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她想走吗

  刚刚登船时,林嫵和姜斗植有过短暂的对话。
  “姜斗植,你非要让我討厌你不可吗?”林嫵问。
  头顶上那张冷厉的脸,闪过一丝痛楚。
  而后绷紧下頜,硬邦邦道:
  “你討厌我也好,怪我也好,甚至恨我……都没有关係。”
  “我只希望你能幸福。”
  但林嫵语气极冷:
  “我怎么幸福?”
  “我这护国公主本来当得好好的,你將我劫走。京中本来就在传你我之间的流言,这下更是坐实我通敌的谣言。”
  “正是因为如此!”姜斗植有些激愤:“你还不明白吗?你便是什么也不做,他们也会给你冠上这样或那样的名头,因为他们早已將你视为眼中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想当年,我的祖辈便是如此。所以我的父亲,才选择主动投诚,以大部分人的牺牲,换取那少得可怜的信任……”
  “你也说了,那是你父亲的选择。”林嫵的態度没有丝毫鬆动:“可是,我有选择吗?”
  “打著为我好的旗號,便可以无视我的意志,隨意支配我的人生?”
  “我是我,是护国公主,而非被你禁錮在后院,日日围著你转的女子!”
  她的训斥如同当头棒喝,令姜斗植面色苍白,连挥刀挡箭的动作都缓了下来,还是划船手大声提醒他,前方弓箭手密集,他才又回过神来。
  “我並没有那个意思……”
  声音不由得放低了,甚至有淡淡的悲伤。
  “你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再尊贵的身份,不过是上位者的施捨,生死之交的情谊,也会因为利益分崩离析,所谓滔天恩宠、泼天富贵,朝夕间便会落得满盘皆输。”
  “权势,恩宠,富贵,甚至信任,情义,都是海市蜃楼。为了这些东西,我们却要交付真心,梦想,性命,甚至祖祖辈辈的热血,赌上整个家族成百上千条人命。”
  “在皇权面前,你的一切都不属於你,你只能予取予夺……”
  头顶上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被风吹散,唯有搂著腰的手,渐渐用力。
  最后,林嫵听见姜斗植喃喃道:
  “我希望你是你。”
  “我希望,你能做你自己。”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和清明,在遥远的河岸上看到一抹白色身影闪过后,她终於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林嫵被迷晕了。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已经躺在一处禪房里。
  她给寧老夫人点海灯的时候,来过这儿。
  这是大佛寺。
  林嫵才一睁开眼睛,便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儿!
  在朝堂上,百官为五万宋家军俘虏被藏在哪儿,吵得不可开交。
  探子是派出不少,有人说必定在运城中,有人说大概在玉灵山下,毕竟那儿有个大山谷,还有人说,五万人早被东傀谷杀光,扔到万龙河里了。
  十个探子倒探出十一个地点,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但谁也没想到,竟然是大佛寺。
  j大佛寺偏北,距离运城和京城都有些远,几乎是处於中间地带。东傀谷若是想带著五万人北逃,那这里是极好的选择,因为从大佛山翻越苍莽山,便是前往西北的通道。
  但东傀谷要想回到万龙河,此地就有些尷尬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大魏眾臣从未想过,五万兵马竟然藏在这。
  可见东傀谷的诡奇名不虚传,在这么重大的事情上,也敢兵行险招。
  確实是个强敌啊。林嫵嘆息。
  这次若不是有驃骑军及时来助,大魏確实是要亡国了。
  她默默思索著,期间房中来过几拨人,对她百般殷勤,一口一个夫人,十分尊敬。但若想出门,门口便是精兵,五步一个十步一群,根本寸步难行。
  林嫵便也不费那事,在屋里睡大觉。
  也是她最近太过操劳,身子又有些虚,这一睡竟睡到半夜,才迷迷糊糊醒来。
  下人应当是进来过,屋里点了一盏灯,昏昏暗暗,人影晃动。
  姜斗植不知道何时回来了,正坐在屋里的桌子旁边,如一尊木雕泥塑,黑沉沉的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床上发出细微响动,他才转过脸来。
  “你起来了。”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听底下人说,你不肯吃饭?”
  其实林嫵不是不肯吃饭,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肚子啊。她纯粹是睡迷糊了,不想起来。
  但此时,她只是面无表情盯著帐子顶,仿佛跟空气说话:
  “吃什么吃,吃药都吃饱了。”
  姜斗植语塞,冰山脸微微出现裂痕。
  他尷尬解释:
  “当时寧司寒追得紧,他那人有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我亦须拿出十二分力气,方能將他甩脱。再者……”
  其实,他最担心的,还是赖三。
  赖三的轻功比之他可不差,若是跟寧司寒联手,自己又要抱著林嫵,可討不到什么好。所以他索性给林嫵餵了药,扛麻袋似的带走。
  幸好赖三不知是上次玉灵山之战伤狠了,还是不想公开与东傀谷为敌,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姜斗植顺利地回来了。
  “不过,如今在此,你莫想著赖三能再来救你。”他的声音倏地沉下去:“这个臭小子,如此不服管教,竟私自外逃多年,还在我的眼皮底下在京城活动,而且还是给你做管事,简直胆大包天。”
  “胆大包天有什么不好?”林嫵反唇相讥:“是男人就撑起一片天,而不是背地里挖坑,哄著女子往里头跳。”
  姜斗植:……
  他本来有些侷促,可听了这话,眉头蹙起了,心情恶劣:
  “你觉得赖三更好?”
  “那小子有什么好的!他从小好吃懒做,诵经记不住,打坐坐不住,玩心又重……”
  “所以你应该检討自己的教育方式。”林嫵冷酷无情:“他在我这儿时,非常听话,管事的活儿也办得很好,甚至锄地都比別人积极。”
  什么锄地积极,是挖墙脚积极吧。姜斗植敢怒不敢言,只得闷声道:
  “他目无尊长,你这般费心待他,怎知以后……”
  “那就不用圣师大人操心了。”林嫵嗤之以鼻:“子不孝师之过,孩子都养不明白,阁下还想对我指指点点,好为人师到我这儿来了?”
  姜斗植:……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如同一对理念不合的父母,竟认真的爭起育儿经来。
  但姜斗植到底是说不过林嫵,最后爭了一肚子闷气,板著脸道:
  “总之,此地守卫森严,任凭你指望赖三还是谁,不论男的女的还是男的扮女的,都不可能入得这大佛寺来,更不可能救你出去。”
  “你死了这条心吧!”
  然而,嫵姐今日吃了炮仗,每句话都是王炸:
  “光死心怎么够,不如再给我多下点药,让我人也死了吧。省得你天天操心著为我好,多累啊。”
  姜斗植:……
  他有些心塞,又有些心酸,一颗心密密麻麻地疼,最后只能訥訥道:
  “这些药是我亲自监製的,炼丹师说了,对身子不会有影响……”
  “怎么没有影响?”林嫵声调微挑:“我现在头好晕,身子好酸,哎呀,我的手提不起劲,是不是坏了?”
  姜斗植虽知这是胡搅蛮缠,但还是別忍不住提起心来:
  “这么不舒服?我唤师尊……不,我唤旁的大夫来看看。”
  说著便要出门叫人。
  谁知林嫵挣扎著要下床,又因为身子酸软,娇呼一声,跌落床边!
  姜斗植心头揪紧,腿比脑子快,顷刻来到床边,半跪著將人抱了个满怀:
  “你没事吧?”
  林嫵也不客气,啊呜就在他肩膀上咬了他的鼻子一口!
  她打不过,还咬不过吗!
  姜斗植吃痛鬆开手,结果被林嫵一脚蹬在肩膀上,怎奈武林高手的下盘实在稳,她这一脚非但没能踹翻他,而且勾得他闷哼了一声。
  仿佛,在调情……
  娘的,这算什么事!林嫵气得脚下也没了章法,一顿无影脚连环踢,蹬鼻子上脸:
  “混蛋!大骗子!臭男人!放我走,你放我走……”
  说起来,以姜斗植的身手,想要揍他一顿几乎不可能,何况贴脸开大。
  但林嫵乱拳打死老师傅,都快把他的鼻血蹬出来了,京城第一高手这辈子没如此狼狈过。
  姜斗植不得不扼住她的脚踝,欺身压上去:
  “別乱动!”
  他一半恐嚇一半无可奈何,声音里带上一点宠溺:
  “我怎么可能会放你走?”
  “你有一句话说对了,东傀谷久在此地无异,我们马上要退兵了,我会带著你一起……”
  林嫵一听便激动了,可姜斗植自上而下禁錮著她,屈居人下的姿势过於曖昧,但那手臂跟铁打似的撑在床上,推也推不开,她只能愤怒道:
  “你凭什么带走我?我不要,我好不容易坐到护国公主的位子,你知道这有多不容易吗?”
  “我曾经只是一个丫鬟,人人都能踩上一脚,狗路过也能吠我两声,一个任人践踏的丫鬟。我曾经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再不受这低人一等的苦,所以我费尽心机,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可是你却……”
  “你这个混蛋!”
  她捂著脸,泪水从手指缝涌出来,绵绵不绝淌进人的心里。
  姜斗植心中大慟,冷漠面具再也维持不住了,轻颤著手要触摸她脸上的泪:
  “对不起,嫵儿,我知道你一路来得不容易。可是,你会明白的,那些权势尊贵,都不过是表面虚荣罢了……”
  但林嫵却挥开他的手,一张泪水涟涟的小脸,足以令人心碎。
  “我不明白,我不想明白!”
  她捏紧拳头,胡乱地在姜斗植肩膀上,胸膛上,脸上打:
  “我就是虚荣的人,不行吗?你们出身高贵,要什么有什么,自然看不上这点虚荣。可你们视如粪土的,正是我梦寐以求的,你怎么能打碎我的梦想,你怎么能……”
  她眼看著是崩溃了,姜斗植无法,又心疼得紧,只能任打任骂,嘴里还不住地哄:
  “你是圣师夫人,到了西南那儿,也是要什么有什么,谁也压不过你去,同现在也没什么两样……”
  劝了小半夜,好不容易闹腾渐弱了,一名小將却急急奔了进来:
  “圣师大人,不好了,山下来了一名大魏武將,十分勇猛,单枪匹马便杀了进来,如今已到寺门口!”
  什么?
  姜斗植立即站了起来,面容严肃。
  东傀谷选择此处藏身,是兵行险招,断不会轻易被找到,大魏是怎么发现的?
  再者,山下守卫森严,强兵强將无数,区区一名武將,便能一路杀到寺门口……
  “寧、司、寒。”姜斗植仿佛要將这名字咬碎似的,咬牙切齿道。
  而林嫵在里间听到这个声音,便衝出来:
  “是不是世子爷来了……”
  “你还是想走?”姜斗植扫了她一眼,心中有些鬱闷。
  方才两人气氛那么好,距离冰释前嫌只差一步,寧司寒这个傢伙真是个搅屎棍。
  而林嫵听到他的话,却站住了,有些愣怔。
  她想走吗?
  姜斗植看到林嫵很明显的迟疑,脸上都亮了。
  “嫵儿……”他走过去,两只大手抱住她的小手,紧紧握著:“你相信我,我一定给你最好的,且绝不负你。”
  林嫵垂眉,长长的睫毛轻颤,良久后才吐出一个字:
  “好。”
  好?
  巨大的狂喜砸中姜斗植,他的脸简直不能说是亮了,而是绽放,狠狠绽放。
  “嫵儿……”他的眼中差点又溢出泪来:“你终於答应我……”
  “可是。”林嫵抬起头来:“我有一个条件。”
  准备尿尿的眼睛马上憋住了,姜斗植微微蹙眉,他有预感,这个条件会令他很不愉快。
  果然,林嫵说:
  “我要求,让世子爷安然无恙离开这儿。”
  这下姜斗植的眉头皱成了大疙瘩。
  世子爷世子爷,寧司寒这人怎么这么烦啊。
  他没点自己的事做吗,为什么非得插在嫵儿和自己中间?
  这都第几次了!
  “可以。”姜斗植一身寒气,缓缓起身站定:“我也该好好同他,把帐算清楚。”
  “顺便教一教他做人,少管別人的閒事!”
  尊贵的圣师大人春风得意又杀气腾腾地按著佩剑出去了。
  一个时辰后,愤愤不平地提著断剑回来了。
  “寧司寒真是一条疯狗,不要命了。”他沉著脸道:“他以为自己是赵子龙吗?这么一路杀上来,守门的怒目金刚雕塑都被他削去半个头!”
  可在事实面前,他的詆毁很是苍白。
  毕竟,寧司寒单枪匹马独闯东傀谷大本营,以一身血煞杀气和视死如归的蛮力,杀出一条通天血路,如入无人之境,这是铁錚錚的事实。
  连东傀谷的人,都对他生出了一种慕强的欣赏和崇拜。
  太猛了,这种狠人,谁敢去拦,那不是上赶著去送菜吗?
  也就圣师能与之对抗。
  可这回圣师亦贏得不太容易,毕竟人立了死志,便是將终生的勇气赌上,不破楼兰终不还。以前寧司寒是有章法地作战,现在则是要死大家一起死,卸你一条胳膊一条腿,也是我赚了!
  姜斗植被他缠得不行,衣衫都被扯坏了,还在地上滚了几圈,膝盖差点摔裂,实在有损他的美丽形象。
  於是,他將寧司寒一脚踹在大殿下之后,便抽身回来了。
  可林嫵听他的语气,便紧张起来:
  “世子爷怎么了?可是你伤了他?”
  姜斗植有点受伤:
  “你光问他,也不问问我?”
  他膝盖疼得要命,走路一米七一米八一米七一米八了都!
  看来嫵儿终究还是心有芥蒂,在乎他之前的欺骗……
  “你?”林嫵却瞪了他一眼:“单打独斗,谁能伤得了你,我干嘛要多余问?”
  哦?
  姜斗植的心情一下子又好了。
  而林嫵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更是喜不自胜:
  “不过,你应当也挺累的吧?”她表情关切:“世子爷身手虽不如你,但力大无穷,且心志坚定,不容易对付,我怕你也吃了苦头。”
  姜斗植听得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苦头?哼,他哪有这个本事。”
  虽然膝盖还在叫囂著疼痛,但他只是抖了抖衣摆,高傲地抬起下巴:
  “不过是些许染尘罢了。”
  姜斗植又斗志昂扬地要出去赶人,但林嫵这下怎么也要跟著去。
  “我不愿你二人为我打个你死我活。”她坚定道:“世子爷这人……认死理。他一旦决定要做,便是一万匹马也拉不回头,拼上性命也要达到目的,尤其对对手,他绝不可能认输。”
  “如此一来,你们並有人要死,可我不愿见到如此。”
  “毕竟,世子爷……亦算曾经对我有恩。”
  这话听在耳中,酸在舌根,姜斗植有些许不悦。他冷著脸:
  “他对你有什么恩?把你当丫鬟……”
  “你不会明白的。”林嫵低声道:“我与世子爷相识於微时,当初,亦是我利用了他。”
  或许是“利用”二字,激起了姜斗植的同理心,他勉强同意,但只许林嫵在高塔之上远观,不许她靠近寧司寒。
  “没关係。”林嫵说:“只要他能听到我的声音,我能劝他几句,就行了。”
  姜斗植这才稍稍放心。
  没办法,若是往常,便是他抱著林嫵和寧司寒对打也不妨事。
  但这回,寧司寒像冲完今日,明日就不活了,一辈子的热血都压在这一战上,確实悍勇惊人。
  姜斗植不想冒任何一丝风险。
  於是,寧司寒见神杀神,见佛杀佛,正突破又一重大殿时,眼前的高塔上,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整颗心提到嗓子眼:
  “嫵儿!”
  旋即大怒:
  “姜斗植那逆贼,妄图用你来威胁我?他敢!”
  “嫵儿,你且等著,爷马上来救——”
  可林嫵开口,便令他剎住了脚步:
  “世子爷。”
  林嫵的声音格外平静:
  “回去吧。”
  短短三个字,如惊雷劈空了寧司寒的脑袋,他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反问:
  “嫵儿,你说什么?”
  林嫵心平气和,又复述一遍:
  “世子爷,回去吧。”
  “请恕嫵儿失礼,不能与你同去了。”
  寧司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嫵儿,你在说什么胡话?你不与我回去,你能去哪儿?是不是姜斗植胁迫你,这逆贼……”
  林嫵摇摇头:
  “不是的,世子爷。其实,与他无关。”
  “那你……”寧司寒一脸焦灼。
  他不明白,自己拼死杀到这儿,就是为了带林嫵回去,她怎的突然就不愿意了呢?
  跟著逆贼走,她就是逆贼,这怎么行?
  她可是堂堂护国公主,为何要滚到谋反这泥潭里,惹得一身污?
  难道,她竟对姜斗植……
  寧司寒的眼眸,顿时阴沉下来。
  他瞟了一眼站在林嫵身边的姜斗植,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块。
  但姜斗植回以他的,却是一抹眉飞色舞的笑容,那风流不羈的样子,一如当年的锦衣卫指挥使。
  气得寧司寒的枪桿子都要握断。
  林嫵的声音打断两位战將的眼神廝杀:
  “世子爷,你可还记得当年?”
  “当年,嫵儿还是瑶光院的丫鬟,世子妃因著心里头不痛快,便命我跪在碎石地上扇自己的耳光。”
  此言一出,两位战將都变脸了。
  姜斗植本来春风满面,放荡不羈抱著双臂,闻言背都绷直了,一直翘著的嘴角瞬间拉成直线:
  “还有这等事?”他怒喝道,满脸愤怒与心疼。
  而寧司寒更甚。
  他独身一人,从山脚一路踏著鲜血杀上来,血肉横飞都不曾皱眉过,此刻,握著枪的手却微微颤抖了。
  “嫵儿……”他低低唤了一声,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毕竟那段过去,一直压在他的心头,满是对林嫵难以说出口的歉疚。
  他也有点不明白,林嫵为何提起这事?
  难道,她心中还有怨,所以才选择姜斗植……
  林嫵自然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便微微笑道:
  “世子爷放心,嫵儿旧事重提,並非心中有怨,而是嫵儿最近终於想通了一件事。”
  “如今嫵儿贵为护国公主,权势地位,荣华富贵,应有尽有。有时候,我真忘了,自己那么一段过去。”
  “但有的时候,我又觉得,好像自己从未过去。”
  她抬起头来,一双眼里满是哀愁:
  “原来,所谓公主,也不过是矫饰名头的丫鬟罢了。到那恩寡宠尽之时,都是一般的低贱。我还是……”
  “身不由己,任人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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