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金钗案（5）

  话说张虎前去抓捕嫌犯，
  刚到酒楼门口，
  就听见有人掉落井里喊救命，
  张虎二话不说，
  一脚就踢开院门，
  引入眼帘的是白天问过话的酒楼伙计苟生，
  此刻正满脸焦急的围着院中间的水井大喊，
  张虎心底一沉，
  这个酒楼就两个伙计，
  如此看来，
  掉落水井的八成就是那个石强了。
  而正在喊救命的苟生，
  也被张虎的破门而入吓了一跳，
  眼见这么多锦衣卫，
  半夜寻上门来，
  也是惶恐不已，
  但此时人命关天，
  也顾不得许多，
  苟生当即就跪倒在地，
  带着哭腔大喊道：
  “救命啊军爷，
  我的好朋友不慎落井了，
  请各位大爷帮帮忙，
  救人啊。”
  张虎没有理会跪地痛哭的苟生，
  叫一个手下先控制住苟生，
  毕竟这也是有重大嫌疑的人员，
  然后自己一个健步就窜到井旁，
  伸头朝里面看去，
  发现井里面黑漆漆的，
  一点点动静也没有，
  试着喊了几声，
  也没人应答，
  如此情形，
  张虎知道，
  这个石强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张虎叫过来一个手下，
  腰间绑着轱辘的绳子，
  还绑了自己等人带的绳子，
  加了一层保险，
  由张虎慢慢摇着轱辘，
  慢慢将人放下去，
  不一会，
  井下就传来自己人的声音：
  “张佥事，
  井下水面上并未发现尸体，
  水底是否有，现在看不清楚，
  而且现在天色实在太黑，
  要不然等到明天天亮了再打捞吧？”
  张虎眼见自己刚才打完保票，
  却是只抓到一个苟生，
  心里难免有些不快，
  这会又听见手下这番话，
  虽然明知这个建议是对的，
  却是也难以接受，
  随口就怼道：
  “你看不清就上来，我水性好，我下去捞。”
  听见张虎不耐烦的话语，
  井下的锦衣卫以为指挥佥事大人生气了，
  赶紧诚惶诚恐的表态：
  “大人，还是我来吧，
  我今天就是豁出性命。。。。”
  张虎直接打断道：
  “让你上来，
  你就上来，
  别磨蹭了，
  本官的武功高，水性好，
  让你们代替冒险，
  不是本官的风格！”
  张虎一句看似责骂的话说完，
  得到的是身后锦衣卫感动，
  以前从来都是当官的把自己这帮手下当炮灰，
  哪里危险顶哪里，
  何曾见过哪个当官的自己冲在前头的？
  井下的那名手下更是强忍泪水，
  慢慢爬了上来，
  刚出井口，
  就跪地发誓：
  “张大人如此体恤属下，
  今后我胡二的这条命就卖给你了。”
  说完，狠狠地一个头就磕在了地上。
  话音刚落，身后的锦衣卫全都高呼：
  “大人高义，属下佩服，
  但有吩咐，赴汤蹈火，
  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一瞬间的表忠心，
  让张虎一怔，
  不过张虎也是带过兵的人，
  一边哈哈大笑，
  一边把这帮人一个个的扶起来：
  “好，我老张也不是个小气人，
  今后都是兄弟，
  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们放心，
  以后跟着我。。哦，不对，是跟着吕大人，
  必然不会亏待你们，
  想我张虎，
  两年前还只是一个百户啊，
  现在都已经变成正四品的指挥佥事了，
  但是有一点你们记住，
  以前的事情我不管，
  以后跟了吕大人和我，
  有困难就直接说，
  不许再搞那些吃拿卡要、贪赃枉法之事，
  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众人一听张虎的话，
  全都开始眼热，
  六品的百户，
  两年就升到正四品的指挥佥事，
  这正是天大的造化啊，
  张虎一席话，
  更是坚定了这帮常府锦衣卫的信心，
  果然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啊，
  看看人家跟着吕大人，
  两年就飞黄腾达了。
  张虎看着众人眼中的羡慕之情，
  更是下定决心要表现一下，
  当即就脱掉铠甲，
  让几个人用三根绳子缠了自己的腰，
  其中一根是为了吊尸体用的，
  身体活动几下后，
  就拿着火把，
  慢慢沉入井中，
  当张虎到底部的时候，
  说来也怪，
  月亮刚好从云中闪现出来，
  光线不偏不倚的正好照到井中，
  张虎借着月光一看，
  发现井中却有一截黑影，
  但是不知道是什么，
  想着自己已经夸下海口，
  越是一咬牙，
  就对着上面大喊：
  “放绳子，
  我一会一拉，
  你们就拽我上去。”
  随着绳子慢慢放下，
  张虎也慢慢进入水中，
  幸亏这口井水不深，
  憋了一口气后，
  张虎一个蒙扎，
  钻下去拉住那道黑影，
  入手冰冷有弹性，
  按照以往经验来看，
  果然是一具尸体，
  张虎拖着尸体浮出水面，
  取下一根绳子系到尸体上，
  又拽了一下这根绳子，
  高呼道：“拉上去。”
  一番操作，张虎和石强的尸体全都拉出井，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虽然是张虎自己要求下井的，
  但万一出了什么问题，
  自己这帮人肯定被那个吕小伟记恨上了，
  按照如今官场传言，
  被这位官场鬼见愁记恨上，
  那还能有好果子吃？
  。。。。。
  张虎一行人押着嫌疑人苟生，
  带着石强的尸体回了衙门，
  吕小伟看着浑身湿透的张虎，
  奇怪的问道：
  “这也没下雨啊，
  让你抓个嫌疑人，
  你把自己搞成这样，
  玩的是哪出？”
  张虎一边拿起桌上的热茶，
  边吸溜的喝着，
  一边讲述了抓捕过程中的曲折，
  听完之后，
  吕小伟略一思索，
  冷笑道：
  “还敢玩杀人灭口，
  呵呵，
  当个酒楼伙计，
  真是屈才了。”
  说完对着张虎道：
  “你去赶紧把湿衣服换了，
  省的着凉，
  然后安排夜审吧，
  让咱们见识见识，
  这位有勇有谋的跑堂伙计！”
  等到张虎出门换衣服，
  一旁的怜烟问道：
  “义兄，
  你都没看见尸体，
  怎么知道这是杀人灭口？”
  吕小伟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你啊你，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刚才张虎不是说了吗？
  进门前才听到呼救声，
  进门后就发现掉井的人没动静了，
  就算淹死也得有个过程吧？
  掉下井就没动静了，
  有这么快吗？
  不过，
  到底是不是死后抛尸，
  还要等一会验了尸，
  掌握了其他证据，
  才能下定论。”
  说完，看向门外的夜色，
  吕小伟感叹道：“看来此案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
  说完起身，
  下意识随口说道：“小夏，更衣。”
  说完，抬头看了一眼怜烟，
  这才反应过来，
  小夏还在宁府养伤呢，
  “该死的倭寇，早晚。。。”
  吕小伟骂骂咧咧的开始自己换官服。
  。。。。。。。
  公堂上，
  一脸无辜的苟生跪在地上，
  旁边放着张虎打捞上来的石强尸体，
  张虎换了衣服威严的站在旁边，
  吕小伟打开他心通技能，
  随时监控苟生，
  “来人，先给堂下的苟生采集指纹。”
  随后，张虎按照以前吕小伟教的方法，
  拿着一盒印泥，
  抓起苟生的手，
  一个一个的重重的按在白纸上，
  然后呈上堂来。
  吕小伟自行修行了神修术，
  目力早已超越常人，
  拿起在王家绸缎庄切下来的箱子上的血手印，
  然后再对照刚刚采集的指纹、掌纹，
  用自己堪比扫描仪的双眼，
  细细比对后，
  可能确定，
  不管苟生是不是凶手，
  血手印肯定是他留的。
  这个时候半夜叫醒的仵作已经到位，
  将一脸懵逼的苟生继续晾着，
  吕小伟让仵作就在公堂之上，
  现场开始验尸，
  验尸前，仵作按照惯例问道：
  “请问大人，这具尸体从何而来？”
  这也算是验尸的基本步骤，
  张虎抢先回答道：
  “半个时辰前，
  从一家酒楼后院的井中打捞上来的。”
  仵作微微点头，
  拿出一些验尸工具，
  用烈酒洗手后，
  开始从头部开始验尸，
  片刻后，
  仵作自信的朗声禀报：
  “启禀大人，
  这具尸体尸斑浅淡，
  推断死亡时间为一到三个时辰内，
  全身无外伤，
  尸体从水中捞起，
  但是口鼻处无沙泥，
  根据小人家传验尸笔记，
  判断为死后抛尸。”
  吕小伟眼看仵作如此草率，
  正要出言训斥，
  谁知旁边装无辜的苟生，
  率先开始大喊冤枉的表演：
  “青天大老爷明察啊，
  这位仵作说是死后抛尸，
  当时我就在井旁边，
  岂不是说我就是杀人凶手了？
  可我是亲眼所见，
  我的好朋友石强不慎掉入井中的啊，
  请大人恕罪，
  我想问仵作几个问题。”
  眼看苟生好似早已准备好了应对，
  吕小伟也勾起了兴趣，
  想看看这位屈才的伙计如何应对，
  不动声色的答道：“准。”
  苟生转头发难道：
  “请问这位仵作，
  每个溺水而死之人，
  口鼻都有泥沙吗？”
  仵作傲然道：
  “那是自然，
  先辈医术所着，
  岂有妄言？”
  苟生继续问道：“
  可是我家的水井，
  是方圆十里最好的井，
  井水甘甜，
  清澈见底，
  从来没有泥沙，
  在井中淹死之人，
  从何而来的泥沙进入口鼻？
  这位仵作大人以口鼻泥沙作为判断，
  太过牵强了吧？”
  一句话，
  把旁边的仵作居然问的哑口无言，
  涨红着脸争辩道：
  “竖子无礼，
  我祖上五代皆为仵作，
  流传下来的经验数不胜数，
  你小小一个跑堂的伙计，
  也敢怀疑先人所着之书？”
  苟生不甘示弱的问道：
  “那么请问这位仵作，
  既然我的好友是死后抛尸，
  那么请问，
  他的死因是什么？”
  仵作傻眼了，
  谁能想到一个大字不识的跑堂，
  居然提出如此刁钻的问题，
  刚才自己刚验了头部，
  结合最初得知水中捞出来的，
  就想到口鼻泥沙的问题，
  根本就没想到死因啊。
  吕小伟本就对这个不负责任的仵作没有好感，
  人命关天的验尸，
  他居然随便翻看两下就敢下结论，
  如果遇上一个昏官，
  照着这个结论就结案的话，
  他们一家五代仵作，
  不知道造成了多少冤假错案，
  所以，
  眼看两人的现场争吵，
  仵作落了下风，
  吕小伟还乐见其成，
  根本就没有制止。
  看见公堂上的老爷并未发话，
  而仵作已经被自己问的答不上来，
  苟生更是步步紧逼道：
  “启禀大人，
  小人虽然没有念过书，
  但是小时候生长在水边，
  经常玩水，
  也见过溺死之人，
  我记得溺死之人最明显的就是，
  肚子里面有水，
  口鼻处有均匀细小的白色泡沫，
  至于有没有泥沙，
  我想应该和水有关吧？
  外面的河里面肯定是有泥沙，
  呛水的时候吸进去，
  可是我家酒楼的井水是出了名的清澈，
  试问这种水淹死了，
  怎么可能在口鼻出现泥沙呢？
  请大人明察。”
  眼见这个半瓶子水的仵作吃瘪，
  吕小伟认为这个教训应该会让他长点记性，
  这才慢条斯理的下堂来，
  仔细勘验了石强的尸体后，
  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这具尸体腹中有水，
  拍着有声，
  口鼻内有水沫，
  伴有淡淡血丝，
  血丝呈鲜红，
  符合溺水死亡的特征，
  可以断定，
  确实是溺水死亡。”
  吕小伟的一番判断，
  引得仵作大惊失色，
  当即倒地磕头不止：
  带着哭腔求饶道：
  “小人有眼无珠，
  粗心大意，
  大人恕罪，恕罪啊。”
  而旁边的苟生听见后，
  则是大喜过望，
  不住的开始拍马屁道：
  “大人英明啊，
  真的是青天大老爷。”
  吕小伟静静的看着苟生演戏，
  等到马屁拍完，
  这才慢悠悠的开口：
  “我只说是溺水而亡，
  没说不是故意杀人啊，
  你谢什么？
  根据我刚才检验尸体，
  发现还有两点不符合意外落水而亡的特征，
  既然苟生小时候在水边长大，
  经常看见意外落水死亡的尸体，
  那么我请问，
  意外落水之人，
  是否是双手自然蜷曲？”
  苟生愣住了，
  不是说好了是溺水而亡吗？
  怎么又出来一个双手自然蜷曲的疑点？
  苟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支支吾吾的回答：
  “这个，这个，
  小人没有注意到。”
  吕小伟提高音量，
  继续责问道：
  “还有，
  据医书记载，
  生前入水而亡，
  新鲜的水中尸体，
  皮肤会呈现出典型的鸡皮样，
  也就是俗称的鸡皮疙瘩，
  这是因为皮肤遭遇冷水刺激，
  立毛肌收缩，毛囊隆起，毛根竖立导致的，
  而死后抛尸的，
  则是因为身体死亡，
  皮肤并不会产生这种变化，
  苟生你见过很多溺水而死之人，
  可曾注意到？”
  这下，苟生直接傻眼了，
  谁能想到吕小伟一个官员，
  仅仅看了尸体几眼，
  就发现了如此多的疑点，
  而旁边的仵作则是一脸激动的说道：
  “大人英明啊，
  小人想起来了，
  祖传验尸术中确实有这一条！”
  吕小伟大喝道：
  “苟生，
  本官面前还敢装模作样，
  还不充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