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祝所有人好运
虽猜不透王羡的意图,但李蟹没有丝毫犹豫,一把將左轮抓在手中。
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这件邪异的禁忌物此刻异常温顺,却依然让仅是序列九的李蟹心跳如鼓。
他下意识尝试拨动弹夹,却发现它纹丝不动,仿佛一个整体。
果然,唯有扣动扳机,才能知晓下一发是空响还是终结。
李蟹必须开枪。
一个念头无法抑制地闪过这位探长的脑海:
叔叔……当初您坐在这里时,想的又是什么?
李寻,原名李鱘,李蟹的亲叔叔。
这个提携他走上探长之位、却又在妻女丧生於火海后一蹶不振的男人……
最终竟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自家的房樑上。
悲慟与迷茫瞬间攫住了李蟹。
为什么?这一切到底该怪谁?
一片沉默中,李蟹缓缓抬起左轮,对准了王羡。
王羡不说话,只是平静地看著枪口。
左轮指向李蟹的结果,確实是他刻意为之,他早已在地板上练习多次,掌握了旋转枪枝的技巧。
可第五发是不是真的子弹,王羡也確实不知道。
他確实有可能会一命呜呼。
想到这里,王羡的心跳也不由得加速。
原来被枪指著,是这样的感觉。
有些紧张,王羡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嘴唇,还残留著一丝微弱的甘甜——
这是虞柿强吻王羡留下的味道。
那丝残留的甘甜,將他拉回与虞柿对峙的片刻。
当时,面对“如何收服命运”的疑问,那位千变者笑得神秘。
“很简单。”她竖起一根手指,“成为首个开枪者,並被第六发子弹杀死。”
王羡一怔,隨即失笑:“……这位……女士?我书读得少你別骗我。死了还算哪门子收容?给禁忌物陪葬吗?”
他试图用玩笑掩饰內心的震动,这条件太过匪夷所思。
“很多人都这么想。”虞柿歪著头,似乎觉得他的反应很有趣,“他们以为收容禁忌物像製作魔药一样,需要很多复杂的仪式和稀有材料。其实他们都错了。”
虞柿轻巧地拋出了“魔药”这个概念,仿佛这是个常识。
“收容禁忌物,只需要考虑规则。”虞柿的指尖轻轻点著冰冷的铁栏,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就像这把『命运』,它不关心你是谁,只青睞概率的奇蹟。而你,恰好证明了你有这份『运气』。”
王羡迅速抓住了重点:“规则?所以你的意思是,收容它本身,就是完成一场规则指定的……『表演』?”
“聪明的男孩。”虞柿眼中的欣赏更浓了,“所以,这不是死亡,而是一场……嗯,『死亡扮演』。”
“扮演给谁看?规则看?”王羡追问,他感觉自己正在触摸这个陌生世界运行逻辑的冰山一角。
“给『命运』看,也给所有见证『命运』的人看。”虞柿的声音低沉下来,带著一种蛊惑力,“但光是扮演还不够。你需要一点……『帮助』,才能从这场真实的扮演中归来。”
话音未落,她已將一枚半透明的胶质物含入口中。
下一刻,她的身体仿佛失去骨骼般扭动,如灵蛇般滑过铁柵栏,瞬间贴近王羡。
王羡甚至来不及惊呼!
“唔……!”
虞柿捧住他的脸,將唇瓣覆了上去。
一条灵巧的小蛇撬开牙关,將那枚带著奇异滋味的凝胶渡入他口中。
“啵”的一声轻响,虞柿拔嘴离开,退回栏外。
她舔了舔嘴唇,巧笑嫣然:“这是途径·『命运』的序列九魔药——『赌徒』。算是……给你的特別投资。”
王羡咳嗽著,感受著喉咙里的奇异滋味:“味道不错,不过什么是魔药?”
“你居然完全没有排异反应?看来真的很合適。”虞柿的眼神亮晶晶的,像个展示心爱玩具的孩子,“服下它,你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內,完成一场完美的『死亡扮演』。”
“让所有人都坚信你已死亡,规则才会认可你,魔药才会开始被你消化。”
“然后呢?”王羡急切地追问,他感觉自己正被推向一个疯狂计划的深渊,但却莫名兴奋。
“然后?”虞柿笑了,笑容里充满了毋庸置疑的诱惑,“一旦魔药被彻底消化,你的身体状况就会回到喝下它前的一刻。伤口癒合,呼吸重续——我们称之为,『重生』!”
死亡……扮演……消化……重生……
一个个词语砸进王羡的脑海,拼凑出一个难以置信却又能完美解释当前困境的方案。
这远比任何他玩过的硬核游戏都更疯狂,代价是真实的死亡,奖励则是……一个真实的全新人生和超凡的力量。
他的情绪並非恐惧,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
“你以前开过枪么?”四號女士曾这样问他。
没有,王羡当然没有。但他通关过无数款枪战游戏,在虚擬世界里“死”过上千次。
此刻,一种熟悉的、面对高难度挑战的亢奋感攫住了他。
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存档,没有重来,但奖励也真实得令人战慄。
光是想想,王羡都兴奋得有些腿软,身体酥麻。
穿越至此,这个世界光怪陆离的力量体系终於向他掀开了一角。
他不再是莫名其妙捲入事件的被动受害者,而是即將主动踏入这个超凡领域的参与者。
掌握这种“魔药”力量,或许正是他在这新世界立足,乃至去探究那诡异“黑雾”真相的第一块基石。
看著虞柿亮闪闪的眼睛,王羡突然好奇地问了一句:“既然这魔药这么厉害,这么珍贵,你就不怕我喝了之后不办事?”
“你不会的。”虞柿这么说。
虞柿的断言没错,她看穿了他平静表面下的跃跃欲试,王羡无法拒绝这般有趣而疯狂的赌局。
他甚至主动將机会让给李蟹,只为將这场“死亡扮演”推向更刺激的高潮,並亲眼验证这超凡途径的“规则”究竟如何运作。
看著王羡平静的目光,李蟹本想问问他“不害怕么”,可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和一个疯子多费口舌。
王羡是无辜的吗?或许吧。
但李蟹不想考虑这么多了,开完这枪,就结束这一切吧。
探长不希望再有无辜的人死去。
“咔噠。”
第五发也没有子弹。
圆桌上的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气,包括王羡。
只不过大家是下意识地不想看到有人死去,王羡则是——窃喜。
心情复杂的李蟹放下左轮,冷著脸说:“真是可惜啊王羡,没能一枪打死你。”
这充满既视感的话让王羡想起了原本的三號,他不动声色,照著记忆中的话说道:
“是很可惜。”
接下来,轮到四號开枪了。
四號,高小雨,普通上班族,一名会计。
她没有去拿枪,而是定定地看著王羡,问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你叫王羡是么?为什么之前,我们明明都已经得救了,你在最后还要对我开枪。”
被救出来之后,那副画面始终縈绕在高小雨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疲惫的她哪怕只是躺下,都会被指著自己的枪口嚇醒。
高小雨害怕,怕第四发不是空弹夹,而是真正的子弹。
那样的话,她高小雨就会变成六个人中最倒霉的一个,变成死在黎明前的可怜虫。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位置,马上就要三十,马上就要升职……
复杂的恐惧感让她坐立不安,甚至不敢去看心理医生,因为那样自己的履歷会不好看,可能会影响前程。
所以当裁决部的人找上门时,高小雨反而鬆了口气——
裁决部是最神秘的部门,他们和自己的交流不会被记录在案,而她,也终於有机会直面那个对自己开枪的傢伙。
面对高小雨的控诉,王羡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解释,说自己以为那个时候在做梦吗?
好像没什么说服力。
王羡之所以选择李蟹和高小雨,正是看准前者必会开枪,而后者……
他原以为这位聪明的四號也能冷静果决,可他还是低估了恐惧对一个普通人的侵蚀。
王羡没有解释,只是站起身,拿起枪塞入高小雨颤抖的手中。
“人各有命,生死早已註定。”他声音平静,用自己的额头抵住枪口,“高小雨,你当时没有死,就说明你命不该绝。我相信今天过后,你的人生一定会是一片坦途。”
“只要按下这个扳机,噩梦就会结束。”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王羡必须掌握主动权,不容高小雨退缩。
他引导著高小雨的食指扣上扳机,自己的拇指则覆於其上。
朱迪眉头紧皱,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在思考著王羡要怎么结束这场赌局。
这位医生做好了一切预防对方反扑的准备,却没想到,“病人”打算自杀。
他究竟在想什么?
“闭上眼睛,高小雨。”
王羡的声音异常平静,仿佛不是赴死,而是点击了屏幕上“確认开始”的按钮。
他的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清晰地告诉他这是真实的。
但一种奇异的冷静支配了他,將恐惧压製成一种背景噪音。
来吧,要么终结,要么开始。
“祝所有人……好运。”
话音落下,他压著她的手指,决然扣动扳机!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