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恶名累累

  寧国公的大脑,从没有这般混乱过。
  他的脸色,也从未这么苍白。
  他甚至后退了一步。
  薄薄的黄裱纸,犹如千斤重,从他的手中跌落。
  寧夫人口中喃喃:
  “难怪……难怪……”
  老夫人更是身子瘫软,须得好几个丫鬟扶住她,才没有摔在地上。
  她泪流满面,悽然望著寧国公:
  “那么,季雍,你现在,还要选择那个林嫵吗?”
  “哪怕,剋死你的母亲?”
  落在地上的黄裱纸上,黑字森森。
  儼然,是老夫人的生辰八字。
  神的明示中,林嫵所克之人,不是沈月柔,不是寧国公未来的子嗣。
  而是,寧国公的生母。
  寧国府老夫人!
  无论远近,重病缠身,必將取命!
  “难怪母亲从扬州回来后,身子一直不好。”寧夫人害怕地说。
  “尤其最近,越发地起不来床了。原来是因为……”
  她没再往下说。
  因为寧国公的脸上,显露出极度的哀伤。
  他那颗无坚不摧的心,仿佛在这一刻,裂开了巨大的缝隙。
  他可以不在乎国公爵位,可以不在乎寧氏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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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不能不在乎母亲的性命。
  上苍,给了他最美好的梦想。
  又让他,亲手打碎了。
  “母亲,我……”
  他的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一般沙哑艰涩。
  只说了几个字,便痛得说不出话了。
  满室寂静。
  偶有几声啜泣,诉说著当下的心伤。
  林嫵又几不可闻地嘆了一声,缓缓地,走了出来。
  “国公爷。”
  “命里有时必然有,命里若无不强求。”
  她规规矩矩地,给寧国公行了最后一个礼。
  “嫵儿,就此別过。”
  混乱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结束,屋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寧国公想拦住人,但双臂沉重。
  他眼睁睁地,看著林嫵走了。
  林嫵步伐沉重,但是心中一蹦三跳地走了!
  真没有辜负她煞费苦心,把老夫人的生辰贴给了马道婆。
  她终於,可以名正言顺、毫无阻拦地,离开国公府。
  她自由了!
  这么想著,半只脚才迈出鸿荣堂,她就要轻盈地飞起来。
  结果,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
  硬得她被弹出一步,流下两行眼泪。
  那人本来已经往前走了,但因这两行眼泪,又停下来,看了她一眼。
  他半边脸戴著可怖凶兽铜面具。
  另外半边脸,凤眼狭长,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
  “兰陵侯!”
  躲在人群里看热闹的丁姨娘,发出一声尖叫。
  寧国公狠狠拧起眉毛。
  他刚才回府的时候,兰陵侯就像鬼一般缠著他叫岳父,他没搭理。
  可他走得急,心里又装著事。
  没料到这人厚顏无耻,竟跟著一块进府了。
  也不知他在门外站了多久。
  方才的事,他听了多少?
  兰陵侯看他黑沉的面色,嗤笑:
  “都听见了,我的岳父大人。”
  这一声岳父大人,把丁姨娘听得喜笑顏开,但本就心情不佳的寧国公,听了心头暴起。
  他本来,还可追上去,同嫵儿告別一两句的。
  可被这厚顏无赖兰陵侯一阻,嫵儿早就流泪而去了。
  何其可怜,令人心痛!
  寧国公刚想骂兰陵侯,但丁姨娘直接跑出来,跪下了。
  “国公爷!”
  她苦苦哀求:
  “侯爷既如此不计前嫌,对五丫头情根深种,就允了这门亲事吧。”
  “爷不能因为我得罪了林嫵,就给五丫头的婚事使绊子呀。”
  “反正现在林嫵也走了……”
  寧国公勃然大怒。
  “我给五丫头的婚事使绊子?”
  “你难道不知这兰陵侯……是什么样的人?”
  当著人面,寧国公不便细说。
  但满京皆知,兰陵侯恶名累累。
  据说,他性情暴虐,因当街屠戮百姓,遭靖王一剑削去半边面容,丑陋无比,故而常年戴著面具。
  据说,他身有暗疾,故而嗜虐成性,前头娶了六个正妻,尽皆惨死。
  据说,他阴狠毒辣,如同阴冷湿黏的蛇,一旦缠上谁,便甩也甩不脱,直至他露出毒牙。
  世人皆称靖王是风光霽月的端方君子。
  而这兰陵侯,便是阴沟里的蛇。
  邪如恶,扭如曲,阴暗鬼魅爬行。
  谁家脑袋被门夹了,或者盼著自己闺女死,才会跟这种人结亲。
  可丁姨娘的脑袋,大概被夹尖了,一门心思,想往兰陵侯府钻。
  她眼神游移,期期艾艾地说:
  “侯爷深得圣宠,又一表人才,堪为良配呀。”
  这昧著良心的夸讚,谁听了都要晕过去。
  寧国公眼神一暗。
  “好,既然你心心念念,怨我阻了你和五丫头的青云路。”
  “那便顺你心意,你后果自负吧。”
  丁姨娘喜出望外:
  “谢谢爷!咱们马上办婚事——”
  “等等。”刻薄的声音响起。
  兰陵侯缓缓地,翘起嘴角。
  牵动脸上的肌肉,在凶恶面具的映衬下,显得面容更加可怕。
  “本侯想了想,娶个正妻又是死,也没什么趣儿。”
  “还是,再纳一房小妾吧。”
  他大喇喇將正妻之死掛在嘴边,仿佛那些大家闺秀的脖子,就捏在他的手里。
  只要他轻轻使劲,便能掐断人的性命。
  听得眾人面色苍白。
  唯有丁姨娘,惊慌失措:
  “不行!侯爷,这……我们五丫头,心悦於你呀……”
  她咬咬牙,哀求道:
  “其实,做……做妾,也不是不可以……”
  啪!
  寧国公直接打了她一巴掌。
  將她打飞出去,惨叫著撞在桌角上。
  “丁如意,你真是疯了!”
  寧国公冷眼黑面,厉喝道:
  “来人,把丁姨娘带到庄子上去,关起来,什么活最苦,就打发她做。”
  “好好磨磨她这不知羞耻,亦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此生,都不得离开庄子一步!”
  丁姨娘难以置信地瞪大一双美目:
  “爷,你不能这样作贱我……”
  寧国公声音极冷:
  “做妾就是命贱,你现在知道了?”
  “这是你应受的。”
  “带下去!”
  丁姨娘哭闹挣扎,但无用。
  寧国公的侍从,铁面无私將她拖下去了。
  兰陵侯笑吟吟看完一齣戏,兴致也到头了。
  “本侯就不叨扰寧国公了,就此告辞。”
  但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寧国公。”
  “方才哭著跑出去那个,是你的妾室?”
  “长得,可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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