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和平谈判

  既然要两军会谈,那就得选个会谈地点。但双方互不信任,选哪里就成了问题。
  选个大宅子,东傀谷怕狡猾的大魏人藏奸,选个山沟沟,魏军怕诡奇的东傀谷埋伏。会面双方加起来不过八个人,心眼子倒有八百个。
  总的来说,既要四面开阔,一目了然难偷袭,又要风景优美,心旷神怡好约会。
  於是,选来选去,八个人站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挨著崔家祖坟大眼瞪小眼。
  “不是,小姐,这对吗。”陈吉用气音道:“哪有人在坟头谈判?”
  林嫵一脸坦然:
  “有什么不对?我方大將的祖坟在这里,敌方大將的祖坟也在这里,除非双方想自刨祖坟,要不打不起来。”
  “比起费尽心思互相提防,这样不是更安全吗?”
  好有道理。陈吉恍然大悟。
  就是可惜了他精心伺候的菜,又被踩成烂泥了!
  心痛得无法呼吸的陈管事,蔫蔫地走在地头。
  一个腋下夹著金棒子的人,不知不觉出现在他身旁。
  “大兄弟。”他低声道:“我们圣子没来吗?”
  陈吉一见到他,曾经被敲得满头包的脑袋就隱隱作痛,忍不往旁边让了两步。
  还大兄弟,跟你很熟吗?忘了你是怎么痛打落水吉的了吗?
  此一时彼一时,昨日的你对我痛打不已,今日的我你高攀不起。
  哼!
  陈吉满脸高冷,將还沾了点泥的锄头往肩头一甩,同时甩了孙使者一脸泥点子,牛逼哄哄走了。
  田里早摆好了坐席,双方入座。
  大魏阵营:林嫵、崔逖、靖王、陈吉。
  寧司寒没来,他在外头领兵镇守,只要东傀谷的人敢动一步,他就抢上去一枪搠死人家。
  东傀谷阵营:姜斗植,孙使者,炮灰1號,炮灰2號。
  陈吉又忍不住了:
  “小姐,我怎么瞧著,我正对面那炮灰2號有点眼熟呢,该不是什么隱藏高人吧。”
  林嫵压低声音:
  “高,能不高吗,我见了都得叫爹。”
  “啊?那么厉害的吗?”陈吉嚇得不行,立即正襟危坐,不敢说小话了。
  这人如此厉害,显然是最大的不安分子,可不能惹了他。希望他能看在自己乖巧的份上,千万千万不要打起来。
  然而,他一颗真诚的心,终究是错付了。他刚许完愿,双方就打了起来。
  起因是,双方自我介绍过后,崔逖便友好问候了对方:
  “圣师大人,今日看起来面色不错……”
  噹啷!
  话还没没说完,就被掀桌之声打断。
  孙使者一跃而起,指著崔逖:
  “你什么意思?你在影射我们圣师挨了一巴掌是不是?诡计多端的大魏人!我早就看你这个装笔男不顺眼了,吃俺老孙一棒!”
  然后莫名其妙就打起来了。
  孙使者要打崔逖,被靖王一剑岔开,炮灰1號见不得同伴吃瘪,赶紧乱拳出击……四个人打飞了一畦鲜嫩的小白菜。
  陈吉瞪大眼睛:
  好傢伙,真是其貌不扬的狗最会咬人,刚才看著和和气气的,原来你个孙子,才是最大的不安分子!
  “別打了,別打了,我的菜,我辛辛苦苦种的菜……”他在外围一边泪奔,一边振臂高呼。
  而他曾以为的不安分子,炮灰2號,却在一旁翘著二郎腿劝架:
  “蒜鸟蒜鸟,都不永易,哎呀哪个踩我的jio……”
  眼看现场鸡飞狗跳,谈判还没开始就要破裂,后方的两队大军都要衝上来。
  但两方主使齐齐抬手,他们又退下了。
  看到对面与自己默契的手势,姜斗植本阴沉的心情,愈加复杂起来。
  从一开始远远地见到她的身影,他就在看她。
  可是她自始至终,没有回应过他的眼神。
  虽然早已料到,但他还是难以自抑地心中抽痛。
  “公主,此处嘈杂,不如我们移步河边?”他哑声道。
  距离这田不远处,便是风光秀丽的河滩,当年做丫鬟时,林嫵还去那儿他踏青过。
  未曾想到,再次踏足,她已是护国公主。
  身旁还跟著一个敌人。
  草长鶯飞,微风拂面,河面波光粼粼,两人一前一后走著,两道身影投在如茵的绿草地上,画面看似很美好,实际却是沉默和疏离在蔓延。
  姜斗植看著那个与自己拉开距离的背影,狐狸眼微闔,眼中莫名感到酸涩。
  他不动声色往旁边走了两步,直到两道身影挨在一起,宛若亲密无间。
  眼前人却突然停下脚步。
  “圣师大人,不知你考虑得如何?”林嫵问。
  也因为她似是不经意的动作,两道身影又分开了。高大阴鬱的男人愣了愣。
  林嫵不以为意,继续道:
  “先前本宫曾修书与尔等,提出只要肯放归我大魏五万將士,则可放你们安全离去,圣师大人以为如何?”
  她竟真是来谈判的?姜斗植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但,公事公办方是她。
  她永是这样,冷静自持,自有一套立於天地的准则,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为万事万物所困,抽身如抽刀,片叶不沾身。
  如此……也好。至少,她不会伤心。
  姜斗植酸楚地笑了笑,突然后悔自己对眼前的人了解太深。
  爱也难过,不爱也难过。
  是否,人生总是如此难过?
  森寒如冰川的圣师大人,暗自垂下眸来,掩去满眼心事。
  “公主所书,在下已阅,然……”他收在宽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搓了搓。
  里头有张折起来的信笺,边角稍显尖锐,划在他的指腹上,那感觉微微刺痛,却令他分外安心。
  “在下,为何要答应公主呢?”
  “五万俘虏是东傀谷最大的筹码,公主让我等放人又撤兵,却什么都不肯付出?”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仿佛在说,你求我呀。
  但又仿佛在说,求求你了。
  可林嫵只是敛眉沉思了一会儿,又就事论事道:
  “圣师大人,想必东傀谷的处境,你比本宫更清楚。如今驃骑军截断万龙河,运城的东傀谷奇兵进退不得,已然是困兽之斗,即便守著那五万俘虏,又能守多久?”
  “运城粮草不多,支撑近两个月,应当所剩无几了吧?况且本宫素闻东傀谷是仁义之师,断不会虐杀俘虏,那便是又有五万张嘴要养活。粮草尽绝,圣师大人可有良法?”
  见姜斗植面色很明显地沉下来,林嫵笑了笑:
  “如今,五万俘虏对东傀谷来说,是累赘而非战利品。退兵对尔等来说,更是必须为之。”
  “既然如此,圣师大人何不好好考虑本宫的提议?”
  真是鞭辟入里,一针见血。
  但姜斗植无端升起一股恼怒:
  五万俘虏,五万俘虏,一口一个五万俘虏,除了这些个不相干的人,她就没有別的话要同他说吗?
  哪怕是……骂他几句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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