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午门斩首

  侍卫长嚯地上前,快手將衣衫盖好,黑面厉色:
  “公公,这下没问题了吧!”
  那太监,嚇得手掌心都汗了。
  他以为,受廷仗者,多少会穿得厚一些,总有把柄会被他拿住。
  谁知这崔逖骨头竟这样硬,全凭肉身受刑?
  这一百廷仗下去,人都烂了!
  “没、没问题,有侍卫长盯著,能有什么问题?”
  太监訕笑,慢慢地后退了。
  “杂家想起,朝上还有些事要忙,先走一步了。”
  便迈著更快的碎步,逃离现场。
  一边逃,一边想:
  这崔逖看著文质彬彬,怎么那么勇呢?
  明明不算剽悍,骨头怎生得恁硬?
  还有……一个单薄的男子……屁股竟……那般翘……
  胡思乱想的太监,火速消失在宫墙之后。
  侍卫长冷哼一声,喝道:
  “继续打,快快的!”
  於是,两名行刑侍卫以更快的手速噼里啪啦,终於在早朝开始时,打完了。
  龙庭之上,百官位列,呼声震天。
  天子端坐龙椅,面容阴晴难定,仅仅漫不经心的扫视坐下,便令百官战战兢兢。
  “诸位爱卿,今日天儿不错。”他开口道。
  百官心中鬆了口气,看来圣上今日心情很好?
  “如此晴空朗日……”
  景隆帝微微一笑,抬手放在龙座扶手上,好整以暇:
  “殿外为何喧譁?”
  “禁军统领失职,推出去午门斩了!”
  啊?
  百官大惊失色。
  说杀就杀,听得他们肉小的心灵都要爆炸了。
  还是当御史的心臟足够强大,最喜欢挑衅暴怒的天子。
  御史中丞马斯倪持笏出列:
  “圣上请息怒!非禁军失职,而是开封府尹崔逖,击闻登鼓,告御状,才刚在殿外,受了一百廷仗!”
  宫门外。
  一眾治疫小吏,正在焦急等待。
  治疫主管瑟瑟发抖:
  “林总裁,確定可行么?这还没消息,该不是崔大人被打死了吧?”
  林嫵心里也没底。
  倒不是怕崔逖被打死,而是怕他露馅了。
  虽说,她了一个通宵,特地给崔逖做了个皮面的假屁股,穿上裤子足以以假乱真。
  但万一,就说万一,真有那不怕长针眼,或者垂涎崔美人玉臀的,非要脱他的裤子细看呢?
  唉,怪就怪崔逖自己长得太好,又斯文儒秀。
  被人眼馋也不奇怪。
  林嫵的心亦是七上八下的。
  直到御前侍卫悄悄来报: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崔大人精神可嘉,坚持到了殿上,递了诉状。
  坏消息,崔大人肉体太脆,刚递了诉状,就晕死过去了……
  “一百廷仗可不是闹著玩的,那假臀都稀烂了,崔大人难免挨了几棍。”侍卫嘆息。
  多俊秀的一名皓月君子啊。
  打成这样真不忍心。
  “不过,江南王抵死不认,反口称崔大人血口喷人。幸有御史中丞马大人在旁死諫,圣上並未表態,应该很快便会宣你们进殿了。”侍卫说。
  林嫵赶紧谢了他,他又悄悄地回宫去。
  之后不久,果然有內侍来宣了。
  林嫵低头垂手,穿过那道厚重庄严的宫墙石门。
  说不紧张是假的。
  面君不是闹著玩,难保说错一句话,就掉脑袋了。
  何况,她今日的任务是,保住好几个人的脑袋。
  亚歷山大。
  不单她自己,她用余光瞟到,隨行的其他小吏,抖得像个筛子……
  好吧,至少她面上还是镇定自若的。
  虽然心里慌得一批。
  並且隨著逐渐深入宫中,走过长长的宫道,跨越空荡的广场,翻上大气的拱桥……
  她的心情,也从强装镇定,变成惊慌外泄,再变成满脸恐惧,再变成痛苦面具……好远,好累,走得好痛苦。
  差些儿要停下来捶腿。
  好不容易走到金鑾殿,她这个平时出行全靠马车的娇弱人儿,已经面如金纸了。
  最近疏於锻链了,惭愧。
  她心虚地低下头,顺便从藏在袖子里的镜子,观察自己的妆有没有。
  还好还好,普男妆健在。
  “宣治疫大总裁江小五、治疫主管徐安康……覲见!”殿前內侍总管尖声宣道。
  一行人赶紧垂头入內,跪地埋头,大气不敢出一下。
  “台下何人,所告何状?”內室总管又道。
  声音虽尖,但庄严无比。
  几个从未踏足过金鑾殿的小吏,嚇得人都软了。
  林嫵一颗心亦是怦怦跳,只觉得有无数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如同针扎一般。
  但也只得定了定心:
  “草民江小五,蒙圣上恩典,任治疫大总裁。今日则状告江南王宋家……”
  “你胡说什么!”江南王跳起来,怒目圆瞪:“区区贱民,居然敢编排本王?尔有什么资格,状告本王,都是一派胡言!”
  “圣上英明,一定要严惩此等乱嚼舌根,无视法纪,扰乱龙庭之人……”
  “你放屁!”马斯倪跳出来。
  御史的官服宽袍大袖,甩起来虎虎生风,隔著一丈都能打到人脸上。
  “何为贱民?什么叫乱嚼舌根?万民是国家之本,百姓的诉求是天子百官职责所在。”
  “江南王的意思,国家本贱,我等的职责,等同於听人嚼舌根?”
  “那吾等这官,不做也罢。江南王这王,不要更好!”
  嘴炮开轰,谁与爭锋。
  江南王立即脸红脖子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能拉著一张老脸,对龙座上那高高在上的尊者,哭天抹泪:
  “圣上,臣绝无此意……”
  “臣只是嘴笨,哪里经得起这些个文臣笔吏的文字游戏,可是臣的一颗清白之心,日月可鑑。”
  “圣上定要为臣做主啊,那崔逖所言,都是污衊。臣绝没有怂恿医者抗征,更没有纵火烧药材库房。这一切,定是崔逖和姜斗植,因治疫失败,恐圣上怪罪,故而自己闹出来,推倒臣的身上,祸水东引……”
  他嚯地扭过身,一张老脸射出愤恨:
  “圣上可重刑审问这江小五,他与崔姜二人是一伙的,定然知道实情!”
  江南王呱唧呱唧一顿说。
  林嫵在侧,伏地不能抬头,只觉得听得声音嗡嗡的,宛如雨后蟾蜍在轰鸣。
  脑瓜子都震麻了。
  而后,又高又远之处,传来沉沉的声音:
  “既然如此,江小五,你可还要状告江南王,火烧库房?”
  无数道目光,似乎变得更重了,沉沉压在林嫵弯曲的脊背上。
  她不由得,將身子伏得更低:
  “稟圣上,草民,不告。”
  什么?
  满殿譁然。
  崔逖挨了一百廷仗,拼死来到御前,百官还等著,看一出多人血书鸣冤的好戏呢?
  这个所谓的治疫大总裁,就这么轻易地,不告了?
  而龙庭之上的天子,却反觉得有了些意趣,身子都微微坐直了。
  “哦?”
  “那你可知,殿前反口,只能……”
  “午门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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