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弄巧成拙
屋內,隨著刘辩的应允,厅堂內的气氛变得安静。
刘辩依言在主座上端坐,努力维持著庄重姿態。
那位韩融带来的“张幕僚”则躬身退至一旁角落,从隨身携带的布囊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笔墨绢帛,置於一张临时搬来的小几上,开始凝神为天子绘製天顏。
一时间,厅堂內只剩下作画的细微声,以及烛火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
刘辩端坐不动,只觉得浑身僵硬,腰背酸痛,远不如后世沙发来得舒適。
但这会儿为了大局,只能咬牙坚持。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最终,在刘辩感觉快要坚持不住时,那“张幕僚”停下了笔,轻轻舒了口气,对著绢帛上的画像仔细端详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
接著他小心翼翼地將绢帛拿起,双手捧著,恭敬地呈给韩融。
韩融接过画像,仔细看了看,脸上露出讚许之色,隨即转向刘辩,躬身道:“陛下,天顏已成。请陛下御览。”
刘辩的目光扫过那绢帛,心中毫无兴趣。
倒不是这时代的画风不好,最主要的是——这画的是他自己!
刘辩光想想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怎么想怎么彆扭。
於是连忙摆摆手:“不必了。大鸿臚办事,朕信得过。”
韩融见状,微微一怔,但见天子神色坚决,也不好再劝,只得恭敬地將画卷收好。
画像既成,此行的任务便已完成。
然而,厅堂內却陷入了短暂略显尷尬的沉默,这位耿直的大臣似乎也不知该说什么为好。
就在这时,旁边一直沉默寡言的“张幕僚”却异常机敏地开口了。
他对著刘辩和韩融深深一揖,声音恭敬而识趣:“陛下,大鸿臚,天顏已成。属下在此,恐扰陛下与大鸿臚敘话。若陛下与大鸿臚再无其他吩咐,属下……是否先行告退,至院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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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恰到好处地打破了沉默。
韩融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与自豪。
显然对这位“心思玲瓏、懂得进退”的幕僚颇为满意。
他微微頷首:“嗯,也好,你且退下到院外,与王校尉一同等候吧”
刘辩听到这幕僚此言,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暗笑。
“诺!属下告退!”
“张幕僚”恭敬应声,再次躬身行礼。
隨即小心翼翼地倒退著走到门边,动作极其轻柔地拉开房门,闪身出去,又反手將门严丝合缝地轻轻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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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外,院落中。
“张幕僚”关上厅门后,並未如他所言立刻走向院外。
而先是警惕地环视了一圈空旷寂静的院落,確认除了院中除了自己之外,再无他人。
隨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与贪婪的光芒,躡手躡脚地重新靠近门边。
侧著身子,將耳朵紧紧贴在门缝之上,屏息凝神,开始偷听屋內的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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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內。
隨著那“幕僚”的离去,厅堂內只剩下刘辩、韩融和高览三人。
刘辩仿佛瞬间卸下了千斤重担,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整个身体也隨之放鬆下来,。
脸上也换上了一副比方才亲近许多,带著一丝少年人疲惫的神情。
韩融看到天子这般模样,这才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
脸上露出一丝歉意:“陛下……方才那般拘谨不適,莫非……莫非是因为臣那幕僚在场?”
韩融之前只当天子是因画像久坐不適,此刻才意识到原来是天子对外人的戒备。
刘辩没有直接否认,只是微微苦笑了一下,默认了韩融的猜测。
韩融见状,心中瞭然,连忙笑著宽慰道:“是臣考虑不周了!不过陛下尽可放心!此人跟隨臣已有数年,为人谨慎,办事得力。臣对他……亦有知遇之恩,他断然不会做出对陛下不利之事!此人……可信!”
听到韩融如此篤定地担保,刘辩脸上这才露出“释然”之色。
点了点头:“大鸿臚如此说,朕便放心了。”
不过,刘辩转而又嘆了口气,语气带著无奈跟沉重,向韩融解释道:“唉……並非朕生性多疑,实在是……自永安宫鴆酒之祸起,一路顛沛流离,歷经生死劫难,看尽了人心险恶!到了如今这般境地,朕……不得不处处小心,时时提防啊!还望大鸿臚……勿要见怪才是。”
这番推心置腹、充满“苦衷”的话语,瞬间击中了韩融內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隨即联想到天子年纪尚轻便遭逢如此巨变,被权臣鴆杀、侥倖逃生、流落在外、寄人篱下……
一股痛心与悲愤涌上心头。
韩融连忙躬身,声音带著哽咽:“陛下言重了!陛下之苦衷,臣感同身受,心如刀绞!臣……臣岂敢有丝毫怪罪之心?!臣只恨……只恨自己无能,未能护佑陛下周全!”
韩融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但看著眼前这位“坦诚”而“脆弱”的少年天子,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盘桓已久的疑惑,“只是……臣……臣心中尚有一事不明……”
韩融话未说完,刘辩便早已洞悉其心,直接接过了话头,语气带著瞭然与苦涩:“韩卿是想问……朕那日是如何从永安宫脱身的吧?”
韩融虽然有些惊讶,但觉得也没必要隱瞒,隨后重重点头:“正是!陛下……当日之事,究竟……”
刘辩脸上瞬间浮现出痛苦与不愿回忆之色,他微微侧过头,仿佛在极力压抑著什么。
接著,声音低沉而沙哑:“永安宫……那日之事……朕……朕实在不愿再提!每每思之,如同噩梦缠身,痛彻心扉……”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痛苦”,话锋一转,目光转而带著一丝探询看向韩融,“不过……朕……朕想问问韩卿,私下里……可曾与城门校尉伍琼,以及大臣周毖两位……有过交情?不知……不知他二人如今在洛阳……可还安好?”
刘辩没有直接回答韩融的问题,更没有拿出当初忽悠袁绍和逢纪的那套的说辞。
他深知韩融久居洛阳中枢,对宫廷內幕和朝臣动向远比袁绍清楚,同样的说辞未必能瞒过这位老臣。
因此,他选择直接將其略过,然后转移话题。
至於伍琼以及周毖,刘辩记得这二人会在袁绍起兵之后被董卓杀死,而且二人身份正好能够说得通,与其白白被杀,倒不如拿来替自己挡灾,至於这两人此时是否已死,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此刻要让韩融自己在心中种下这个“合理”的猜测。
果然,韩融听到“伍琼”“周毖”这两个名字,脸色微变,明显表情有些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