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谁救了她

  “想死?”薄唇微微下压,语气森冷异常。
  她被迫抬起头,与男人对视。
  夜色寂寥,沈霜寧若知道自己遇见的是谁,会被嚇死。
  但许是嗅到那股熟悉的味道,她本能地松下心神,任由那邪恶侵蚀理智。
  是以她不仅不惧男人的威胁,还大胆地往上贴,娇滴滴地唤了声“郎君”。
  萧景渊只是看见三皇子往这边走了,便抬脚跟了过来,不曾想会被一陌生公子非礼。
  除了幼时被母亲这般抱著,他还从未被人如此冒犯过。
  更过分的是,眼前这位面如敷粉的公子抱了他之后,还敢唤他郎君,这可是女子唤自己夫婿的称呼。
  萧景渊额角青筋直跳,下意识以为是三皇子故意派人来噁心他的。
  於是掐著她纤细脆弱的喉咙,动作粗鲁地按到了柱子上,疼得沈霜寧眼里都泛起了泪。
  根根指骨冷白如玉,墨黑瞳孔倒映著女子苍白柔弱的脸。
  萧景渊动了杀心。
  然而下一刻,他便愣住了。
  眼前之人抬起水盈盈的眸子,眼底波光瀲灩,仿佛含著一汪春水,唇瓣不点而朱,美得不可方物,活像是夜里勾人的妖精。
  萧景渊不是贪恋美色之人,可看到眼前这般春色,沉寂了二十年的心还是莫名一跳,手指不自觉地鬆了些。
  及冠之年,正是血气方刚之时,男人该有的本能一点不少。
  待回过神来,本就不近人情的脸愈发冰冷了。
  原来是个姑娘。
  薄唇溢出一声冷笑。
  三皇子为了跟太子分庭抗礼,一直想拉拢燕王府,已经不惜对他用美人计了吗?
  直到沈霜寧抬手,指甲用力去抠他掐住她脖颈的手,萧景渊这才鬆开了她。
  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他还不放在眼里。
  “速速离去,我便饶你一命。”萧景渊压著锋利的眉眼,孤傲的眼里透出慑人的冷意,比这冬夜还要冻人。
  沈霜寧已然神志不清,瞧著眼前人凶狠的模样,便要哭了。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又受体內药效左右,抽抽噎噎,这哭相著实不太好看。
  萧景渊只觉烦躁。
  罢了。
  他可没功夫在这浪费时间。
  正抬脚离开,可远处有人过来了,还不少。
  脚步整齐划一,掷地有声,绝不是寻常府卫该有的气势。
  萧景渊面色微变。
  翟吉居然在醉云楼养私兵?
  萧景渊復又折返,高大身影逼近,沈霜寧的唇被一只手捂住,一转眼,两人躲在假山后,近到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远处脚步声渐近,未作停留。
  沈霜寧不知眼下的情况,她难受极了,又被男人抵在墙上,药物的作用让她难以自控,两只手都不安分的乱动。
  她不是十五岁未经人事的沈霜寧,她跟萧景渊滚过不知多少次的床单,他也曾冷脸拒绝过她的亲近,一个熟妇很清楚该怎么討好一个冷淡的男人。
  萧景渊正全神贯注的留心远处的动静。
  驀地,脸色骤变,似是极度羞恼。
  “不见棺材不落泪!”
  一把攥住那作乱的两只手,按在她头顶上,眼神充满警告。
  沈霜寧似是不解,疑惑地望著他,衣衫凌乱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
  月下的脸,艷绝近妖。若是恢復女子之身,恐怕圣人也难以抵挡如此诱惑。
  萧世子眼底的煞气有片刻凝滯,而后微眯起了眼睛。
  总算发现她中了药。
  “再乱动我就把你丟你出去。”他压著嗓子,严词警告,见她安分了,便腾出一只手去探她的脉象。
  不一会儿,萧景渊眼中闪过诧异。
  是西域的依萝香。
  他在北境时,那些对他用美人计的敌国细作没少用这招,他並不陌生。
  萧景渊看向沈霜寧的眼神逐渐变了。
  依萝香比一般的催情药还厉害,能坚持走到这里,需要强大的意志力。
  萧景渊借著月光看清了她的穿著,顿时瞭然。
  原来她就是那个倒霉蛋。
  现在他相信了,对方不是三皇子的人。
  许是被抓疼了,沈霜寧恢復片刻的清醒,无助道:“救救我……”
  只是她依旧辨不清眼前人是谁。
  萧景渊犹豫一瞬,便咬破自己的手指,让她含著。
  女子的唇饱满小巧,泛著珠光般的水色,指尖与柔润的唇相触时,萧景渊有一瞬间的僵硬。
  於是偏开头,用力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復清明。
  风声簌簌,突然,假山外传来一声大喝。
  “谁在那里?!”
  此人是翟吉的心腹。
  他察觉到了假山后藏著人。
  正要靠近时,就见里面的人走了出来。
  男人面若寒霜,浑身散发著生人勿近之感。
  “世子?”
  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燕王府世子。
  难道三殿下遇袭,跟萧景渊有关?
  心腹眯起眼,开口询问:“世子为何在这里?”
  不等萧景渊回答,狐白大氅里探出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来,自然而然地攀上他的脖颈,引人无限遐想。
  在看到这只手时,心腹便猜到了什么,果然看见萧景渊的髮丝有些乱,不难想像他们在那种地方发生了什么。
  萧景渊一副被人打扰的不悦,冷冷道:“你说呢?”
  对方立时垂首,訕訕道:“是小的打扰世子雅兴了,世子息怒。”
  萧景渊冷哼一声,抬脚离开。
  忽然又被叫住。
  “慢著。”
  萧景渊在不远处驻足,侧首。
  “三殿下遭人暗算,我等奉命捉拿刺客,敢问世子可否见到可疑之人?”
  萧景渊垂眸晲了眼怀中的女子,不动声色道:“你若觉得我可疑,儘管动手。”
  “卑职不是那个意思……”
  萧景渊道:“三殿下受伤,未必是刺客所为,让他管好自己的裤襠,比什么都重要。”
  心腹闻言,脸色不免难堪,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嘲讽皇子,也只有燕王府的世子干得出来了。
  看著萧世子扬长而去的背影,心腹直起腰,撇了撇嘴。
  和姑娘在外宣淫,也好意思说他们三殿下?
  ......
  出了醉云楼,萧景渊径直去了妙手堂。
  明明一盏茶的时间就能赶到庸医那里,一路上却觉得格外艰难。
  等到了地方,萧景渊一脚踹开门,一点耐心也无。
  “什么都別问,先治。”
  说完就去屏风外坐著了,兀自倒了茶,一连灌了自己两杯。
  慕渔奇怪地看了萧世子两眼,视线又移到床上的人身上。
  沈霜寧面色緋红,唇瓣张张合合地吐息,时而听见那隱忍的呻吟。
  慕渔看出了端倪。
  “她中了依萝香。”萧景渊说道。
  依萝香只对女子管用。
  慕渔仔细探了沈霜寧的脉象,忽然脸色一变:“你给她喝了你的血?!”
  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萧景渊淡声道:“若非如此,她撑不到现在。”
  “你知不知道,你的血有多危险?”慕渔有些责怪道。
  萧世子丟下一句话:“那不是还有你吗?”
  慕渔险些气了个仰倒。真会给她找麻烦!
  慕渔是女大夫,知道病人是个姑娘后,便一层层剥去她的衣衫,著手施针。
  半个时辰后,收了针,沈霜寧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萧世子也已经离开了。
  “诊金谁付啊?”慕渔跺了跺脚,气呼呼道。
  而后从女子的衣衫里找到了一块玉佩,其上纹繁复,刻著飘逸显眼的“荣”字。
  荣国公府。
  慕渔挑了挑眉。
  ......
  沈霜寧回到国公府后就病了一场,人也昏昏沉沉的,在床上躺了足足三天才恢復过来。
  纵容她偷溜出府的沈二和阿蘅也受了罚,除此之外,並无大事发生。
  沈霜寧付出了点代价,改变了沈二这一世的命运。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屋里烧著地龙,暖融融的。
  沈霜寧展开手臂,成衣铺的刘婶立在一旁为小女娘量体裁衣。
  “四小姐又长高了,前襟交领处略紧了些,今岁春日新制罗缎时,或可在领口处添半寸织锦宽边,既显华贵,又衬得肩线愈发端丽。”
  沈霜寧略微红了脸。
  一旁坐著的沈夫人笑道:“这丫头自幼挑食得厉害,这不吃那不吃的,这不,及笄了才开始抽条,前不久才做好的新衣又穿不上了,不过这身段是长得越发玲瓏了。”
  “阿娘!”沈霜寧嗔道,“你也拿我取乐。”
  “都快嫁人了,脸皮还这般薄。”沈夫人示意丫鬟给刘婶银子,又道:“今岁的新衣,也给五小姐添一份,去罢。”
  刘婶弯腰,笑得諂媚:“多谢国公夫人,民妇记下了。”这便退下了。
  “你身子既好些了,一会儿便去给你祖母请安,她总念叨你。”沈夫人接过丫鬟手里的螺子黛,细细为女儿描眉。
  老国公离世后,由嫡长子沈琅袭爵,也就是沈霜寧的父亲,沈琅下面还有两个兄弟,是二房和三房。
  只是三房叔父五年前病逝,丟下了妻女,三房无男丁,是以府中都对其多有照料。
  凡沈霜寧有的,沈夫人都不会落下了五姑娘。
  高门贵户中,国公府算是人口简单,较为和睦的。在沈霜寧前十五年的记忆里,一直是无忧无虑,甜蜜幸福的。
  直到嫁去了燕王府,接二连三的噩耗传来,先是父亲剿匪战死,大哥失踪,二哥自杀,母亲也因承受不了打击撒手人寰。国公府大房在两年里只剩下了沈霜寧一人,最后她也在燕王府香消玉殞......
  沈霜寧看著近在咫尺的母亲,忍不住搂住了她的腰,微微红了眼。
  前世她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未见到,是她不孝。
  “以后寧寧再也不乱跑,不会让娘担心了。”
  这一世,她一定要改变国公府大房的命运。
  沈夫人温柔地抚摸著女儿的头髮。
  沈琅进来时,看到妻女相拥的景象,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显得威严的脸庞十分柔和。
  沈霜寧病了的这几日,沈琅再忙都会抽空来看望她,起初看到女儿病懨懨的样子,还曾几度落泪,这会儿看到女儿终於好了,面上才有了笑意。
  重生回来的这几日,让沈霜寧幸福得宛如身在梦中,生怕这只是一场梦。
  去善德堂的路上,沈夫人说道:“那谢小侯爷救了你,咱们理应上门道谢,我昨日写了拜帖过去,今早那边送来了回帖,一会儿给你祖母请安后,你便和我一起过去。”
  又道:“对了,谢礼你可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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