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裴三郎

  镇国公府裴氏,高门显贵。
  裴家三郎是国公夫人所生,家中排第三。
  可那位裴三郎,不是个痴儿么?
  她记得母亲说过,裴夫人有两个孩子,三郎幼时重病,救治不及,烧坏了脑子,心智停留在了六岁,时而痴傻疯癲。
  四郎倒是正常,只是前不久剿匪时不幸负伤,听说是成了残疾,若非如此,应是个极出色的武將,很是惋惜。
  且说这裴三郎,裴执,应是有好些年没出镇国公府了,沈夫人去年上裴家赴宴时,也未瞧见人,听说是关起来了。
  若非病情严重,不便见人,又岂会看得这么牢?
  沈霜寧现在疑惑的是,这堂倌说的裴三郎,是镇国公府的裴执吗?
  阿蘅替她问了出来。
  堂倌犯了难,挠了挠头道:“这,小的也不知,那位公子没说。”
  裴执十年不曾出门见人,纵使真是他来了,別说这位小堂倌,沈霜寧也是不认得的。
  沈霜寧復又抬头朝紫辰阁看去,可那窗边已没了人影。
  沈霜寧心里万般疑惑,还很好奇。
  她没有为难堂倌,示意阿蘅给对方一点碎银。
  堂倌连忙摆了摆手:“送伞而已,姑娘客气了。”
  他死活不要,阿蘅便收了回去。
  堂倌又道:“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今儿敝店搭了戏台,姑娘不妨进去稍作歇息,等雨停了再走不迟。”
  堂倌察言观色,看眼前的女子穿得乃是上好的蜀锦,仙姿玉貌,气质不凡,绝非普通的世家小姐,定是家世显赫的官宦之女。
  沈霜寧却是面露犹豫。
  一是紫辰阁那种名利场她並不喜欢,二是萧景渊也在,三是她觉著听戏不如观雨自在舒服。
  堂倌眼珠转了转,道:“那位裴公子兴许还在,小的可指给姑娘看。”
  於是就看面前的小姐点了头。
  堂倌心里一喜,立刻堆起热络的笑容,做了个“请”的姿势。
  阿蘅撑开了伞,护著沈霜寧穿过雨幕:“小姐小心脚下。”
  沈霜寧提著裙摆,低头看路,並未注意到屋檐下的青峰。
  青峰怀里也揣著一把伞,是萧景渊吩咐要拿去给沈霜寧的。
  结果没等青峰过去,就被人截胡了。
  眼看四小姐走过来了,青峰面露挣扎之色。
  四小姐有伞,且还要入紫辰阁,那世子这把伞,到底还要不要送啊?
  这时,沈霜寧迎面遇上了宋惜枝。
  “寧妹妹?”宋惜枝没想到会在这遇见她。
  沈霜寧跟她打了个招呼,怕宋惜枝误会什么,还补了句:“今日小侯爷出征去儋州,我来给他送行,不想这雨是越下越大,便来这儿避一避。”
  沈霜寧与谢小侯爷的事,宋惜枝早有耳闻,得知她出现在这里是为了谢临,宋惜枝心里鬆了口气,同时眼底又有几分复杂。
  “宋姐姐是来这儿听戏么?”沈霜寧假装不知道萧景渊也在。
  宋惜枝当然不是来听戏的。
  今日她主动约见萧世子,是有很重要的事,事关宋家的生死存亡。
  但她自然不会透露给沈霜寧。
  “我与世子一起来的。”像是为了证明什么般,宋惜枝脸上露出甜蜜的笑意,“不过府里突然有事,得先回去了。”
  沈霜寧也未多问,只含笑说了句:“宋姐姐跟世子感情真好。”
  宋惜枝也回了句:“寧妹妹跟小侯爷也一样。”
  沈霜寧笑了笑,不置可否。
  宋惜枝来时没下雨,是以没有带伞,这会儿雨还在下。
  青峰想了想,还是將伞递给了宋惜枝。毕竟宋小姐可是他们世子的心上人。
  虽违背了主子的命令,但青峰觉得自己做了正確的事,世子若知道了,定会夸他有眼见。
  宋惜枝身旁的丫鬟接过伞,笑道:“世子还是这么体贴。”
  女子笑意更浓,没说什么,她抬脚踏入雨幕,走了两步又转身朝沈霜寧说道:“过几日我在府中设宴,寧妹妹一定要来。”
  沈霜寧不好拒绝,便点了点头。
  宋惜枝便携丫鬟匆匆走了,上了宋府的马车。
  青峰还在一旁杵著,垂首对沈霜寧一拱手:“四小姐。”
  沈霜寧只轻轻頷首,未过多理会,便径直走了进去。
  青峰顿了顿,察觉她態度冷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以为四小姐会顺势让自己带她去见世子爷的。
  可是四小姐什么也没说,仿佛跟世子只是陌路人。
  明明私底下都见过不少次了,又不是真不熟,况且世子还特地让他来送伞,世子这么关心她,四小姐却连一句话都没有,哪怕只是客套一句呢......
  青峰不死心,他大步跟上去,朗声道:“四小姐,世子在二楼。”
  沈霜寧停住,疑惑转身:“世子找我有事?”
  青峰愣了愣:“没有,只是我以为四小姐跟世子算是朋友......”
  沈霜寧不耐烦地抬手打断道:“我不是来找世子的,既然世子也没事,就不要来打扰我。”
  算是委婉的告诉青峰,她跟萧景渊只是有点利益纠葛的合作关係,连朋友都算不上。
  青峰愕然。
  先前他一直以为,是沈四小姐为了巴结他们主子,才主动要合作的。
  这么说,是他误会了?
  沈霜寧才不管青峰什么想法,说完就抬脚走了。萧景渊又不是皇帝,她还要去特地拜见他不成?真是搞笑。
  若不是对那“裴三郎”感到好奇,她才不愿踏足有萧景渊在的地方。
  堂倌殷切地在前面引路,带她们去了二楼入座,楼上看戏视角比较舒服。
  只是还未等沈霜寧坐下,一名作家僕打扮的小廝便来到了沈霜寧面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四小姐,我家公子有请。”
  沈霜寧看这小廝的脸觉著面熟,於是脱口而出道:“你是之前在宋府给我送李记点心的人。”
  “四小姐记性好。”小廝微微一笑,並未否认,直言道:“我主姓裴,是镇国公府的三公子。”
  这一次小廝没有隱瞒。
  竟然真是裴执,这么说他病好了?
  虽做了心理准备,可当她得知对方的身份真是她所了解的裴三郎时,沈霜寧更诧异了,与此同时带来的还有浓浓的不解。
  她跟裴执毫无交集,他为何要暗中关注自己?
  沈霜寧眼底多了几分防备,她压下心头的疑惑,让小廝带路。
  可当她到了地方,屋里却一个人影也无,只有一桌子菜。
  “裴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小廝道:“四小姐稍作片刻,这些是公子为您点的,您可以边吃边观雨,如此也不会受寒。”
  沈霜寧微微挑了下眉。
  她今早没吃几口就赶去了城隍庙,为谢临求平安福,肚子空了很久,確实饿了,便耐著性子坐了下来。
  她倒要看看,这个裴三郎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沈霜寧道:“你家公子何时肯见来我?”
  小廝討好般笑了笑:“我家公子麵皮薄,靦腆话少,他的打算,小的也不知。四小姐先慢用,兴许一会儿公子就来了。”
  说完就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將门带上。
  门一关,便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和视线。
  沈霜寧甚至怀疑,那人根本不是裴三郎,不过她能察觉出对方没有恶意,且先看他究竟想做什么。
  “坐,你也吃。”沈霜寧对阿蘅说道。
  阿蘅便坐在她身旁,只是神情仍警惕著四周的一切。
  沈霜寧执起筷子,发现一桌都是她爱吃的菜,眼里的狐疑更重了些。
  先是李记,又是这些,还知道她喜欢观雨,似乎比家人还要了解她。
  真有意思。
  此时相隔一墙的地方,萧景渊正坐著等人,边上的窗户早已闔上。
  他討厌雨天。
  不多时,青峰迴来了。
  看到青峰灰头土脸的样子,萧景渊不由拧了拧眉:“怎么回事?”
  青峰用手抹了把脸:“没什么。”
  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道:“宋小姐没带伞,我把伞给她了。”
  萧景渊端著茶杯的手一顿,睨了青峰一眼,却没说什么。
  不知为何,青峰觉得世子不太高兴,他连忙解释:“我去送伞时,四小姐手上已经有伞了。”
  “知道了,退下吧。”萧景渊垂眸。
  他让青峰去给她送伞,也只是因为谢临而已,並无別的意思。
  四小姐既已有伞,他何必多余关心。
  萧景渊嘴角牵起一抹讥笑。
  青峰小心地打量世子的神色,见他神色依旧冷淡,终究没有说出沈霜寧也进了紫辰阁的事,默默退下。
  退出雅间的青峰在心里懊恼,只怕世子也没有將四小姐看得多重要,他真是自以为是!
  另一边,沈霜寧无意间瞥见墙上的画,愣了愣,视线凝在那幅画上,眼睛瞪大,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她的画怎么在这儿?
  沈霜寧立即放下筷子,起身大走了过去。
  阿蘅也跟著起身,疑惑道:“小姐,怎么了?”
  紧接著就看到沈霜寧立在一幅画面前,神情凝重。
  阿蘅也来到她身旁,瞧著这幅画,愣是没看出什么,不由得好奇:“小姐,这幅画有何不对吗?”
  阿蘅没见过,她並不知这是沈霜寧在闺仪比试上画的春日玉兰图。
  沈霜寧两道精心描绘的眉毛拧在一起,沉声道:“这是我画的。”
  阿蘅登时一惊:“小姐画的,怎么会出现在这?”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以往闺仪比试,贵女们所作的画要么自留,要么拿去拍卖,或是留在宫中保存。
  沈霜寧得了玉牌,又是第一,她的画自然是备受关注,多的是人想买。
  不过事后沈霜寧並未特地留意那幅画的去向,只是听母亲提过一嘴,说是有人想买她的玉兰图,但是那幅画竟入了长公主的眼,也就被留在了宫里。
  是以沈霜寧眼下看到它时,才会无比震惊。
  她伸手仔细摸著玉兰图。
  上面的墨早已干了,但每一笔都是她曾经用心描绘勾勒的。
  並非是他人仿造,確確实实是她亲笔所画。
  今天发生的事,未免太诡异了些......
  疑惑间,沈霜寧忽然摸到了一个凸起之处。
  她好奇地把画掀开。
  一块嵌在墙內的方寸石砖显得十分可疑。
  她伸手一碰,发现轻推可动。
  沈霜寧心下一动,小心翼翼地將其拔出,遂见墙內拇指大的孔洞,竟能望穿对面。
  隱隱约约的谈话声传来。
  沈霜寧只瞧了一眼,就认出了对面人的身份,登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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