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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广顺元年

  第137章 广顺元年
  大周广顺元年,正月初五。
  校场,积雪被铲到四周,夯土冻得梆硬。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双马擦肩而过的瞬间,萧弈手持长枪,剎那刺出,枪头包著浸染红墨的布包,击在张满屯的胸膛上。
  “好!”
  “將军胜第五场!”
  “不算,俺的马不行,驮不住俺。”
  “下去,下一个谁来?”
  “请將军赐教。”
  萧弈左手勒韁,右手顺势舞了个枪,暗恼又没戒掉这些哨动作。
  回马,见是吕酉驱马上场,没甚意思。
  布枪头遂一指吕丑。
  “你们俩兄弟一併来。”
  “喏!”
  很快,吕氏兄弟一左一右夹攻,一棍砸向头盔,一棍横腰扫来。
  萧弈虚晃一枪,逼吕丑回挡,迅速变中平枪,直刺吕丑面门。
  梨枪法,多了几分刘继业的刚猛之势。
  “別打我的脸!”
  吕丑顿时慌乱,一仰,摔在马下。
  萧弈料定吕丑不敢让脸受伤,这一刺却是虚招,借力迴旋,横扫吕酉。
  然而,吕酉太矮,身子一缩,逼近,一棍捅来。
  萧弈扯韁,白马突然扬蹄而立,嚇得吕酉的马不敢靠近,枪再一挑,將他挑落。
  “好!”
  “將军胜第六场!”
  “那是將军马术好……”
  练了一个时辰,萧弈亦是满身大汗,身上热气从盔甲缝隙溢出,在寒冬冒著白雾。
  他心里憋著一股劲,不想当三流,因此这几日得閒,什么都不做,每日就是操练自己,操练士卒。
  只是身边除了张满屯都是不入流,与他们过招进展太慢,有机会该找儻进练练手。
  “那边比好没有?”
  “回將军,比完了。”
  萧弈向麾下兵士看去,见寿桃、余兜子、汤饼那几人依旧是体能武艺最差的,训斥了两句,让他们知道,每次都垫底往后要受罚。
  那边,吕丑却还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不起来。
  “哎哟,我受伤了,能否容我休半天?”
  “將军,可莫搭理他。”细猴道:“他想出宫会相好的。”
  “你怎晓得?”
  “不瞧瞧俺是谁。”
  老潘遂过去,踹了吕丑一脚,道:“莫搁这滚粪了,今日本就要轮值休半日。”
  “真的?尽日守著这宫门,苦死我也……”
  萧弈虽不怕苦闷,今日却得出宫一趟。
  李涛已三次下帖邀他府上用饭,再婉拒就不礼貌了,且也该与李昉谈谈望远镜的事。
  换掉被汗湿的衣衫,摸了摸三天没洗的头髮,出门前还是洗了个澡,换上一身乾净衣裳。
  许久没裁衣,里衫是李寒梅上次给的蜀锦,外袍是逃难出城前与郭家兄妹去买的细麻,再罩一件鹤氅。
  外表看起来像个寒门弟子,实则好料子穿在里面不磨皮肤,当世恐怕少有人这么穿。
  才出玄武门,恰见一个瘦弱白皙的小年轻踉蹌走过来,深深一礼。
  “奴婢见过萧將军,將军原已准备好去赴宴了。”
  “你是……张德钧?”
  “將军竟记得奴婢?!”
  张德钧很惊喜,喜得手都不知怎么放才好,靦腆一笑,低声道:“陛下唤將军到潜邸用饭。”
  “臣遵旨。”
  萧弈只好让老潘去李涛府上解释,表示下次再过去。
  再看张德钧,因刚净身,疼得站都不太稳,脸色发白。
  “你刚入宫?怎不乘马车过来?”
  “陛下让奴婢来请,奴婢就来了,也不知找谁討马车,怕被骂。”
  “会骑马吗?”
  “不会。”
  萧弈遂招过穠,道:“你载张公公。”
  张德钧眼神颇恐惧,应对却还是妥当,道:“萧將军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
  並轡而行,萧弈问道:“你有乾爹吗?”
  “乾爹?哦,有的,我本姓王,隨养父姓张。”
  “他任何职事?”
  “养父在陕州东市当伢人。”
  “问你在宫中可有养父?”
  “回將军,没有。”
  “阁门副使王彦人不错,有不懂的你可以问他。”
  “奴婢谢將军指点。”
  萧弈就是看张德钧可怜,隨手帮一把,这是在郭威身边服侍的人,留个善缘也就是了。
  之后的一路上,他遂不再交谈。
  快到郭府时,巷子附近守著许多官员。
  萧弈胯下白马突然发恼,扬起前蹄,还回头想蹭他,他知不对,下马看了眼,是马蹄铁快脱落了,隨手用匕首撬开。
  隱约听到了身后细细碎碎的谈话声。
  “是枪吧?”
  “他也进不去,在这等著。”
  “听说与前朝皇后有染,惹恼了新帝……”
  可当萧弈回头看去,一个个或负手赏雪,或在摊边挑货,或谈论时政,不知是哪个在嚼舌头。
  “烦请都让让。”
  忽见一辆马车从人群中挤出来,欲往郭府门前。
  萧弈也牵著马让到一旁。
  马车中却下来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走到他前面,彬彬有礼地一揖,道:“敢问可是萧郎?”
  萧弈目光看去,见此人二十出头,相貌英俊,身材高大,举止得体,一眼就让人觉得各方面非常优秀。
  只是,莫名给人一种没甚性格的感觉,就像他上辈子同班的某个模范生。
  “不知兄台是?”
  “张永德,字抱一,并州阳曲人氏,马车里的是家妻,郭四娘。”
  “原来是张駙马。”
  “不敢当,岳翁还未封赐,萧郎与我兄弟相称即可,此处不便交谈,一道入內如何?请。”
  “请。”
  到了郭府侧门处,张永德颇体贴地从马车接了郭四娘,郭四娘虽未完全披麻戴孝,但穿得颇素。
  “娘子,这位便是家书中所言的萧郎了。”
  “多谢萧郎相救家人之恩。”
  “公主万莫客气。”
  步入府中,內侍迎上来,第一时间关了门,一通见礼,把郭四娘迎到后院,留两个年轻人在前院廡房说话。
  “京城生变之时,我们夫妻恰好去了潞州,给昭义节度使常思贺生辰。岳父举事之后,王朴到潞州,常思便將我们放回了,恰与萧郎擦肩而过,今日才见到恩人义士啊。”
  “想必说服常思归顺,抱一兄出力良多。若非常思归顺,我与李荣將军到潞州,必死无疑,如此说来,抱一兄也是我的恩人。”
  “既是自己人,你我便不必互相致谢了。”张永德道:“今日本是到南门接李重进,家妻正好想出门逛逛,我怕她冷,没接到人先回来了。”
  “原来如此,重进兄今日回京?他此番南下,立了大功啊。”
  “不仅立了功,他还娶了贤妻,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
  张永德这个人就有一种工工整整、標標准准的气质,说话也是,也许人生也是。
  萧弈陪他聊天倒也聊得住,就是感觉像过年走亲戚。
  不自觉想打一个哈欠,抿了口茶水掩盖过去。
  “抱一兄,你武艺很强吧?”
  “阿爷从小教导文武,略通拳脚。”
  “反正等著,我们过个招如何?”
  “不可,长辈在堂上说话,隨时要唤你我。”
  “也是。”
  终於,李重进到了。
  带著风雪寒意的身影推门进来,一张黢黑的脸上带著欲言又止的表情。
  一句话没说,只看著,都比张永德生动。
  “哈哈,你俩躲这呢,看我做甚?我脸上又没。”
  “恭贺新婚。”张永德一板一眼地执礼,问道:“嫂夫人呢?”
  “到后院去了。”
  萧弈也是道贺,同时,目光打量著李重进,观察他对新娘子是否满意。
  李重进赧然一笑,擂了他一拳,骂道:“看我做甚?听说你犯事了。”
  “重进兄如何听说的?”
  “入城时听守將说的啊,你和安皇后……”
  “並非如此,我是向陛下討要了一个女官。”
  “你的事一会再谈,我让你查的事呢?”
  王朴忽站在门外敲了敲门,笑道:“三位,且入堂吧。”
  萧弈意识到,今日其实是与郭威的女婿、外甥一起,吃的是家宴。
  堂上,正与郭威说话的,仅有王峻、魏仁浦二人。
  如今郭崇威留在河北防备刘崇,王殷没来,在场的算是心腹中的心腹。
  不过,入堂时,王峻正在以教训的语气对郭威说话。
  “陛下又犯糊涂,没有王章供给军旅所资,你能平三镇,能战契丹吗?一旦免了,发不出餉,岂不怕兵头们反了你?”
  “必须免,否则百姓全饿死了,我何必称帝?”
  “我並非反对减免税赋,只问从何补?得先有办法。”
  “省。”
  “省?”
  “我是穷苦人,头一遭当皇帝,除了打仗,不会治国,今日就放一句话在这,我带头节俭,给百姓减的税,从我身上开始省。”
  “陛下真是……”
  “好了好了,怕了秀峰兄,小辈们来了,大过年的,不谈国事。”
  萧弈觉得,这覲见情形与上辈子演的不同,更像是来串门。
  他见王峻转头看来,眼神不善,心知自己犯的事又惹王峻不快了,再一留意,王峻对李重进也没好脸色。
  “见过陛下。”
  “在这儿就別拘著了,坐吧,等开席。”
  说是不谈国事,话题却根本没离开过国事。
  萧弈才坐下,郭威就抬手向他指了过来。
  “这小子,自请罢了旁的官职,只留一个天雄军第二十指挥,可眼下,还能把天雄军將士全遣回鄴都不成?”
  一句话,萧弈立即反应过来,如李寒梅所言“强干弱枝”,这便要改军制了。
  自己的第一个差遣,恐怕就要落在这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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