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择优与隱忧
庄五郎和茂作每人被发了一根三间长的无尖竹枪,要求连续用力挥舞,直到力竭为止。
“开始!”
茂作可不是新兵蛋子,他曾经被临时徵召过好几次,也用过竹枪。於是,他双臂握紧枪柄,开始奋力挥舞。
其他人也是如此。一时间,院內“呼呼”的破空声不绝於耳。
起初的十余下,眾人都可轻鬆应对,但越往后,各人的臂力与耐力便高下立判。
“你!要用力挥舞!不准偷懒取巧,否则立即滚出去!”记录的武士朝著一个试图投机取巧的傢伙怒声呵斥,嚇得那人赶紧使出全力。可没多少下之后,他便支撑不住,“啪嗒”一声,竹枪脱手落地。
记录的武士瞥了眼这人的记录:目力不济,弓术粗疏,如今气力也跟不上。武士毫不犹豫在他名下打了个大叉:“你被淘汰了,回去!”
那人哭丧著脸,颓然离开。
茂作一直在努力挥枪,咬牙坚持。到了四十下后,他已的汗透重衣,双臂酸麻;五十下时,臂如灌铅。终於,在五十四下时,他再也撑不住了。
这时候,他下意识望向庄五郎,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小子竟还舞得虎虎生风!
沉重的竹枪在庄五郎手中恍若无物,每一次挥动都挟带风声,势如雷霆。记录武士数到一百时,他仍然面不改色。
“够了!够了!”数到了一百五十下时,武士终於喊停,眼中满是惊喜,“一百五十!你是今日魁首!”
庄五郎掷下竹枪,示威般的朝茂作屈起胳膊,鼓起的肱二头肌像个小山包一样。“咋样,猎户,服气不?”
茂作唯有苦笑摇头,这身蛮力,確实望尘莫及。
测试结束,二人被引至一间宽敞和室等候结果。透过纸门的缝隙,茂作瞥见不远处立著两位武士。
一位年长些,虽是浪人装束,气度却非比寻常。他正躬身对一位身著黑色阵羽织的年轻武士,神態异常恭敬。
“那个年轻的就是城主大人。”庄五郎筑城时见过东信义,有些激动道:“听说这套考校的法子,就是城主大人亲擬的。”
“那个年纪大一点的,我刚刚听到好像是叫瀧川大人,听说要让他来主持铁炮队的徵召。”旁边有另外一个人插话道。
茂作心头一凛,连忙竖起耳朵,依稀捕捉到只言片语。
“……身高五尺以上,目力上佳,諳弓道,能连挥长枪五十次以上……”瀧川一益声音里带著惊嘆,“主公,如此遴选,確比寻常农兵强出甚多。”
东信义微微一笑:“未来疆场,乃武士与精卒之沙场,非农夫之田地。吾寧取五百饱经操练、悍不畏死之精兵,亦不取五千仓促徵召之乌合。”
瀧川一益若有所思:“但若確是如此,维持此等常备,耗费恐怕……”
“钱粮我自有考量。”东信义笑道,“方才那挥枪的魁首壮汉,久助可否见到?他连挥一百五十下犹有余力,其体力数倍於农兵。沙场之上,此等精锐一人足抵十农。”
“確实。还有那个猎户。”瀧川一益注意到的是茂作,“箭术精准,目力如鹰,只要稍加锤炼,必为铁炮良才。”
东信义頷首:“铁炮队人选,你尽可从这批人中择优选取。身高五尺以上,方能保证他们可以稳定持銃;目力上佳,则利於瞄准;懂弓术就已有根基;气力充沛,才能承受铁炮的后坐之力和长时间的鏖战。”
瀧川一益眼中精光一闪:“属下明白了!这样的精锐,配上改良的南蛮铁炮……”
“再施以严格的操练与精妙战法!”东信义接过话头,“这便是足以改变战国大势之兵道。”
……
茂作听到这,早已是心头火热。铁炮队!那可是精锐中的精锐啊。如果能被选中……
“结果出来了!”一个武士推门而入,手中拿著名册,“以下人等,入选常备军……”
茂作和庄五郎的名字自然都在其中。
“后日辰时,到城西练兵场点卯!”武士宣布道,“自备三日乾粮,其余军资由城中支应。”
离开了奉行所,庄五郎兴奋地猛拍茂作肩膀:“茂作,我们以后终於可以吃上饱饭了!有了余粮,村里老人孩子我也能帮衬!”
茂作揉著酸痛的臂膀,却也掩不住脸上的笑意:“是啊,是啊,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了,家里还能享四公六民呢。”
“走走……后日再来。”
两人勾肩搭背,带著满心期冀的笑容,匯入了城下町喧攘的人流。
……
第二天。
刈谷城的天守阁內,东信义端坐上位。石彻白兵库与牧野成定则恭敬地坐於案前两侧,低声地匯报著近日的政务。
“主公,这几日刈谷城的豪族们皆已震慑,再无一人敢有异动。”牧野成定声音洪亮,眼中闪烁著兴奋的光芒,显然对局势的掌控颇为满意。
东信义微微頷首,目光转向石彻白兵库,“人员徵召的情况如何?”
石彻白兵库微微一俯身,语气中也带著几分欣喜,道:“回稟主公,近日已有十七名浪人递交仕官状,另有数家豪族次子前来应徵。更有数家豪族主动遣子为质,以示归附。”
东信义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虽然夺取刈谷城时间並不久,但他雷厉风行,以铁腕震慑豪族,以仁政安抚百姓。如今,减免赋税、整肃吏治的举措都已经初见成效,领內的人心也渐渐稳定下来。
但东信义也知道,在乱世之中,绝对不能鬆懈,因为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復之境。
“两位辛苦了。”东信义沉声问道,“但不知眼下,是否还有什么值得本家注意的地方吗?”
石彻白兵库闻言,面色微凝。
“主公,確有一事,不得不报。”他犹豫片刻后,低声道:“本家携来之钱粮,已近枯竭。目下既要供养家臣与常备军,又要维持主公招募来的工匠开支,耗费甚巨。”
东信义眉头微蹙,“我记得夺取刈谷时,城中尚有存备的钱粮,尚能支撑几时?”
石彻白兵库低头,声音沉重:“若按当前消耗,恐怕……不足三月,撑不到新米入仓。”
东信义目光骤然一沉。
钱粮乃立足之本。若无充足储备,莫说扩张势力,便是维持现状亦难以为继。虽然他已著手铸造永乐通宝,但为了结好今川义元,大半的利润都让了出去。
眼下,必须另寻財源。
东信义站起身,踱至窗边,俯瞰城外。目光最终落在了远处海边那片星罗棋布的盐田之上。
那里,是刈谷城的命脉所在。也是他东信义谋划已久的財源之源。
现在,看来已经到了该付诸实施的时候了。
“备马。”他驀然转身,语气不容置疑,“隨我去盐田巡视。”
两名家臣面面相覷,但看到主公那锐利的目光时,当即俯首领命,跟隨东信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