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虚影
第284章 虚影
这片森林棲息著龙,並且可以肯定的说,就在不久之前,这里爆发过一场人与龙的大战。
战斗的痕跡清晰可见,宛如一幅巨大的悲惨画卷在眼前铺展开来。大片的树木被龙的怒火摧毁,粗壮的树干折断倒伏在地,如同战场上倒下的土兵一般,排列得杂乱无章。
最为显眼的是散落在森林各处的巨大脚印。这些脚印深深嵌入泥土中,边缘清晰可见,內里的泥土被重重压实,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脚印中偶尔还能发现残留的血跡与人体组织一一有人被那头巨龙碾碎了。
而在这些脚印周围,隨处可见乾涸的血痕。它们早已凝固在树干和枯叶上,
泛著暗红的光泽。毋庸置疑,这些血跡有大半来自那头因受伤而变狂暴无比的蓝龙,魔女们用魔法侵彻了它遍布周身的坚硬蓝鳞,將它的血与肉自体內剥离,黏在枯木与土壤里,並向外辐射著惊人的魔力。
海瑟薇很熟悉这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她用颤抖的声音念出那些魔女的名字:“莱瑞拉、姬恩、玛莉提丝——
阿斯让將海瑟薇拉到一边,不让她过多接触这些残余魔力。要知道,魔力可以传递情绪,进而影响到那些心智尚不成熟,或者过於感性的魔女。阿斯让不清楚那些魔女是抱著怎样一种心態猎杀蓝龙的,但看法莉婭等人的表情,这些残余魔力中隱含的情绪必然不大妙。
在复杂的战局中,如果魔女不去刻意避免,那她们施展出来的魔法儿乎肯定会误伤友军,反观那几个魔女,有哪个不是轻贱人命的货色呢?
就在阿斯让想著该对海瑟薇说些什么时,几名隶属於鹰狮团的猎人找上了阿斯让。
“您觉得天神教的教主还会从这片森林中经过吗?”一名猎人问道,“这地方—太过阴森了。”
阿斯让迅速斟酌了一番,给出自己的见解:“会的。”
初次接到消息时,他便与法莉婭探討过此事。法莉婭阅书无数,眨眼就掏出了一本有关法兰的古代歷史书,指著其中一页,自信满满地说道:“天神教心心念念的那位贤王,当年正是沿这条路线,从法兰一路行至伊斯巴尼亚,並在並在-噢,並在这儿附近,成功討伐了那头名为阿兹尔略的蓝龙之王。假如卡兰兹尔没说胡话,那位教主確要穿过这片森林,那他肯定不会轻易改变路线·-阿斯让,这是一场悼念“贤王”的朝圣之旅——这些天神教的人真会作秀。”
“反观魔女,连作秀都懒得作。”
“喂!你这混蛋,站在哪一边啊?!”
“我只是实话实说。”
没错,这是一场作秀朝圣,所以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要把盘踞在这片森林中的食人蓝龙彻底消灭。
不过,那头蓝龙真的被他们解决了吗?
阿斯让相信卡兰兹尔的判断,曾棲身於此的蓝龙,正是他们那晚遭遇的恐怖存在。
那头蓝龙要比角斗场里的蓝龙强出很多,至少很谨慎,很耐打一一阿斯让对此有著极为深刻的体会。
而且,考虑到它很可能是从独眼狂龙凯鲁斯·莫诺克拉斯手中全身而退的那条蓝龙,那从数名魔女的包围中逃走,也就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不要再说閒话了,”卡兰兹尔低声喊道,“我们应该抓紧时间,找个隱蔽的地方搭建营地不然你们就只能和我们一样,掛在树上睡觉了。这对你们人类..”
“我们有这个。”阿斯让拿出睡袋。
几个睡袋,外加几个魔女特供的吊床,便解决了最基本的住宿问题。至於食物,也並不算大问题。森林中资源丰富,隨处可见野果与会动的肉,顺手还能採到驱蚊的植物。
无奈魔女们吃不得一点苦头,一连几天都在抱怨:吊床不够舒適,森林中的湿气太重,食物不够可口,甚至连风吹过的声音也成了某人嫌弃的对象,她觉得这是在闹鬼,害她不敢睡觉。
精灵们就没这么多事了。即便夜晚降临,他们依旧保持著高度警觉,轮流巡视森林,以免漏掉任何与天神教相关的讯息。
隶属於鹰狮团的几个老猎人还是老样子,不管多无聊的状况,他们都能找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乐子打发时间,並且这些乐子总是伴隨看赌注而生。
就在刚才,还有人跑来邀请阿斯让参与他们的斗虫游戏:他们会在野外抓来各种小虫子,然后让它们在临时搭建的“斗技场”中互相搏斗,最后赌哪只虫子能够胜出。
反观玛拉交给艾芙娜的几个斗剑奴,则比精灵还要沉默寡言,他们从不参与任何閒聊或互动,偶尔会用暗含杀意的眼神盯著那些找他们打趣的老猎人。
阿斯让无时无刻不在提防他们。他们是玛拉派来的眼线,同时也是一封投名状,如果不接,恐怕法莉婭和艾芙娜便会成为圣都元老们的下一个目標。
这种情况下,法莉婭居然还有閒心思向阿斯让撒娇。
“阿斯让,你不觉得他们和你很像吗?”
“像吗?”
“以前的你,简直和他们一模一样。”法莉婭习惯性地朝他施压,“总是一副对我爱答不理的样子,如果我不主动找你,你的嘴能闭一整天。”
不然还能怎样?我当时满脑子都是一些不好的想法,隨时准备实施。真不知道你这傢伙是怎么想的,居然敢把房子里的所有钥匙都交给我,就不怕我喂,等等,我说法莉婭,你该不会很期待我那么做吧?
阿斯让轻嘆一声,回道:“法莉婭,你靠太近了。”
“?”法莉婭猛然瞪大眼睛。
“你不是要在別人面前保持你身为主人的威严吗?”阿斯让淡淡道,“你现在的样子很不威严。
法莉婭简直要被这话气晕,转身將阿斯让晾在一边。
阿斯让回望那几个斗剑奴,一句话也没说。
玛拉拋来了几个烫手山芋这几个斗剑奴显然对魔女抱有极深的敌意,而且把这股敌意藏得很深。而我之所以能看穿他们的內心,是因为曾经的我和他们同属於一类人。
当时的我只想找个魔女一了百了,为我遭受的苦难画上一个潦草的句號。可后来我遇到了法莉婭,遇到了很多值得我珍惜的人,同时也遇见了绿龙之王那堪称毁灭性的强大力量。
魔女固然可恨,但这个世界的人们不该陪著魔女一起灭亡。
—有个问题。
我是从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想法的?
是法莉婭改变了我吗?
我的確是个好色的人,我可以为了她,为了她们卸去那份沉重负担,但我·真的是那么伟大的人吗?
凭我的力量,去撼动、去改变这个病入膏盲的世界?
就因为我是一个穿越者?
我.
你能做到。
.嗯?
“谁?”阿斯让皱了皱眉,看向吊床上的几位魔女,“你们刚刚有谁说话了吗?”
几名魔女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全都摇了摇头。
“没有哦,”影梅探头说道,“你该不会出现幻觉了吧?”
“.—.幻觉。”
影梅伸出手臂,悄声道:“来吧,找个地方嘬我两口。”
或许真是这样..
阿斯让心有疑惑地跟著影梅离开。
等两人走远之后,艾芙娜才向独自生闷气的法莉婭问话:“你不跟过去吗?”
“哈!我为什么要跟过去?”法莉婭了脚,“你要是在意,你自己跟过去不就好了?”
“.——都这种时候了,你们还在闹矛盾,能不能成熟一点。”艾芙娜嘆道,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又吵架了?”
“.——那倒没有。”法莉婭呢喃道。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不关你的事。”
“难道你不觉得,我比梅更可靠吗?”
“法莉婭,我將坚定不移地站在你的立场上,为你出谋划策,”艾芙娜说“我保证。”
“我法莉婭老师,我去帮你监视他们!”海瑟薇忽地从吊床上蹄下,一下没了人影。
“喂!你——!等等——!
法莉婭很想追上去,但最终还是呆在原地,一动没动。
“不也挺好的嘛,法莉婭,有人主动替你分忧,你该高兴才是。”艾芙娜不无讽刺地说道,“我作为姐姐,也想替你分忧呢。说说吧,你们又在闹什么?等到了明天,不,可能再过几分钟,精灵们就会带来天神教的消息了。”
很久之后,法莉婭才艰难地开了口:“我——”
也就是这个时候,心灵受到重创的海瑟薇一脸呆滯地走了回来。
无人的角落里,影梅舔了舔手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调皮的笑意,“哎呀,法莉婭居然没追上来?”
“嗯。”
“要是她追上来了,又得要我和她一起『点到为止』了,”影梅呵呵一笑,“如何,感觉好受些了吗?”
阿斯让抹了抹鼻子,有些尷尬,但精神上的紧张確实有所缓解。
“好多了,”他低声答道。
但內心深处,仍有些许不安没法完全释怀。
阿斯让回想起那一瞬间的混乱,他的確听到了一些不真实的声音,就像有人在耳边低语。
他开始怀疑,自己真的会因为这种事情而產生幻听吗?这未免好吧,也不是没有可能?
阿斯让有些难堪地嘆了口气,略微沉默之后,他抬起眼,朝影梅望去:“可能囉嗦了点,但我还是想再问一句———你还好吧?”
“有一点点不好呢我感觉那个人又在蠢蠢欲动,”影梅的声音有些低沉“所以才需要你帮我抑制一下。”
“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认真的。”影梅说,“不过现在好多了哟。”
我信了。
“你呀,明明嘴上说著要改变法莉婭,但有时候又会无底线地宽容、放纵她。”影梅微微侧头,嘴角露出一丝狡点的笑容,半真半假地调侃道,“她要是再敢捉弄你,拿你好玩,你就应该狠狠打她的屁股,不然梅会吃醋的哦。”
“—你不也玩得挺开心?”
“一点都不开心哟?我可是被法莉婭迫害的弱小魔女啊。”影梅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好了,回去吧?不能让法莉婭等太久,也不能太鬆懈了呀。”
你看,还说你没有乐在其中。
阿斯让轻轻摇了摇头,跟上影梅的脚步。
当他们回到营地时,法莉婭仍然站在那棵树下,双臂交叉在胸前,整个人笼罩在一股凛然的气势之中。她的眼神冷得像头髮怒的巨龙,目光锐利得仿佛可以將人刺穿。她一言不发,双眼如炬,死死地盯著阿斯让,似乎在质问他什么,又像是在等待一个解释。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她的怒气而变得凝重起来。营地中其他人不由自主地远远避开,生怕被这股无形的压力波及。
另外,不知为何,海瑟薇居然没有避开这股压力,反而呆滯地站在她身旁。
阿斯让没有躲闪,直面法莉婭充满寒意的目光,心想,等事情了结之后,我会狠狠打你屁股。
“唉。”艾芙娜摇头一嘆,心中莫名感慨。谁能想到?法莉婭居然能想到那种脑迴路清奇的鬼点子呢?
靠“点到为止”的做法,確立主从关係,真亏她想得出来。
我没辙了,你俩接看冷战吧!別把我牵扯进去就好。
艾芙娜躺进吊床里,开始集中精神,静静感受这片森林深处的脉动。
她的思绪渐渐沉入大地,意识像一条无形的线,向下蔓延,穿透了地表层层的泥土与岩石,去寻找那隱藏在地下的条条水脉。水脉中充盈的水元素將成为她致胜的杀手。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营地里除精灵外的大部分人都已睡去。
艾芙娜想,反正有精灵在,轮不到我守夜,不如再睡一会儿。精神与魔力同样重要。
然而,当她重新合眼时,她忽然察觉到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餵?”
她直起半身,朝下方望去。
“奇怪”
她无法理解,阿斯让的身上,为何会有一股陌生的魔力?
是...圣树的魔力吗?
阿斯让从熟睡中醒来,他以为自己醒了,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梦中梦。
有人—.不—一道有著人形轮廓的虚影,正坐在他身边,凝视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