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重生了

  醒醒。
  快醒过来。
  床上的女子脸色微白,睫毛颤动不已,额间都是冷汗,似是被梦魘住了。
  沈霜寧看见自己死后,阿蘅抱著她的尸身要衝出王府,却未能如愿。
  “我家小姐已经死了,你既不爱她,不怜惜她,为何连她死了,也不肯放过她?!”
  “都是你们害死了我家小姐!”
  阿蘅是沈霜寧在牙婆那买来的武婢,她体质特殊,是个无泪之人。伺候她十几年,一滴眼泪都没掉过。
  可现在,她却看到阿蘅泪流满面,眼睛红得可怕。
  四周站满了燕王府的人,他们的脸在沈霜寧眼里仿佛蒙了层雾,无比模糊。
  唯有那个男人,她的夫君端著一张神情莫测的脸。
  最后阿蘅弯了膝盖,朝萧景渊跪下,苦苦哀求。
  沈霜寧的心都揪了起来。
  而萧景渊无动於衷,脸上仍是她熟悉的清冷自持,好似永远融不化的冰雕。
  “沈霜寧是我的妻,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
  “你带不走她。”
  阿蘅恶狠狠地,抬头瞪著他:“小姐写了和离书,她已经不是你的世子妃了!”
  听到这句话,萧景渊似是愣住了。素来沉静自持的面具仿佛寸寸崩裂,甚至有一瞬间的狰狞,薄唇吐出三个字。
  “我不信。”
  他不信世子妃会同他和离。
  萧景渊吐了血。
  燕王府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
  屋里窗户大开,风將落叶吹了进来,飘飘摇摇地落在了沈霜寧的脖子上,有些冰凉。
  沈霜寧霎时惊醒了,猛地坐起来,头还很疼。
  一看四周的环境,登时一愣。
  她不是死在了燕王府吗?眼下这又是哪里?
  屋里陈设简单,一张桌椅,一张大床,墙上掛有几张字画,颇为雅致。
  这里显然不是燕王府,却又十分的熟悉。
  突然,沈霜寧瞳孔震颤。
  这是醉云楼!
  可是醉云楼三年前就被一场大火烧毁了。
  难道......
  沈霜寧心中涌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她把手放在胸口,感受到了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她还活著!
  又匆忙下了地,疾步来到妆镜前。
  镜中的她是男子扮相,有一张姣好又稚嫩的面容,脸上不施粉黛,眉毛故意画粗了些,便是男子扮相,也是个格外清俊雅致的少年郎,別有一番韵味。
  她摸著自己的脸,无比诧异。
  十五岁的她尚未完全长开,却依稀能窥见眉眼流转间天然的嫵媚与娇艷。
  她逐渐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沈霜寧重生回了四年前,还未与萧景渊相识的时候。
  她不是燕王府备受冷落的世子妃,而是荣国公府眾星捧月的四姑娘,有很多人爱护她,珍惜她。最重要的是,至亲之人皆健在。
  心臟砰砰跳动,一股兴奋之意就快涌出肺腑,令她狂喜不已。
  沈霜寧眨了下眼,镜中人的眼眶渐渐红了。
  她是幸运的,老天也怜惜她,让她重活一次,一切不幸都有了转圜的余地。
  最重要的是,这一世,她不要再嫁给萧景渊了。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沈霜寧回过神,匆匆擦了眼泪。
  眼下还不是感慨的时候,她得儘快离开,否则二哥哥会被她害死,她会愧疚一辈子。
  祖母对小辈的婚事一向积极,可沈霜寧还未遇到萧景渊前,却是不愿早早嫁人,於是便想著法子逃避。
  前世这会儿她便闹著二哥带她出府玩,一来是她在府里闷得慌,二来也是躲避那些上门说媒的人。
  沈二最是疼她,凡事都依著她,便允她乔装出府。
  可之后就不小心走散了。
  她那会儿玩心太重,又天真至极,未察觉到自己早已被歹人暗中盯上,最后被人迷晕了带到醉云楼里,险些失了清白。
  沈二关键时刻赶来,与那人大打出手。
  谁曾想,那不是普通的贵胄子弟,而是三皇子翟吉。
  在任何朝代,打伤皇子都是重罪。
  沈二本就是国公府不受重视的庶子,他折了三皇子的一条手臂,代价便是废了一双腿,沦为残废,彻底无缘仕途,连亲事都难办了。
  犹记得她哭著伏在二哥腿上道歉,二哥却温柔地抹去她的眼泪,反过来宽慰她:“寧寧別哭,莫要自责,是二哥没有保护好你,我只恨当时没有打死那个混蛋。”
  没多久,沈二在房中吞金自杀。
  在外人眼中一无是处的沈二,是最疼她护她的二哥哥。沈二的死,是沈霜寧心中的痛。
  事后翟吉顺势拉拢荣国公府,提出要娶沈霜寧为妻。
  且不说国公府都知道翟吉在打什么主意,知道他並非真心,翟吉还有那种特殊的癖好,她嫁过去岂能安生?
  国公府寧肯得罪皇子,也断然不会將他们珍之爱之的宝贝送去给翟吉糟蹋。
  前世翟吉纠缠了好一阵,將沈霜寧嚇得不敢出门,噩梦不断。后来直到她嫁进了燕王府,成为萧景渊的世子妃后,翟吉才从她的生活里消失。
  可以说,翟吉是沈霜寧的噩梦,她厌恶他,畏惧他,更对他恨之入骨。
  两道影子来到了门外。
  沈霜寧回神,飞快地从桌上拿了垫茶盏的托盘,隨后藏到了床边的雕屏风后,静观其变。
  门“吱呀”一声从外被人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步伐有些虚浮,带著浓重的酒气。
  “三爷,您好生歇息,小的就先退下了。”
  三殿下办事时,不喜有人旁听,这人懂规矩,將门关上后便离开了。
  沈霜寧將呼吸放轻,目光透过屏风,谨慎地朝那人看去,桃眼里划过恨意。
  此时的翟吉並不知屋中还有第二个人。
  他面带酒意,抚了抚额,而后走到床边宽衣。
  沈霜寧悄然来到翟吉身后,攥紧手中物什。
  “砰”的一声。
  朝男人脑袋砸过去。
  然而这一下却未能將翟吉砸晕。
  他扭身一把抓住了沈霜寧的手腕,眼里的阴狠劲儿在见到她那张脸的瞬间就变得贪婪,甚至带上了一抹危险的笑容。
  “原来,他们还给我准备了惊喜啊。你叫什么名字?”他轻浮又风流地笑道。
  酒精麻痹了他的痛觉,眼下只觉得飘飘欲仙,忍不住伸手揽过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往怀里送。
  “放开我!”
  沈霜寧挣扎,甚至上嘴咬了翟吉的虎口。
  翟吉吃痛,鬆了手,语气有些不悦。
  “到了我这,还装什么矜持?他们没教你规矩么?”
  他並不知眼前的“小公子”是荣国公府的女娘。
  沈霜寧要逃,却被他几个动作间压倒在床榻上,欲行不轨之事。
  沈霜寧挣扎间屈膝一蹬,命中男人下三路。
  翟吉痛呼一声,翻身倒在一旁,身体弓了起来,活像是一只虾。
  酒意清醒了大半,英俊的面庞上浮现怒意。
  没等反应过来,又被沈霜寧暗算。
  “你......”翟吉怒极,抬起头,死死盯著沈霜寧的脸。
  “放肆!”
  说完,脑袋一歪,眼睛闭上,这回是真晕了。
  沈霜寧確认他晕了后,鬆了口气,丟了手中的托盘,这才发觉手心里都是汗,狂跳的心臟几乎要从胸腹跳出来。
  对方到底是皇子,换作平常,她都要敬而远之,哪敢对他下黑手。
  好在她乔装出府,翟吉应该认不出自己。
  她心想,莫要连累国公府才是。
  弄晕了翟吉,沈霜寧从床上起身,谁知又手脚发软地跌回榻上。
  胸中好似烧著一团无名之火,浑身燥热,某种不合时宜的欲望浮出水面,连带著喘息都变得粗重起来。
  她脸色一变!
  居然被提前下药了!
  沈霜寧瞪了翟吉一眼,咬牙切齿:“真卑鄙!”
  仔细想来其实她记不清前世发生的细节,只知道二哥来得及时,翟吉並未真正得手,原来还有这层因由,难怪一向好说话的二哥会发狂暴怒。
  眼下二哥若知道她被翟吉下药,怕是也会同前世一样,做出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沈霜寧將舌尖咬出血,稍稍清醒后,立时离开了这间屋子。
  她不知出了这道门,等待她的將会是什么,她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只能向前。
  夜里的凉意令她清醒了些。
  所幸外面无人看守,她顺利脱身。
  但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沈霜寧不识路,她该如何回到国公府。
  这里仍属於醉云楼的地界,但位置较为隱蔽,外人无法踏足,是以四下清净无人。
  但以防碰见翟吉的人,她还是走了小路。
  沈霜寧的方向感一向很好。
  只是眼下中了药,理智像断了线的风箏,身体虚软无力,脚步虚浮落不到实处般,远处的风景都化为了一团虚影。
  很快,欺霜赛雪的脸上浮现两抹不正常的红晕,似桃般靡艷。
  她能感觉到自己成不了多久。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沈霜寧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辨不清方向,內心一阵绝望。
  而后踉蹌著撞到男人的怀里……
  月下流云微凝,风声止歇。
  她无力地垂著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攥紧男人胸前的衣襟,一声“救命”还未来得及喊出口,就被一只指骨如玉的手死死扼住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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