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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良善是弱者的棺木,冷酷乃强者的冠冕——非也

  第214章 良善是弱者的棺木,冷酷乃强者的冠冕——非也
  就在阿斯让思索如何反驳蒂芙尼时,法莉婭率先发话了。
  “还真是,”她紧张地揣起手,声音缺乏底气,“凡人只能看魔女脸色行事。”
  喂喂。阿斯让斜眼望她,她堵了嘟嘴,像做错事的孩子般別过脸去。
  然而,正所谓一山更比一山高,一孩更比一孩熊,法莉婭这次是遇上劲敌了。
  “蒂芙尼大人在与我说话,”艾琳不冷不热,却极具攻击性地说道,“请你不要插嘴。”
  梅与菲奥娜惊讶地望过来。法莉婭阴侧侧地说道:“该闭嘴的是你,你这个穿白袍的小不点,口气很狂嘛,但你给我记號,大人聊天时,没有你这种小屁孩儿发言的份。”
  她瞪大眼晴,接著说道:“还有一点,没人教你的话,我来教你:与人说话时,要正视別人的脸,记、好、了、吗?”
  梅轻轻戳了戳法莉婭,小声嘟囊道:“她看不清別人的脸,好像是患了一种名叫脸盲症的怪病。”
  法莉婭马上想明白,这小不点儿估计是被天神之血毒害了,“罢了,不和你计较。”
  “现在我还小,以后我会贏过你。”艾琳声音平淡,不带丝毫起伏。
  法莉婭歪歪嘴,不予置评。
  蒂芙尼微笑著让艾琳坐到身边,“艾琳,你要在心態上胜过她,未来你会大有可为的。你要做一个表里如一的魔女,不可似她那样口是心非。你听见了吧?她刚刚附和了我的话,可她却在拜帖里劝我对那些凡人网开一面,不要被贵族蒙蔽视听,纵容他们横徵暴敛,为祸乡里。你说,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的真实想法呢?”
  艾琳摇了摇头,认真道:“对不起,蒂芙尼大人,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蒂芙尼的声音淹没在人群的欢呼声里。
  开幕式如期举行,今次没有赛车项目炒热气氛,而是直奔主题,让斗剑奴们登台表演。对面的观眾席上有孩童在,他们表现得既兴奋又恐惧,但更多的还是兴奋,当斗剑奴们挥剑对攻时,他们也都隨波逐流,將血腥残酷的角斗赛当成了閒暇时消遣的刺激游戏。
  观眾的欢呼声有多火热,阿斯让的眼神就有多冷。
  “凭你这位资深斗剑奴的眼光,你觉得,谁会贏下这局比赛呢?”
  欢呼声起起伏伏,空档之余,蒂芙尼唆使阿斯让下注,“我呢,將押注在另一人身上“我不拿別人的性命下注。”阿斯让毫不犹豫地回绝道。
  蒂芙尼闻言,脸色一变,本来她的脸上还掛著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现在是彻底看不见了。“你要违抗我?”她问,“你明白是谁在对你讲话吗?『不败的狮子”?”
  “『不败的狮子”?”
  “一些想要临幸你的元老,为你取得绰號。”
  临—-临幸?!法莉婭拉长了脸,眼前闪过种种虚幻的画面,手心冒出冷汗。阿斯让!这可是我给他取得好名字!
  我必须保持警惕,绝不能让阿斯让沾上元老,那些老东西会把他玩废的!对,等角斗落幕,我还要给梅好好补课,阐明事情的严重性,这傢伙,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万一这蠢蛋被老东西矇骗,用她的血来增添情趣—..?
  法莉婭不敢往下想了!
  “绰號我挺喜欢,临幸就免了。”阿斯让的目光始终落在看台上,他不愿观赛,因为场中血腥的廝杀会让他想起那段无比疲惫的时光。
  “帮你挡住她们的人是我,你要有所表示。”蒂芙尼说,“下注吧,谁生,谁死?哦,你也可以赌平局。”
  “那会亏惨。”阿斯让说,“我不赌。”
  “这次我不是在邀请你,而是在命令你,”蒂芙尼语带寒气,“你要拒绝一位紫衣元老的命令吗?”
  影梅提醒梅,梅拉拉法莉婭的袍袖,法莉婭会意,用手肘推了推阿斯让。菲奥娜悄悄关注阿斯让的一举一动,心中暗劝这头淫熊赶紧认个怂。
  阿斯让叫她们失望了。
  “我在这里流过许多血,受过很多伤正是你们给予我的苦难,磨链了我的心智。”阿斯让儘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拒绝你,並不使我感到害怕,蒂芙尼。话说回来,既然角斗已经开始,我们是不是该让话题步入正轨了?”
  几分钟的沉寂后,欢呼声又一次来到顶峰。台下胜负已分,一名斗剑奴刺穿了另一个斗剑奴的身体,后者跪地不起,观眾们倒竖手指,要求砍下败者的大好头颅。
  已经用不著计票了。
  阿斯让从挥剑者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待欢呼声消停以后,他缓缓说道:“你委託我们替你处理天神教与失乡会,现在种种证据表明,河谷地的贵族们很可能与它们存在某种的关联。”
  今天是集市日,元老们多在宫里会见豪商,主台上看不到其他魔女的身影,很多事都能放开了谈。
  “我们带回了一位失乡会的背叛者,同时还带回来了一位与艾琳有著相同遭遇的小魔女,这都是铁板钉钉的实证。”
  “这些话,应当由法莉婭亲口向我陈述。”
  台下的胜利者,按照规则,高举血淋淋的人首,宣誓自己的胜利。阿斯让右手边的三名魔女不忍看这场面,阿斯让左手边的魔女看得津津有味。
  蒂芙尼一边鼓掌,一边说道:“法莉婭,当初我就告诉过你,你是驾驭不了这个斗剑奴的。他现在还在你的掌控之中吗?你有掌控他的自信吗?呵呵我听说你从蕾露那里习得了一些手段,那这些手段有效果吗?我猜效果很不明显,毕竟你的身材与蕾露相去甚远,她那一套,你如何学得来呢?”
  法莉婭的嗓子像猫儿般,发出阵阵低沉的咕嚕声。
  “当然有效,非常有效,现在他就是一条匍匐在我裙下的忠犬,同时也是我的传声筒。是我让他对你露出猿牙,因为我对你的恨,与对你的敬畏,有著同等分的重量。蒂芙尼,打一开始,他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事先交代过的—-皆有我的授权!”
  法莉婭忙著为阿斯让背书。她不擅撒谎,眼神乱飘,脸颊泛红,“我要专心看比赛了。”
  她专心了,菲奥娜就没法专心了,要是蒂芙尼真的迁怒到法莉婭头上,那该如何是好?
  阿斯让没注意到菲奥娜的小眼神,但他心里的想法与菲奥娜如出一辙,只是事已至此,回头也是无用。
  “恨”这个字眼是蒂芙尼的雷区,儘管蒂芙尼的表情管理做的相当到位,但那微小的一燮,还是被阿斯让捕捉到了。
  “坦白讲,我对河谷地的地產並不上心,那儿的收益逐年降低,只占我年收入的很小一部分,我完全可以撒手不管,任由你们胡来。”蒂芙尼冷哼一声,“让我猜猜吧,猜猜你们会在那儿做些什么。哦,我猜你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革除贵族的勛位,重建乡村的自治体系。你的老师不就一直鼓吹这种做法吗?”
  “但那之后呢?”
  “你们会因农民的狡诈吃尽苦头。起初他们会感念你的所作所为,然后,等你们光顾他们的村子,收缴他们理应缴纳的税金时,他们就会想尽办法,將收穫的粮食藏匿大半,
  他们会向你们哭诉,他们过得真的很惨。你若发了善心,他们就会在事后嘲笑你的愚蠢,
  你若严格办事,他们就要在背后打你闷棍。减税增收?你的斯泰西老师如果真有机会践行她的理念,最后只会落得悲惨的下场。
  法莉婭,圣都是一座拥有近百万人口的大城市,市民每日的吃穿用度,消耗惊人,广大魔女,也要供养自家的家僕,如果你不能从农夫嘴里多扣一点粮食,那你要用何种方法,填饱圣都的胃囊呢?要知道,你这身镶金法袍,是元老们为你披上的,不是外省贱民给你披上的。”
  “农夫越榨越出油。”艾琳说。这话显然是蒂芙尼教给他的。
  “哈哈,是啊,就是这样,”蒂芙尼笑道,“损人利己是人的天性,人们的欲望永无正境,尤以圣都为最。外省的乡镇是如何瓦解的?还不是因为前代魔女们的年年压榨,使得各地村社的欠债,永无偿清可能。”
  “你的老师指责我,说我的包税制改革,不给农夫生路,对法兰貽害无穷。可事实真是如此吗?在我来之前,法兰各地的村社,早就被年年积压的税金榨空了血肉。
  圣都要求农夫生育,並且规定每个生出来的孩子,都拥有法定继承权,否则那些多余的孩子,必將成为秩序动盪的元凶。就这样,田地越分越少,农夫越生越穷,但圣都压在每户人家头上的税金却分文不少,於是每个村子的自由农都在逃荒,农田缺人照料,不是缺水乾裂,就是满地杂草。
  圣都需要这些农田填饱胃袋,不可能让这些田地无限荒芜下去,元老们便將这些原属於村社与自由农的田地承包给私人经营,大庄园主由此產生。问题来了,那些逃荒的农夫,最后去了哪里?当然是託庇在这些庄园主的私人农庄里咯。
  这些贵族庄园主的资金来源,又与各地魔女有著千丝万缕的联繫,所以你会被金月湾的魔女盯上,她们害怕你侵吞她们的私產,儘管这些私產是她们趴在我的地產上吸血得来的。
  说了这么多,你们也该明白了,我推行的包税制,不过是顺应潮流,做个顺水人情罢了,我在台前谋得了好处,台下的魔女们也得到了她们想要的东西,可谓双贏。至於农民的死活?我不关心农民的死活。我是魔女,我的权势乃圣都授予,你也是魔女,法莉婭,
  不要忘记这点。”
  正当阿斯让思考如何回话时,他突然听到了一阵粗重的吸气声。
  “至少要给他们留一条活路吧!”菲奥娜不住了,“不求吃饱,但至少—至少不要隨隨便便地饿死,连一个冬天都抗不过去。我怕再过几个冬天,法兰就没有可用的人丁了!”
  又有一对斗剑奴入场,角斗场內人声鼎沸,而蒂芙尼紧闭双唇,表情冷漠,令菲奥娜瑟瑟发抖。
  我在发什么神经啊!!!
  要死了,这回真的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艾琳,看到没有,经常的软弱与偶尔的良知,正是这些黑袍魔女们最普遍的特质。”
  菲奥娜悬著的心没有死掉,而是被蒂芙尼捏在手里,狠狠躁。
  “想要成为强者,就要有一颗无所畏惧的心灵。良善?那是弱者的棺木,冷酷,才是强者的冠冕。凡人与其后代將死千次万次,而我们魔女只活一世,我们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阿斯让看出来了,蒂芙尼是眾多元老的一个缩影,她的想法不仅仅是她个人的想法,
  恐怕也是多数元老埋藏在內心里的真实想法。
  “善良並不等於软弱,冷酷亦非强者的特权。”阿斯让反驳道:“蒂芙尼,我软弱吗?”
  台下的角斗又一次分出了胜负,观眾又一次倒竖拇指。他们喝倒彩的声音是那么刺耳,那么沉重。阿斯让没向这股噪音屈服,他提高音量,喊道:
  “当你们要我杀死我的导师时,我放下了斗剑,我念起了旧情,我知道我的举动很可能会让我们两人全都身死,但我还是那么做了,我软弱吗?”
  阿斯让在赌,赌菲奥娜说得那则传言是真的。
  赌蒂芙尼心里,有著和法莉婭相同的伤疤。
  他赌对了。
  “我为人的道德,战胜了我活下去的想法。我愿意用人的身份死去,也不愿用非人的姿態在世上苟活。如果那时我挥下斗剑,用我导师的性命换得我的性命,这种冷酷的举动,能称之为强大吗?
  狗屁强大。那只代表我向你们跪下了、屈服了,我在向你们摇尾乞怜,求你们看得尽兴,然后放我一条生路。一如你对你的老师那般,蒂芙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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