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徵兵將至

  陈星每天雷打不动地围著沈家坳转上好几圈,观察水色,记录鱼苗的活动情况,儼然成了一位专业的“鱼塘主”。
  王卫国每天从海边回来,或是从田里收工,总会习惯性地绕到沈家坳去看看。
  夕阳下,那些被投餵了草料的鱼苗在泛著涟漪的水面下欢快地穿梭,活力十足,几乎看不到死伤。
  他心里清楚,这事儿成了。
  他也从来没想过,陈星这小子,这辈子就是靠著这手绝活,在改革开放后成了十里八乡赫赫有名的养殖大王。
  紧张的夏收结束,村民们又马不停蹄地种上了红薯,山里梯田上的早就在开春时就种好了。
  村里的活计安排得井井有条,生產队专门派了几个上了年纪、干不了重活的老人,每天负责去山边割嫩草,回来用铡刀剁碎了,一筐筐地往鱼塘里撒。
  孩子们最喜欢这个活儿。
  他们每天跟在老人屁股后面,帮忙割草,然后看著草料撒下去,鱼苗“哄”地一下聚过来爭抢。
  那场面,比什么游戏都有趣。
  时间一晃,就到了五月底。
  村里所有的农活都告一段落,沈家坳里的鱼苗也从刚放下去时针尖大小,长到了小指长短。
  在阳光下,能看到一片片细碎的银光在水中闪烁,越看越让人心里有盼头。
  沈家村养鱼成功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了出去。
  附近的刘家村、李家村,甚至连挨了揍的赵家村,都常有人装著路过的样子,跑到沈家坳旁边探头探脑地参观。
  “瞧瞧,真养活了!”
  “这水车转著,还真有点门道。”
  “咱们村能不能也搞一个?没他们那样的水坳,挖一个总行吧?”
  羡慕和动心的议论声不绝於耳。
  但谁也不敢轻易尝试,都在等著,看沈家村这头一茬鱼,到底能不能养成、卖上钱。
  六月的徵兵时间越来越近,王卫国便没再出海。
  他得把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才能安心离开。
  这段时间,靠著倒卖海货和那些“意外之財”,他手里攒下金额又回到了足足六千块钱巨款。
  但王卫国比谁都清楚,再过些年,隨著通货膨胀,这些现金会变得越来越不值钱。
  他揣著钱,悄悄跑了一趟省城。
  在熟悉的黑市里,他没多废话,直接用四千块钱,换了十几根沉甸甸的“小黄鱼”。
  黄金,才是任何时代都顛扑不破的硬通货。
  紧接著,他又坐上了北上的火车,跑了一趟京都。
  凭著票券和一些“门路”,他大手笔地採购了一百斤肥而不腻的猪肉。
  回到家里,他没惊动任何人,自己动手,將这些肉全都用盐和香料仔细地醃製起来,掛在通风的地窖里。
  做完这一切,他手里还剩下两千块钱作为应急。
  在这个年代,两千块的现金储备,足以应对任何突发状况了。
  如今,王卫国自家的地窖里,光是醃肉、腊肠就掛了足足两百多斤。
  再加上之前做的三百多个肉罐头,足够沈青青和孩子们敞开肚皮吃上一年多。
  岳父沈壮家那边,他也没落下。
  沈青山两口子一个在机械厂,一个在供销社,小舅子沈青阳两口子也都是吃商品粮的。
  四个工人的家庭,日子本就过得红火,不缺吃穿,他也就没再额外多送什么,只是偶尔拎些稀罕的海货过去。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对自己家人的这份心,沈家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帖。
  这天傍晚,王卫国从外面回来,沈青青正在院子里纳鞋底。
  夕阳的余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王山和王海两个小傢伙,正和邻居家的小伙伴在不远处玩著泥巴,弄得跟两个小泥猴似的,不时传来阵阵清脆的笑声。
  “回来了?”
  沈青青抬起头,看到他,眼神里满是温柔。
  “嗯。”
  王卫国走到她身边坐下,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针线筐,放在一边,然后握住她的手。
  “快別做了,天都黑了,伤眼睛。”
  沈青青的手有些粗糙,但很温暖。
  她顺从地放下手里的活,靠在王卫国肩上,轻声问道:“你这次进部队,大概要去多久?”
  她没问他有什么未来打算,有什么大的展望。
  她只是问,要去多久。
  “参军嘛,短则一两年,长的话……不好说。我会儘量爭取早点,把你们娘仨还有爷爷都接过来隨军的!”
  王卫国抚摸著她的头髮,声音低沉而有力。
  “另外家里吃的用的都安排好了。剩下的钱你收著,想买什么就买,別亏待自己和孩子。肉也够吃,想吃了就割一块。有事就去找大哥二哥,或者直接去找孙叔,我都打过招呼了。”
  “我知道。”
  沈青青的声音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
  “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会照顾好爷爷、爸妈和孩子们,也会……等你回来。”
  王卫国心中一暖,紧紧地抱住了妻子。
  他知道,自己亏欠她太多。
  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离开之前,为她和这个家,筑起一道最坚实的壁垒,让他们衣食无忧,安稳度日。
  夜色渐深,村庄彻底安静下来。
  只有沈家坳的方向,还隱隱传来水车“嘎吱、嘎吱”的轻响,像一首永不停歇的摇篮曲,守护著这个村庄的希望和未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沈青青就悄无声息地起了床。
  院子里很快就飘出了浓郁的肉香和饭香。
  王卫国知道,妻子是在为晚上的那顿饭做准备。
  这天,王卫国把民兵队的兄弟们都喊来了家里。
  傍晚时分,小院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两张大八仙桌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让人眼繚乱的硬菜。
  地窖里熏好的腊肉、腊肠切了满满两大盘,油光鋥亮,香气扑鼻。
  红烧肉燉得软烂入味,每一块都颤巍巍地裹著浓稠的酱汁。
  还有清蒸的海鱸鱼,金黄酥脆的炸小黄鱼,以及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猪肉白菜燉粉条。
  这阵仗,別说是过年,就是村里办红白喜事,都未必有这么丰盛。
  沈建山、沈富民,还有刘兵、刘军兄弟几个,看著这一桌子菜,眼睛都直了。
  这几年跟著王卫国,他们的日子是越过越好,可这么敞开了肚皮吃肉的机会,也还是觉得奢侈得像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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