬道:“还——·真有。”
你不管管?
“我都死多少年了,怎么管?啊不对!我没死!爱莎是爱莎,我是我,我是她的——.她的.—”
她的女儿?
“呸!才不是这样!”爱莎怒道,“话说回来,在我还活著的那个年代,爱拿箭射农民的变態领主国王遍地都是!他们一样不是好东西,给我狠狠他!”
阿斯让表示同意,向教主说道:“你的话太绝对了,如果国王不残虐,那时的农民为何要响应魔女的號召,掀起反旗?”
“一群利慾薰心的航脏篡权者,何以承载王冠之重?何以冠以王的名號,代行神意?”
“这不是双標是什么?沟槽的神棍,你可別被他忽悠了!”
爱莎大声叫,叫阿斯让颇为无语。
你偷看我的记忆就算了,干嘛还要学来一堆抽象用语?
“好用多用。我是实用主义者。”她还挺得意。
难怪会被后世的魔女嫌弃。伟大的爱莎怎么能是这幅做派!
“你说什么?!”爱莎仿佛是被戳到了痛处,“再说一遍,看我还会不会用魔法帮你战斗?!你知道我的魔力有多珍贵吗?!”
好好想想,是谁造成现在这种局面的?我们本可以制定更加详细的计划,趁夜发起突袭。
爱莎沉默一阵,乖乖道歉,继续用魔力替阿斯让分担鎧甲与碎龙骨的重量阿斯让暂且无视她的道歉,接著与教主对话。
“利慾薰心者比比皆是,但贤明之王屈指可数。”
教主又一次发出那似哭似笑的诡异声音:“伍德洛-你本来可以成为指引我等前行的贤王然而.在那虚假的乐园在那魔女私建的罪恶狩猎场被凯萨琳的火焰付之一炬后.你却拒绝了我们.··拒绝了这份来之不易的力量—!”“
黑血涌动,淹没教主最后一丝理智,口中挤出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扭曲:“你背叛了.背叛了我们的期待·如果有你如果你没有拋下我们我们就不会在最初的围剿里死伤过半———!我们会比今天更加强大!
“看啊!伍德洛!”他厉声呼喊,厉声悲鸣,“好好看看!看看这股因你而起,又被你拒绝的力量—究竟有何等伟力!”
就在阿斯让面前,那浑身缠血的怪物不做任何防范地將剑高高举过头顶。此刻,他原本僂扭曲的身体,竟如山岳般笔直挺拔,剑身与盔甲上缠绕的黑血,
如同红黑色的日冕,激烈舞动。
“阿斯让!”法莉婭瞬间激起魔力,无数冰之造物纷纷朝那怪物扑去。
但那缠血之剑已然落下,带著无可阻挡的沉重与恐惧。
阿斯让挥动碎龙骨,以一种宛若的勇者的姿態迎向这恐怖的一击。
碎龙骨带著风的呼啸之声,自下而上迎向那势不可挡的剑锋。剑与剑在空中相触,发出激烈的金属碰撞声,似乎连空气都因这剧烈的碰撞而震颤不已。每一块肌肉、每一寸骨骼,在这一瞬间被压榨到了极限,阿斯让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巨力几乎要將他压垮。
在这场惊天动地的角力面前,时间仿佛凝固。
爱莎以自身魔力为引1,从生树之种中抽取些许生命之力,灌入阿斯让背后的铭纹。
“你被强化了,快上!”爱莎激动大吼。
几秒后,只听“咔”一声,缠血长剑应声而碎,阿斯让顺势下砍,直击肩甲的破损处。
瞬间,黑血四溅,碎剑与怪物的右臂一同掉落於地。
隨后,那沸腾的黑血逐渐归於平静,教主那残破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鎧甲的力量,在沉闷的响声中轰然倒地。
胜负已分。
“哎,这力量很强吗?怎么感觉不如圣树一根?”
爱莎调皮一嘆,严肃的气氛荡然无存。
说真的,你別再败坏爱莎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了。
阿斯让冲法莉婭挥了挥手。
“没事了,法莉婭,都结束了。”他举起碎龙骨,准备补刀。
教主似乎正在低声嘀喃著什么。
阿斯让皱眉倾听。
你们逃不掉那傢伙——·很快———来了?
突兀地,光线暗淡下来。
並非云雾遮蔽了太阳。
遮住太阳的,是一道龙影。
它正朝著这片森林疾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