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让他们再多囤些
穿过了大树寺破败的藏经阁,鸟居忠吉带著松平元康来到一处极为偏僻的角落。
隨即,他警惕地四下张望,然后撬开了一块活动的岩石。一个幽深的密道入口,赫然出现在松平元康眼前。
“少主,当心头顶。”
鸟居忠吉举著火摺子,拉著松平元康进入密道,来到一个密室门前,推开了沉重的房门。
火光碟机散黑暗的剎那,松平元康的呼吸骤然停滯。
几十副朱漆胴丸整齐排列,旁边堆叠著成串的永乐通宝。两侧刀架上,寒光凛凛的太刀上百柄。密室中央的漆箱里,大小金判更是闪耀著夺目的光芒。
“这……这是?”松平元康震惊得几乎失语。
“老臣当了八年的冈崎奉行,”鸟居忠吉抓起一把金小判,任其叮噹落下,清脆的撞击声在密室中迴响,“上缴今川家的每石军粮,我剋扣两升;每次徵收的年贡,我截留一成。日积月累,便有了少主眼前之物。”
“为何要如此?”松平元康双膝微颤,声音发抖。
“只为恭候少主归来!”鸟居忠吉猛地转身,枯瘦的双手如铁钳般扣住松平元康的肩膀,“今川义元想將松平家当成看门犬豢养,我们就要扮作最驯顺的忠犬!”
“但父亲他们……”松平元康想起父辈的勇烈。
“广忠公就是不懂『装狗』!”鸟居忠吉低沉嘶吼,“他妄想在织田与今川间左右逢源,攫取机会,自以为得计!结果呢?被今川家指使岩松八弥暗杀,冈崎城顷刻易手!”
老臣的指甲几乎掐进了元康的皮肉,字字泣血:“所以啊,少主!装狗就得会忍!忍到獠牙锋利,忍到猎物鬆懈……”
“您要我继续当狗?”松平元康的嘴唇咬出血来。
“对!而且要当最忠心的狗!”鸟居忠吉重重拍打他的肩膀,“今川家此刻令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待今川义元深信松平家的忠心,便会將更多领地交给我们……”
松平元康死死咬住嘴唇,任凭血腥味在口中瀰漫。
良久,他才缓缓鬆开,深深吐出一口气:“那么,我当下该当如何?”
鸟居忠吉咧开缺了门牙的嘴,露出透著几分狰狞的笑意:“明日出征,少主需亲手处决所有吉良家俘虏,以血祭旗。记著——做得越残忍,今川家就越放心。”
“……我懂了。”
当两人重新走出密道,神色已恢復如常,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然而,他们未曾察觉,就在他们离去后,远处一棵古树茂密的枝叶间隙,一道人影如壁虎般悄然滑落,悄无声息地潜近,最终消失在密道入口的阴影里。
不久之后,那人影又从密道中出来,將一切还原,左右四顾之后,便悄然离开了大树寺。在离寺庙一段距离,寻得自己藏匿的马匹,翻身上马,拍马向西条城方向疾驰而去。
西条城外,矢作川。
此刻,夕阳已经西下,残阳泼洒在矢作川的河面上,將翻涌的流水染成一片斑驳的血色。
东信义就静静佇立在河滩的芦苇丛外,目光沉凝地望著奔涌的川水,等待著约定之人。
“主公!”如同鬼魅般,柘植疾风拍马疾驰而来,到了近前,直接跳下马鞍,兴奋地来到东信义面前,“果然如您所料!紧盯鸟居忠吉,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他压低了声音,却难掩激动,“那老傢伙竟在大树寺密室藏匿了无数財宝!绝对已超万贯!”
东信义的嘴角勾起一抹瞭然的笑意。歷史的记忆在他脑海中飞速翻滚。
鸟居忠吉的私藏,正是松平元康日后崛起的基石之一。但既然他东信义来了,这基石,就不再是松平家的了。
“主公,要不要现在就……”柘植疾风做了个动手的手势,声音因激动而微颤。
“不急。”东信义抬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们再多囤积些。眼下,他们不敢动用这笔钱。”
柘植疾风深吸一口气,强自平復心情,接著稟报:“另外,已按您的吩咐,將属下在大树寺的所听所见散播开去了。一是说榊原长政等家臣在大树寺痛斥今川义元苛待松平家;二是將『今川借吉良之手磨灭松平』的风声,吹进了松平家的足轻耳中。”
东信义微微頷首。今川和松平联军势大,远胜吉良,所以必须先在他们之间种下猜忌的种子。
倏地,身后又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柘植疾风告罪一声,率先离开。
很快,牧野成定策马狂奔而至,人还没有下鞍,便嘶声大喊:“东殿!您怎还有閒心在此观川?吉良兄弟要分兵了!”
他狼狈地翻身下马,几乎摔倒在地,“义安大人决意退守西条城笼城!义昭大人则要带二百人撤往东条城!他们……他们这是怯战自溃啊!”
说著话,他衝到了东信义身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竭力压低声音:“更可恨的是,荒川义广那廝已擅自退兵回了荒川城!方才竟派人来联络我……”
“荒川欲降?”东信义眉头骤然锁紧,截断他的话。
“正是!”牧野成定眼中喷火,“他说松平元康挟两千今川军,再加松平本家五百精锐,我军必败无疑!与其战败受辱,不如……不如早降……”他几乎说不下去。
东信义的拳头也在袖中狠狠攥紧。
吉良家本就兵力孱弱,两兄弟分兵无异自断臂膀,如今竟又出了荒川义广这等临阵叛变的叛徒!
“那你想隨荒川同去吗?”东信义的声音陡然变冷,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刺向牧野成定。
牧野成定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倔强的光芒:“纵然切腹,我牧野成定也绝不屈膝降敌!”
“不,你要去。”东信义却缓缓摇头,声音轻缓,却带著不容抗拒的威压。
牧野成定顿时愕然僵住。
东信义凑近了他的耳边,低语了数句。
牧野的眼睛越睁越大,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才嘶哑问道:“此……此计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