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东氏殿,请赐教!
“唰!”
东信义手腕一震,太刀从敌人尸首上应声拔出,带起了一串粘稠的血珠。
他面无表情地拭净刀身,利落归鞘。
“喂!”清冷的质问声从他身后响起,“你现在总能说了吧?你到底是不是我兄长派来的?”
那薙刀姬武士大步走近,隨手將溅在乌髮间的血珠甩落尘土。等她利落地重新束紧鬆脱的抹额,一张轮廓分明的美丽面孔彻底显露出来。
浓眉如剑,凤眸深陷,挺直的鼻樑犹如刀削,饱满的唇瓣殷红似火。英武与野性的气息在她的身上奇异交融,形成了一股极具侵略性的魅力。
东信义目光扫过,心中暗赞,正要开口——
“嘚嘚嘚……”
整齐而沉重的马蹄声骤然传来,打断了他们两人的对话。
只见二十余名背插“剑付菊轮纹”靠旗的骑马武士,簇拥著一辆饰有八叶莲华纹的精美牛车,缓缓行至近处停下。
“大人,”一名参与战斗的北畠家武士疾步上前,单膝跪在牛车旁,“看旗印,是长野家的人。”
“哼,”一声冰冷的嗤笑自车內传出,“长野家的爪子,也敢伸到神宫脚下?不知死活。”
隨著话音落下,牛车的帷幔掀起。一位头戴立乌帽,身著丝威胴丸,外罩雪白直垂的英挺男子踏下牛车。
待到双足落地,他一扶腰间的菊纹太刀,气宇轩昂地扫视全场。
那薙刀姬武士一见此人,脸色骤变,毫不犹豫地伏身行了个標准的土下座:“志摩九鬼氏汐凛,拜见国司大人!”
东信义瞳孔微缩,也知道了此人是谁。
正是伊势国司,北畠家当主,名震天下的剑豪大名——北畠具教!
北畠具教的目光丝毫未在九鬼汐凛身上停留,径直锁定了东信义,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激赏之色:“適才在山丘之上,目睹了阁下的手段。区区数骑,布阵如棋,斩击似电,瞬息间翻覆战局……好手段!却不知阁下出身哪家名门?”
“美浓斋藤氏麾下,东氏家督,信义,拜见国司大人。”东信义不卑不亢,向对方行了一个恰到好处的半礼。
眼角余光瞥去,他能清晰看到,北畠家几位高阶武士的嘴角已经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讥笑。在这些自詡高贵的公家奉公眾眼中,美浓的国人眾,不过乡野村夫罢了。
北畠具教眼中也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失望,但语调依然温和:“哦,那东氏殿远道来我伊势御国,所为何事?”
“晚辈新近继任家督,深感见识浅陋,故欲游歷诸国,增广见闻,瞻仰天下英杰雄主之器量风范。”东信义从容应对。
北畠具教微微頷首,正欲再问。
“大人!”另一名北畠武士快步上前,大声稟报:“在拦截的商队货物中,发现夹藏禁运之物!疑似……弗朗机炮的构件!”
九鬼汐凛脸色瞬间惨白,急切抬头:“国司大人,我们这是……”
“是从国友村那些铸炮师手里私购的吧?”北畠具教直接截断她的话头,手中檜扇如利刃般指向她,冷笑道,“你们是打算装在安宅船上耀武扬威?还是……用来轰开我北畠氏的城门?”
“不!我们绝无……”九鬼汐凛还想爭辩。
“所有货物,即刻没收!”北畠具教不容置疑地一挥檜扇。
“大人!您怎可如此!”九鬼汐凛的怒火“腾”地直衝头顶,身形猛然弹起,就想扑上前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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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万万不可莽撞!”她身旁的护卫嚇得魂飞魄散,死命拽住她的手臂:“冷静!千万冷静啊!”
北畠具教却恍若未见,又转向东信义,脸上重新浮起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微笑,“东氏殿既是从美浓远道而来,可愿隨我同行,往大河內城小坐?”
声音轻柔,却蕴含著上位者不容抗拒的威严。
东信义自然不会拒绝。
一行人隨即启程,前往那座扼守了伊势山谷要衝的险峻山城——大河內城。
当来到飘扬著“八幡大菩萨”旗帜的二之丸时,北畠具教忽然停下脚步,悠然问道:“东氏殿觉得,我这大河內城,比之美浓的稻叶山城,如何?”
东信义再次环视四周。
险峻的地势,坚固的石垣,严密的布防。记忆中,未来织田信长八万大军围攻数月,竟被八千守军硬生生拖到了粮尽!
“虎踞龙盘,易守难攻!不愧为『伊势之虎口』!”东信义由衷讚嘆,脱口说出了这句后世公认的评价。
“『伊势之虎口』……”北畠具教低声咀嚼著这五个字,眼中精芒越来越盛,隨即爆发出一阵爽朗大笑:“哈哈!说得好!这正是我北畠家扼守伊势的『虎口』!”
此刻,他再看向东信义的眼神,已经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亲近。
二人行至城內的演武场,场中肃立著北畠家精挑细选的武士。
北畠具教停下脚步,忽然话锋一转,“方才在神宫之外,见东氏殿剑术卓绝,令人心折。不知……可否与本家这些不成器的儿郎们切磋一二?”
东信义嘴角微扬。真正的考验,来了。
他隨手脱下阵羽织丟给柘植疾风,露出內里的紺青小袖,沉稳地接过侍从奉上的竹刀。
第一个对手是名宛若铁塔的巨汉。人还未近前,沉重的竹刀已经被他舞的撕裂空气,发出呜呜的厉啸!
“中条流,平八郎,参上!”
东信义刚摆出一个沉稳的起手式,那巨汉便如猛虎出柙,伴隨著一声炸雷般的暴喝,庞大的身躯裹挟著劲风,狂扑而来!
就在巨汉突进至身前咫尺的剎那,东信义的身形诡异地一旋!手中竹刀仿佛活了过来,顺著对方的刀背如灵蛇般疾速滑上——
“啪!”
一声清脆的爆响!
竹刀精准无比地斩中了巨汉的右手小指!
“呃啊!”剧痛之下,巨汉的竹刀脱手坠地。紧接著,不等巨汉反应过来,东信义冰冷的竹刀刀尖已抵住了他的咽喉!
全场譁然!
眾人难以置信——家族中赫赫有名的“熊之武者”,竟连一招都没能接下?
快!太快了!
但第二场同样短暂。
“新当流,野之助!”这位武士报號的同时,手中竹刀已舞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刀网,兜头罩向东信义。
然而东信义竟不退反进!竹刀如一道凝练的寒光,精准无比地刺入那看似绵密的网眼中心!
“中!”
刀网应声破碎!野之助踉蹌后退,捂著被击中的手腕,满脸惊愕。
“宝藏院流,岩伊兵参上!”第三名武士挺著包扎了枪头的十文字枪,枪尖毒蛇般,刁钻狠辣地直刺东信义咽喉!
东信义身形骤侧,枪尖险险擦身而过!同时,就在这旧力未尽、新力未生的瞬间,他手中的竹刀陡然反转,厚重的刀背挟著风雷之势,狠狠砸在枪桿发力最不稳的“七寸”之处!
“咔嚓!”
长枪猛地一沉!岩伊兵重心顿失,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前扑跌,咽喉正撞在东信义早已等候的刀柄末端!
“咚!”
岩伊兵捂著喉咙,痛苦地轰然倒地。
三场较量,总计不过四招!三名北畠家精挑细选的武士,就已经尽数败阵!
演武场上,只剩下一片倒吸冷气的嘶嘶声。
“哈哈哈!好!痛快!”
豪迈的大笑声打破了沉寂。
北畠具教已经褪去了华丽的直垂外袍,只著內衬的胴丸小袖,手提一柄同样坚韧的竹刀,龙行虎步般踏入场地中央。
一股凌厉无匹的剑豪气势,瞬间笼罩全场。
他目光灼灼,直视东信义,朗声道:
“东氏殿,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