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血丹案（2）
吕小伟为了混淆视听，
让别人忽略自己的系统和催花术，
只能继续忽悠：“九死还魂草，
又名万年青、还魂草、还阳草、长生草，
听名字仿佛仙草一般，
却是本地随处可见，
功效却只有活血通经、化瘀止血，
说起来，
这个草药有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能力，
就是即便干枯数月，
只要遇见水，
立刻就恢复生机，
我称这种草药为“复苏植物。”
巫生脱口而出：
“竟有如此神奇草药？
难道山洞里。。。。”
吕小伟知道巫生他们一定不懂医术，
肯定的说：
“是的，山洞到处都是那种草药。”
巫生拱手叹息道：
“时也，命也。
大人如此博学多才，
在下输的心服口服。”
其实吕小伟骗了巫生，
不过自己的催花术，
总要套上合理的外套，
不然面对疯狂追求长生的皇帝，
说不得就落下一个拉去切片研究的下场，
为了增加可信度，
吕小伟还普及了一些其他知识：
“大海之南，有一片大陆，
其上有一种神奇的鱼，
名曰肺鱼，
当河流干枯之时，
它们会躲进泥土里面，
陷入不吃不喝的休眠状态，
一旦遇水，立刻就能活过来，
而休眠状态最长的可以达到四年之久。”
巫生听完，抚掌长叹，
“大人真乃神人也，
大洋彼岸的事情都知道，
虽然我不知道真假，
想必你不会骗我这个将死之人吧。”
吕小伟认真的说道：
“这两样东西都是真实存在的，
我没有骗你。”
巫生转头问吕小伟：
“其实说了这么多，
你最想知道的，
还是我的背后的贵人身份吧？”
吕小伟并不掩饰，
悄悄发动他心通技能，
盯着巫生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问道：
“他是谁？”
巫生脑海中划过一个画面，
还是巫亮脑海中的黑影，
口中继续说道：
“当日我装神弄鬼，
居然骗的亲朋邻居都相信了，
毕竟一个目不识丁的人，
突然能写会画了，
谁见了都有些惊奇。”
说着，巫生自嘲道：“没想到，
自己幼年好学之心，
勤加苦练识文断字，
居然用到了这歪门邪道上，
有愧啊。”
巫生自顾自话的说：
“命运的齿轮一旦运转，
谁都停不下来，
就在我窃喜躲过高利贷的时候，
有一个黑衣人深夜找上门来，
他先是拿出一小箱金子，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
然后又给我一张据说是上古时候的丹方，
让我用那些钱招兵买马，
然后按照丹方，
找寻符合生辰的童男童女，
炼制那种丹药。”
巫生转头诚恳的看向吕小伟，
认真的说：“其实我当时想拒绝的，
就算我这辈子想都不敢想象的金钱，
就那么堆在我的面前的时候，
我也是想拒绝的，
想必那会我还有人性。
可是那个黑衣人的一句话，
彻底把我拉进了深渊。”
吕小伟好奇的问道：“什么话？”
巫生轻叹一口气，
“此丹药虽说不能长生不老，
但最大的功效却是可以百子千孙！”
“原来如此。”
吕小伟想起刚进村的时候，
巫生对待那些小孩的溺爱，
而据吕小伟了解，
巫生并无子嗣。
巫生又遗憾的说道：
“可惜，
每两个月炼制一次，
都被那个黑衣人拿走了，
说是要攒够九九八十一颗，
然后在特殊的日子，
举行一定仪式服下，
才能获得奇效，
我从头到尾，
只找了一个机会，
才藏了一粒而已。”
说罢，手里拿出一粒血红色丹药，
此丹有葡萄粒大小，
通体暗红，
表面却像金属一样，
反射月光，
流光溢彩。
好家伙，
这是加了多少铅和水银，
真的是伸腿瞪眼丸啊。
巫生目光紧紧盯着丹药，
嘴里念叨着：
“我今年已近不惑，
膝下却无一子半女，
常听老母念叨，
百年之后要绝后，
想必大人也看见了，
刚才祠堂里面的孩子，
都是我在附近捡的流浪儿。”
面对吕小伟质疑的眼神，
巫生分辨道：“大人不要误会，
这些孩子的生辰八字，
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我又岂会用来炼丹。”
说完，长叹一声：
“百子千孙啊，
你说，这样的诱惑，
谁抵挡得住？”
说着，
巫生双手抱头，
蹲在地上压低声音哭泣。
吕小伟只是冷冷的看着这条鳄鱼的眼泪，
并没有被他的言辞所迷惑：
“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
你有病，可以去看大夫，
但是用孩童炼制丹药这种丧心病狂的做法，
不是犯罪的理由！”
巫生转头看向祠堂，
里面灯火通明，
不时传来孩童打闹的声音，
巫生面带微笑：
“我早已不算人了，
从第一次炼丹开始就不是人了，
感谢大人能给我保留几分脸面，
那我就告诉大人一个天大的秘密，
虽然那个贵人从来不说姓名，
也不露面目，
但是有一次，
我派遣左护法巫亮，
悄悄跟上去看了，
那个贵人进了皇亲国戚、楚安王府在化县的别院！
我百思不得其解，
楚安王子嗣众多，
你说他要炼长生不老丹，
我相信，
他炼这种多子多福的丹干什么?”
最后有人的一句闲话提醒了我，
太上皇没有子嗣，
只能在兄弟之间过继儿子，
继承大统，
在朝堂还引发了大礼议，
当今圣上已经年逾五十、
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吧？
说完，巫生颇有深意的看向吕小伟，
一句话，在吕小伟心中仿佛投下了巨石，
激起一片惊涛骇浪！
吕小伟万万没想到，
这么一个残害生灵的案子，
居然能牵扯上楚安王，
甚至有可能还牵连皇上！
这种事情，一个处理不好，
自己只能带着李师爷等人，
漂洋过海，远遁他乡了。
吕小伟在心里正在思索，
巫生的话有几分可信，
耳边又传来巫生幽幽的话语：
“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其实我还是喜欢这种田园生活，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大人，反正这会夜已深，
林中蛇虫鼠蚁较多，
咱们等到天明再出发吧？”
吕小伟心想，
反正回了衙门，
还是要审问，
不如就在这里，
套套话也挺好，
也就没有反对。
两个不同身份、不同思想、善恶有别的人，
在皎洁的月光下，
谈论拜巫教的发展历程。
只是让吕小伟没想到的是，
到了后半夜，
巫生说话的声音突然开始不对，
转头看去，
巫生的身影已经开始前后摇摆，
没等吕小伟反应过来，
直直的就倒在了地上。
吕小伟靠近一看，
只见巫生口鼻涌出黑血，
明显是中毒了。
巫生面带嘲笑，
低声叹息：
“本来还想在临死前，
尝尝仙丹的滋味，
没想到，
费尽心机，残害生命，
得到的居然是毒药，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说罢，巫生大呼家人名字，
片刻后，
就见巫生的妻子和母亲，
以及一众孩童急急忙忙跑过来，
巫生妻子带着哭腔，大喊着：
“阿生，这是怎么了？
你快说话啊。”
巫生口鼻黑血狂涌，
脸上却带着解脱的笑容，
伸手打理了一下妻子的发梢，
温柔的说道：
“其实我早已经病入膏肓，
上次就该死了，
又多活了两年，值了，
我乃不祥之人，
已托付吕兄帮我找到一个山清水秀的长眠之地，
你们不要牵挂，
等我死后，
你把老娘侍奉百年后，
再找个好人家，
你还年轻，跟着我受苦了。”
说完，抬头看向旁边冷眼相对的吕小伟，
用力说出最后一句话：
“我错了，谢，谢，你。”
吕小伟并不认可巫生的认错，
毕竟那些冤死的孩童不能活过来。
最后感谢自己，
在他老娘妻子面前护住了自己的名声。
回想起巫生做得那些事，
确实是十恶不赦，
他残害人命，炼制丹药，
可惜刚才为了探听消息，
没有阻止这个小子吃毒药，
少了凌迟之刑，
算是便宜他了。
只是这毒药他什么时候吃的？
毒药？丹药？
吕小伟不顾其余人异样的眼神，
直接动手在巫生身上摸索刚才的丹药，
完全没有踪迹，
明白了，
看来他是想尝尝丹药的滋味，
最后却死在了丹药之下，
也算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或许是丹药之上的冤魂，
亲手报了仇吧。
巫生所犯，并不是诛九族的大罪，
吕小伟知道，
巫生自己也清楚，
此案中，
巫生作为拜巫教的教主，
就算死了，
也要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巫生为了不牵连家人，
主动把尸身交给吕小伟，
也就存了这个念想。
作为后世思想的吕小伟，
本就不喜欢动辄全家发配、满门抄斩的律法，
等巫生家人帮助擦洗更衣后，
找了一个板车，
拉着就上路了。
。。。。。。。
回到县衙的吕小伟，
从在拜巫教查抄的资料里面，
看见了炼制丹药的原料和步骤，
除了丹砂、慈石、晨露、白矾、雄黄，
居然还有臭名昭着的红铅！
看的吕小伟一阵犯恶心。
因为这红铅，
其实就是古代女子的初潮月经。
剩下的就是童男童女的血液和部分内脏，
暴怒之下的吕小伟，
一个不留神，
直接一掌下去，
把茶碗拍碎在当场。
幸亏当时没人，
否则还不引起轰动。
与此同时，
黄县令和县丞按照吕小伟的指示，
加班加点的审问完了那些俘虏的教众，
其他四县也按照吕小伟的公文，
审问完当地的分舵教徒，
大部分都是被蒙蔽的新教众，
没有血债，也不知道这个教具体干什么，
都是听说诚心祷告后，
就可以混一顿饭，
为了吃顿饱饭而来。
对于这种人，
吕小伟为了让他们长长记性，
每人打了五杖就放了。
对于参与拜巫教干的那些拐卖、杀人之类恶事的骨干，
都按照大圣律，
该杀头的杀头，
该流放的流放，
一丝情面都不讲。
吕小伟还专门发了公文，
严厉要求其他四个县，
必须严格遵照律法执行，
至于卷宗，
先保存在县衙，
随后吕小伟会亲自去吊刷，
看看是否有徇私舞弊现象。
一旦发现有重罪轻判的，
一律革职查办。
经查明，
首犯巫生已经死亡，
而对于巫亮等护法金刚之类的主犯，
在协助巫生炼丹的时候，
对于拐来的孩子放血剖腹，
已经不能算是简单的杀人了，
应该按照采生折割人的罪名定罪，
吕小伟直接判处巫亮等两护法、八金刚共计十人凌迟。
（注：采生折割人，乃十恶中不道所包括的一种罪行，指以妖术惑人，为采取生人（活人） 的耳目脏腑之类，而折割分解其肢体。）
此判决一出，引得县衙上下心惊肉跳，
众人心道，
这个吕大人一会菩萨心肠，
一会又是怒目金刚，
真是一个捉摸不透的狠人啊。
黄知县也曾经劝过吕小伟，
认为一次性凌迟十人，有伤天和。
吕小伟并未反驳，
只是淡淡的反问道：
“被炼了丹药的那些孩童，
也是这般认为吗？”
一句话问的黄知县哑口无言。
此案牵扯人数众多，
李师爷整理案卷一直忙了将近十日，
才把奏报送了出去。
等待朝廷批复的这段时间，
吕小伟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离开化县，
一方面是想亲眼看着这帮恶人被凌迟伏法，
另一方面是想继续搜查证据，
毕竟巫生也只是一个工具，
真正的幕后真凶，
正是封王在湖广的楚安王。
虽说在化县仅仅是一个别院，
但是听说这个楚安王每年都要来这边避暑，
算算时间，也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了。
吕小伟决定留在此地，
会一会这个没有人性的楚安王。
。。。。。。。
远在化县的吕小伟并不知晓，
自己一个小小的七品官，
一封简单的案件奏报，
在朝堂之上掀起轩然大波，
听完吕小伟的判罚建议，
已经有人开始弹劾吕小伟，
是滥施刑罚、残害人民的“酷吏”，
是索元礼、来俊臣之流。
毕竟一年多的时间，
吕小伟判决凌迟的案件数量和人数，
已经创下了大圣朝之最，
这些纷争在张首辅的一句话中结束：
“请问诸位，
吕小伟所判案件可有冤假？
所用大圣律法可有错误？”
顿时，众人全都低头默声。
最后还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发话：
“湖广巡按吕小伟所判案件，
朕已经全部翻阅，
这些案件中的判罚，
有条有理，有据有节，
有功。
但吕小伟在侦破过程中，
轻举妄动，急躁冒进，
造成主犯巫生畏罪自杀，
有过。
功过相抵，不再封赏！”
既然老大都发话了，
下面的官员，
没有人再去为了一个七品芝麻官操心，
能混到朝堂的官员，
哪个不是七窍玲珑心，
明哲保身才是第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