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忽闻天子密詔
高览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想避开这过於“亲昵”的举动,但身子却僵住了。
天子亲自搀扶,这是莫大的“恩宠”,他岂好闪避?
就在他身体僵硬的瞬间,刘辩似乎“不小心”被脚下的毡毯绊了一下,身体一个趔趄,小腿重重地磕在了矮几的硬木稜角上!
“嘶——”
一声压抑的痛呼从刘辩口中发出,他眉头紧锁,脸上瞬间涌起痛楚之色,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陛下!”
高览几乎是本能地反应,一步上前,稳稳地扶住了刘辩摇摇欲坠的身体。
入手处,能感觉到这位少年天子单薄身躯的微微颤抖,以及那一声压抑痛呼带来的真实感。
刘辩借著高览的搀扶站稳,额头上甚至因为剧痛而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但看似紧锁的眉头和微微发白的脸色却“好巧不巧”地出卖了他。
“无妨......无妨......”刘辩的声音带著一丝痛楚的沙哑。
他抬起头,看向高览,眼神复杂,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丝脆弱,“高將军...让你见笑了。朕...这几日,实在是...心力交瘁。”
高览看著眼前这张年轻、苍白、带著痛楚和疲惫的脸,心中有些微微动容。
“陛下保重龙体!”高览沉声道,语气比刚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刘辩缓缓直起身,目光落在高览扶著自己的手臂上,又缓缓抬起,直视著高览的眼睛。
眼神之中,除了方才疲惫和脆弱,就又多出一丝温柔:“以后,就有劳高將军辛苦了。”
“陛下放心,末將定会尽心竭力!”
刘辩闻言,恰到好处的点点头。
第一次见面,怎么著都得给这高览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是曹阿瞒拉拢人心的常用手段,书上教过,刘辩看过。
不得不说,这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尤其是对高览这种军中武夫来说,是极为好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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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见高览模样,刘辩便知晓目的已经达到。
但这会儿自己初来乍到,还不了解情况,也不敢贸然做的太过。
对於这高览的拉拢,就暂时先止步於此。
日后来日方长,不著急。
至於这小小的对话,即便被旁人听到传到袁绍耳朵里,估计他也不会太过多想。
隨后,高览退去帐外,刘辩则回到帐后休息。
......
夜深人静,袁绍中军大帐依旧灯火通明。
白日“得”少帝的巨大喜悦尚未完全消化,又一封火漆密封的急报便被亲兵呈了上来。
“主公,典军校尉曹操遣人送来討贼檄文,信使称乃是曹操从洛阳宫中带出的天子密詔,如今已广传於各路诸侯!”
“密詔?”袁绍心头一跳,白天那份捡到真天子的狂喜暂时搁置。
隨后从亲兵手中拿过帛书,迅速展开,就著明亮的灯火扫视其上雄浑有力的文字:
“......董卓欺天罔地,灭国弒君;秽乱宫禁,残害生灵;狼戾不仁,罪恶充积!今奉天子密詔,大集义兵,誓欲扫清华夏,剿戮群凶。望兴义师,共泄公愤;扶持王室,拯救黎民。檄文到日,可速奉行!”
署名赫然是“汉典军校尉曹操泣血奉詔”。
“快!召元图、子远速来!”袁绍若有所思,隨后朝著亲兵下令。
片刻功夫,逢纪与许攸脚步匆匆地掀帘而入,显然尚未歇息。
瞧见二人到来,袁绍抬手指了指案上的帛书,声音低沉:“孟德差人送来此檄文,声称奉了陈留王的密詔,元图、子远你们二人且先看看。”
逢纪立刻上前,拿起檄文仔细瞧了起来。
许攸也凑近观看。
“文辞雄壮,鞭辟入里,確是好文章!”许攸看完,忍不住抚掌称讚,“寥寥数语,將董贼之罪列数无遗,更兼慷慨激昂,大有鼓动天下之势!有此檄文传檄四海,號召群雄共討董逆,正是应时之举,孟德此举,心思倒是机敏。”
袁绍点头表示同意,他方才读完这檄文之后与许攸看法一致。
隨后他的目光投向了沉吟不语的逢纪:“元图,你有何看法?”
逢纪放下帛书,目光锐利如刀,缓缓道:“子远兄说得不错,檄文本身確实振奋人心,乃是討董的绝佳號角。但问题......便在这『密詔』二字之上。”
逢纪顿了顿,声音压低,“敢问主公,子远兄,那洛阳宫中的陈留王,年方几何?不过一九岁稚子罢了,此等雄文,条理分明,锋芒毕露,引经据典气概磅礴,岂能是一个深居宫廷、不諳世事的孩童所能书写?这分明是曹孟德自己的手笔。”
一针见血。
袁绍悚然一惊,方才被檄文气势所摄,竟忽略了这一关键!
是啊,一个九岁娃娃,哪里写出这等老辣雄浑的檄文?
袁绍脸上的轻鬆瞬间被凝重取代。
许攸也反应过来,捋须点头:“元图明见。此檄必出自孟德之手无疑。不过......”
他话锋微转,试图圆缓,“其用意倒也不难理解。值此乱世,诸侯观望,人心浮动,若无一面名正言顺的『王命』大旗,难聚眾志。他打出『奉詔』旗號,无论真假,总能先声夺人,凝聚部分人心,这与主公目的,且是一致的。”
“子远觉得目的一致?”逢纪微微摇头轻笑,眼中精光闪动,“子远兄,放在昨日之前,这话我也认同。可今时今日,局面已然巨变。”
“他曹操曹孟德,手头不过数千义军,在如今匯聚的数十万诸侯联军之中,实力尚且不得排进前五。他为何急不可耐,抢在眾人之前、盟主初定之际,拋出这所谓『天子密詔』檄文?”
“其用心,无非有四:一为抢先夺占『首倡义兵、奉詔討逆』的大义名分!”
“二为自抬身价,將其地位凌驾於其他尚未行动的诸侯之上!”
“三为......”逢纪的声音陡然拔高,然后意味深长的看向袁绍,“这檄文一出,他曹操便成了奉詔招討之人!那请问主公,我们这方才组建的討董联军盟主是谁?又將置主公这盟主於何地?!他曹操这檄文,分明是抢功夺名之举。”
“其四,日后若討董成功,论功行赏,凭藉这『奉詔首倡』之功,他曹孟德的分量,岂不压过主公?!”
袁绍的脸色隨著逢纪的分析越来越难看,心中那点与曹操的少年情谊此刻被猜忌和权欲迅速盖下。
生性多疑的他,岂能容忍別人压过自己一头?
尤其是在自己刚刚坐上盟主之位眾诸侯联合討董的关键时刻。
曹操此举,无疑是在对他袁本初的地位发起挑战!
“孟德......他安敢如此!”袁绍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眼中寒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