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6章 都是假的

  但这些软弱不过一瞬,他很快恢復常色,面容愈发不近人情起来。
  “逞强於你无益。”他冷声道:“我已经说过,没有人护得了你,难不成,你是指望这三个没用的废物……”
  三个没用废物,赖三&崔逖&靖王:……
  可以不爱,但请不要伤害!
  废物们怒目而视,林嫵却呱呱拍起手来。
  “圣师大人厉害,圣师大人了不起。”她讥讽道。
  看似为形势低了头,实际每一巴掌都拍在某人心上。
  “林嫵,当然不是凭这三个。而是……”她勾起冷笑。
  “凭四五六七八个。”
  “世子爷、国公爷、小侯爷……”
  “一个打不过就两个,两个打不过就三个,再不行一群人一起上。你,还牛得起来吗?”
  沉默,震耳欲聋。
  京城第一高手狠狠地抿唇了。
  那確实是牛不起来,毕竟团战的对手多且勇猛,饶是他身手过人,也不能一个打他们八个。
  扎心。
  扎心之余稍显羡慕,打不过还有点想加入。
  毕竟那曾经也是他的团长他的团啊。
  更要命的是崔逖抓紧机会火上浇油,若无其事地把断笔丟了,笑靨如:
  “公主说得对。”
  “公主的拥躉那么多,在下不行还有別人,倒是在下,要仰仗公主了。”
  “真不好意思呢,多谢公主提携。”他羞赧道。
  姜斗植:……
  打不死的赖三从地上爬起来,摸著自己被削禿了一块的脑门,天塌了。
  哀大莫於心死,他再顾不得师徒之情,化身悲愤为国粹:
  “就是,良心被狗吃了的瘪犊子,別人护髮你剃头,別人夹菜你掀桌,你牛什么牛,你牛什么牛,牛什么牛什么牛什么牛……”
  听得廝杀中的双方大军都分了心,小耳朵抖动不止,潜心研究赖学,生怕漏听了一句溢美之词,以后跟人吵架吃亏。
  孙行者趴在灵骨塔栏杆上,还满腹感慨对徐暝道:
  “要不说经书还是得多读,看把圣子大人读得,嘴皮子练这么溜了。”
  羡慕,崇拜,想学。
  徐暝不语,只是一味地飘来飘去,免得圣子被圣师踢下水,他得第一时间捞人。
  但圣师此时並没有踢人的心情。
  他有点生气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生气,但他还是生气!
  “没有关係。”他硬邦邦道:“等你跟我回了东傀谷,他们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也就淡了。”
  “只要你跟我回了东傀谷……”
  他徐徐將剑挽起,那道寒光闪进瞳仁中,令人毛骨悚然。
  靖王深怕他走火入魔失了心智,要对林嫵出手,便急急喝道:
  “姜斗植,你莫要一错再错!”
  “你可知寧家的驃骑军,疾如风,势如竹,召必回,战必胜?”
  “本王就告诉你,本王早就给他们发了密令,他们此刻已经抵达京城……”
  但感知到外头形势不对,从另一条船上挣扎出来查看的德妃,却嗤笑起来。
  “不愧是谢家人,这张嘴,真是祖传的会骗啊。”
  她脸上满是讥笑:
  “驃骑军是勇猛不错,我东傀谷自认不如,但是,听闻他们只认寧家的虎符。王爷,你有吗?”
  不待靖王回答,她又自顾自道:
  “你自然是没有的,寧国公如此珍重这虎符,日日佩戴在身上,连嫡长子寧司寒都未曾摸过,他怎会隨意给人呢?”
  “哦,不对。”她扫了靖王一眼:“倒不是不会给人,只是,不给你罢了。”
  “你们就死心吧。”
  “驃骑军不会来了。他们早被远远地调到西南,远水救不了近火,只能眼睁睁看大魏亡国了!”
  什么?
  靖王愣住,下意识反驳:
  “怎么可能,寧国公在西北,没有虎符怎么会……”
  德妃却笑了。笑得令人心底发冷。
  “说起来,还要谢谢公主。”
  他意味深长地看著林嫵:
  “没有寧国公送给公主的这枚虎符,我们圣师大人,怎么能顺利调走驃骑军,解决东傀谷的后顾之忧呢?”
  这下,不独靖王,所有在场的大魏將士,听闻都呆住了。
  尤其是宋摧,原本他被人反绑手按在栏杆上,半个身子探出外头来,要坠不坠的,正嚇得赖屎赖尿呢。
  此刻听闻林嫵竟然有驃骑军虎符,却不拿出来,他当即勃然大怒。
  “你个臭婊子,原来你有虎符,却不告诉我等,不调驃骑军来,害我们不敌东傀谷,吃了这败仗!”
  他已经不管不顾了,一方面是恨林嫵藏私,害他落入敌手,受了这一通屈辱,还有性命之忧。
  另一方面,他可是威名赫赫的大將军,是回来名正言顺接管大魏江山的,战败的污点决不能记在他身上,这污水必须泼出去……
  “而且,东傀谷圣子跟你同进同出,东傀谷圣师唤你做娘子。”宋摧双目赤红:“老夫现在怀疑,你早就跟东傀谷通敌,我宋家军惨败至此,都是因为你出卖了我们!”
  “你这个大魏的叛徒!”
  这沉重又屈辱的罪名,重重落在林嫵身上,方才还视她如巾幗英雄的大魏將士,此刻充满仇恨。
  “原来是你害得我们……”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她。
  而德妃,再度笑起来。
  “林嫵,如何?”
  “如今你已是眾叛亲离,大魏不可能容得下你了,你还不肯跟我们走吗?”
  “你放心,我们不会亏待……”
  “不。”林嫵突然抬头,清亮的眸子,扎得某些人情不自禁心中一瑟。
  “我有一个问题。”
  她直直看著姜斗植的眼睛,如同要看进他灵魂深处:
  “所以,姜斗植,那日在月老祠,是你偷走了我的玉佩,是吗?”
  对於在场怒气与杀气交织的双方大军来说,这个问题或许很无厘头,也很不值一提。
  但对於姜斗植,这短短一句话,却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几乎无法维持挺拔的脊背。
  林嫵的眼神,也像凌迟的刀,一刀一刀剐得他的心口生疼。
  但他不得不咬紧牙关,任凭血腥味在口中蔓延,艰难地吐出那个字:
  “是。”
  林嫵悬心已久的猜想,终於有了答案。
  並不意外,也不悲伤,亦无愤怒。她只是,有一点点遗憾。
  她其实不恨姜斗植。
  姜斗植隱瞒自己的身份,她没有生气。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不得已,她理解的。
  可是,她不能接受姜斗植利用她。
  因为,这使得他之前的真情和呵护,看起来如此虚假,而自己的信赖,仿佛一场笑话。
  “我明白了。”林嫵点点头,面色平静。
  但这让姜斗植比死还难受。
  他紧紧握著剑柄,闭上眼睛,沉痛道:
  “我会弥补……”
  “那倒不必。”林嫵打断了他的话,疏离客气地像对一个陌生人。
  此时,日移影动,风云变色。
  高手最先嗅到危机,齐齐放眼远方。
  接著一阵啸响,破风袭来的,是一桿束著金线红缨的长枪。
  先是东傀谷主船的桅杆被扎断,紫风铃大旗倒下来,差点砸中德妃,嚇得她失声尖叫。
  而后,衝劲不减的长枪继续向前射去,直袭东傀谷的灵魂人物。
  姜斗植。
  姜斗植虽心头大震,但面上不显,只是退了几步,枪头砰地扎在船板上,没入一尺。
  然后,他抬起阴沉沉的双眸,注视那远道而来的身影。
  一米九几的悍將,身手灵巧如猿猴,踏浪而来又翻身上船,不过须臾之间,便立在林嫵身旁。
  宛若天兵降世,守护天命之女。
  在他之后,呼啸而来的是一支悍勇无比的新军,高举著红底黑字大旗——
  驃骑。
  本被寧司寒执长枪护在身后的林嫵,轻轻推开那见神杀神、见佛杀佛的长枪,如同拂开一根树枝般轻巧。
  她再次於千军万马之前,犹如大將临阵,镇定地与这位神明之子对视。
  “圣师大人,你不必愧疚。”
  “你偷走的玉佩,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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