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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诸族的亡命徒

  即便胜利,瓦西里也没有放鬆警惕,队伍仍以战斗队形谨慎前进。
  瓦西里为了立下大功,如此冒险的在大战前后活动,指不定有著和他同样打算的人。
  他所警惕的,正是这样的人,他们正如瓦西里这样,什么都敢做。
  为了看管重要的俘虏,瓦西里带著卫士行进在紫袍之人身边,这使得他注意到年轻专制公之子眼中闪过的怨毒——这种眼神他太熟悉,那是失败者的標誌。
  若是平时,瓦西里肯定要斩草除根,但碍於眼前这两人乃是下一步计划的关键,所以也就只能就让他瞪著。
  反正瞪瞪也不会少块肉。
  “瓦西里大人,前方有罗马人的追击队,看旗帜是科穆寧贵族之一的拉帕达斯。”
  一个波洛次克人,或者说库曼人——在这片土地上更为人所熟知的称呼——穿越一队队步兵,用半生不熟的希腊语汇报导。
  这是个好消息,想法浮现在瓦西里脑中,这代表四周到处都是追击残敌的友军。
  “告诉其他人,他们不用那么紧张,我们安全了。”
  隨著王子命令的传播,队伍里传来如释重负的回应,方才又是行军又是围攻,许多人已是强撑著一口气。
  在队伍的最前方,是一群杂乱的佣兵,这百来人方才还谨慎向前,转眼就用各种各样的语言聊了起来。
  看著他们,瓦西里想是不是应该从中提拔一些可靠者,未来非罗斯亲兵必然越来越多,他得为那一日准备。
  “你打算从那里提拔人到亲兵队了?”
  看著瓦西里注视佣兵,已经因此和王子交谈多次的阿列克谢问道,他的语气並不是很友善,而且带著一些淡淡的指责。
  “是,我打算提拔。”
  看著阿列克的样子,瓦西里只能在內心嘆息。
  “他们加入了很久,已经证明了忠诚和能力,我们也应该给他们机会。而且,想要回到罗斯,我们需要一切可以使用的力量。再说了,徵集物资和探路的苦活累活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们干,我总得给他们一些盼头嘛。”
  听著瓦西里的话,阿列克谢脸上浮现了不舒服的表情,这让王子也非常无奈,他知道商人之子已经认可,但就是闹彆扭。
  阿列克谢什么都好,就是对罗斯实在是太执著,这在离开罗斯之后,表现得可就太明显了,对復国也是最执著的。
  这次为从外族人中提拔亲兵,瓦西里没少和阿列克谢爭论。
  在几次爭吵后,瓦西里发现阿列克谢的心態很是奇怪,他明白吸收新力量的重要性,但就是不喜欢。
  他说过很多反对理由,比如外族人的融入问题、外族人太多队伍还愿意復国吗?
  但都被瓦西里一一驳斥,他们是僱佣兵,没有选择的权利。
  不过,好在他是那个理智的阿列克谢,最终还是同意瓦西里的意见,只是不时还会闹闹情绪。
  每到这个时候,瓦西里就觉得芬利的无脑可爱,虽然不少时候都把他气得够呛,但是他一直都是无条件服从瓦西里的。
  把这些烦人的事情从脑海別到一边去,瓦西里翻阅起非罗斯人里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面容,从中选取提拔的候选。
  外族佣兵主要是给瓦西里的队伍干脏活,名为徵集视为抢劫的活计主要由他们进行,所以瓦西里所选择的都是一些在大染缸里依旧能够保持品德的人——作为一个军事领袖,他少不了带领队伍杀人越货,但瓦西里不希望自己军队的生態变成最糟糕的情况。
  所以,他还是多多少少做了一些努力,至於有用没用,那就只有上帝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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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突然间马蹄声惊碎了瓦西里的思绪,那是几个从罗斯而来的年轻人,他们骑著马从他身侧跑过,期间还伴隨著吵闹声。
  这让瓦西里很是恼火。
  “给我站住!你们的队长呢?赶紧过来,没有教好他们吗?”
  王子的声音嘹亮而严厉,立即镇住了那几个年轻人,哪怕是所指对象不直接是他们,眾人也能感受到王子的愤怒。
  而在亲兵队眾人目光投过来时,他们更是低下了脑袋。
  然后,这两人被面色凝重、不断向王子道歉的小队长领走,瓦西里的表情才好了一些。
  “芬利,还得好好练练,得让他们把军规刻在脑子里。”
  隨后,瓦西里对身旁的芬利说道,而芬利只是耸耸肩,这大块头显然没有把瓦西里的话放在心上。
  “你別太严厉了,那几个小子的情况我问过,都是富裕人家的孩子,这是他们第一次参战,兴奋些在所难免。”
  “正是因此,才要用最快速度把军规灌到他们脑子里。”
  瓦西里对芬利的开脱很是不屑,他知道芬利喜欢维护下面,这使得很多人都拥护芬利,但有些时候太过了。
  在一边,阿列克谢不由得扶额,他不明白芬利为什么总是可以理直气壮说出那些话,还那么理所当然的面对瓦西里。
  “要是他们在战场上这样就糟了,芬利,你也是老兵,我知道你不想想那么多,但是你的位置赋予了你职责。起码,你也要他们好好听令。而且,这些年轻人是未来,是希望。”
  瓦西里无比看重这些年轻人,他们会像是沙砾渗入亲兵队,在异国土壤里生长出新的根系,而那根系將会带给他力量。
  “好吧,就按照您说的办,我会好好督促下面的。”
  芬利说完,就策马向后面跑去,显然是去督促问责那位小队长去了。
  不过显然,是被瓦西里说得受不了,才跑去执行瓦西里的意志。
  对此,王子也是颇为无奈的,芬利的性格就是如此,要不是他向来都把本职工作做得很好——就是態度总是有些懒散——瓦西里早就卸了他的职位。
  不过,虽然瓦西里刚为那几个年轻人的轻佻而生气,但是在心里,看到这几个来自罗斯的年轻人还是高兴的。
  他不由得回忆起那件事,那就是不少罗斯人从尼西亚而来,投奔瓦西里的亲兵队。
  瓦西里还记得那天,他还在帐篷里睡觉,结果突然就被芬利摇醒,被拉出帐篷,接著看到一群穿著熟悉服饰,说著熟悉语言的罗斯人前来投奔。
  阿列克谢正在招待他们,这群人不知为何,正处於激动的情绪中,见到瓦西里后那更是亢奋。
  瓦西里突然就很懵,忽然见到那么多不认识操著家乡语言的年轻人,他有些卡壳,但他还是下意识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
  “是瓦西里,是瓦西里!”
  “瓦西里大人万岁!”
  “大人,我要向您效忠。”
  看到瓦西里,他们直接向王子围了过来,若不是亲兵们尽职尽责,瓦西里怕是一瞬间就会被包围。
  在意外与不解中,瓦西里也搞清楚了他们为何而来。
  在瓦西里离开诺夫哥罗德后,他射杀韃靼使者的名声响彻了罗斯,百戏艺人们歌颂在乡间歌颂王子的名声。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为罗斯抵抗萨莱的旗帜。
  而且,隨著韃靼人对罗斯压迫越发强烈,他的名声也越来越好。
  人口普查没有因诺夫哥罗德之事而停歇,计数官们在弗拉基米尔士兵保护下,奔走於罗斯各地,把汗国的枷锁套在罗斯人头上。
  韃靼人的肆意妄为使得不满堆积在罗斯大地上,只不过,隨著韃靼军队开进西南罗斯,用火与剑迫使那位坚决抵抗草原民族的大公低下脑袋,那些激情瞬间被浇下了一盆刺骨的冷水。
  但是,始终还有不愿意继续活在屈辱下的年轻人,他们来自罗斯各地,多是罗斯富裕人家的子弟,为了共同的目標聚集起来。
  最终,他们决定追隨瓦西里的脚步。
  这个在诺夫哥罗德射死韃靼使者的王子,此刻就是眾人心中的明珠。然后,这些年轻人或拿或偷,从家里搞来了盔甲和船费,踏上了南下之路。
  了解原因后,瓦西里毫不犹豫的接纳了这些青年。
  而自此之后,零零散散有罗斯人从北方而来,加入他的亲兵队。
  虽然也有些人受不了军事生活的艰辛而退出,但是大部分人都还是留了下来。
  对这些年轻人,瓦西里就像是对待眼珠上的珍宝般重视,他们都是罗斯的精华,这些热血青年只要经过战场打磨,那就是闪耀的明珠。
  因此,在一场场战斗中,瓦西里总是儘可能保护他们,即便是让其上阵,也是在確定安全之后。
  这种策略使得这些年轻人得以安全成长,也成为了队伍的中坚,然后就去带后续而来的新人。
  不过,这段时间从北方而来的新兵是越来越少,这个才转运起来不久的循环,就有些进行不下去了。
  从最近加入的年轻人口中,瓦西里知道了原因,大眾是喜新厌旧的,虽然他的歌谣还在流传,但是新的歌谣也已经崛起。
  同时,罗斯王公们这种行为也严厉起来,这不是萨莱的命令,只是因为他们觉得应该这样做,避免触怒可汗,这进一步减少了南下者。
  他需要土地,骑在马上的瓦西里想道,北方的补充越来越少,终究还是得坐拥土地,才能拥有力量……
  然后,瓦西里想到了这场战役,看拉丁人的损失,有个地方就很適合他了。
  这让王子的嘴角不由得上扬,这次手握如此功绩,想来达成目的不是什么问题。
  穿越最后一片森林,主战场再次出现在眾人眼前。
  战场在一片辽阔的公共农田上,这片供养人类的土地,如今被无数军兵的鲜血所滋养。
  乌鸦已经在战场上徘徊,寻找机会俯衝而下,吞噬眼珠,衔食血肉。
  尼西亚士兵正在从尸体上扒下一切可用之物,收尸队穿梭其间,用手中的弯鉤熟练翻动尸体。
  这些罗马人大多头戴伊教徒那样的头巾,穿著无袖皮甲,杵著长矛,拿著杏仁型或长三角型的盾牌。
  士兵们的状態颇为鬆懈,甚至还有人用自带的陶锅在战场上烤起大麦扁麵包,丝毫不在意身处血腥的战场,而他们的军官则在一旁不知谈著什么,不时有人脸上流露出担忧的表情。
  一些身上有著医师標誌的人牵著骡马,在战场上孜孜不倦的巡视,想要从尸堆从发现活人。
  他们如此卖力的原因也很简单,在战场上带回伤员是有奖励的。
  一队队库曼骑兵从战场边缘跑过,看著大举出动的架势,这些嗜血的战爭之犬显然是发现了什么目標。
  在这战场上,来自亚该亚的法国骑士是损失最为惨重的,伊庇鲁斯人早已一鬨而散,从西西里前来助拳的骑士们见此果断投降,所以,伤害全让这些拉丁人扛了过去。
  这些曾经的十字军骑士只靠身下战马与手中骑枪,就打败了数倍的帝国军队,用这血钱把希腊半岛变为了他们的封邑。
  而现在,这些精锐尽葬身於此。
  突然出现的罗斯人引起了许多人注意,不过大多人都是用贪婪视线看向队伍里的俘虏——那里有一群紫袍。
  紫袍,这在破碎的罗马世界里代表什么,自不必多言。
  亲兵们无言把战利品护在身后,姿態已然表明了態度,这使得很多贪婪视线收起,但依然存在肆无忌惮的注视。
  真是麻烦,看著那些游牧佣兵,王子想道,这些游牧民向来肆意妄为,没什么他们不敢做的。
  瓦西里的队伍里眾人握紧了武器,为了战利品而火併什么的,在佣兵中从不少见,至於罗马老爷,他们才不会关心佣兵的死活,死了还能少发一笔钱。
  更別提,现在罗马人的主力还在敌军大营抢东西呢,更不可能来管。
  至於目前战场上的罗马人,或者说希腊人,则一脸玩味的在一边看著。
  不过,保加利亚与塞尔维亚佣兵靠了过来,加入了罗斯人的队伍,这些斯拉夫人的甲冑与配饰大致与罗马人类似,若不是橡果型盾牌和背后的標枪,根本无法区分其身份。
  面对对方骤然增强的军势,即便是这些游牧民,也收起了贪婪视线。
  瓦西里以前不明白,为什么保加利亚与塞尔维亚人会被认定为斯拉夫人之一,但隨著接触,他了解了其中原因。
  那就是,他们说得话瓦西里听得懂,同理,瓦西里的部下们也听得懂。
  虽然腔调在他们看来很怪异,有时候还需要靠比划,但是大体不影响沟通。
  由於这个原因,罗斯人不可避免与这些语言相同的佣兵靠拢,平时做什么都是儘可能的共同进退。
  所以,这次看到罗斯人有难,他们也就自然而然过来帮忙。
  “阿廖沙,你去阿森和弗拉霍一趟,向他们表示我的感谢。”
  阿列克谢应声而去,和其他佣兵沟通的事除了瓦西里本人,便是阿列克谢处理得最多,很多时候由他代瓦西里与佣兵们交涉。
  同样,到达一个地区后和当地有力人士来往若瓦西里不在,那便是阿列克谢负责。
  所以这个时候让他去表达谢意再合適不过,至於自己,还得盯紧这两个战利品,亲自感谢等进了军营再说。
  终於,军营出现在了眾人眼前,那是一座严格按照利奥皇帝军书要求修建的营地,三重壕沟后的木墙上,巴列奥略家族的双头鹰旗正在风中招展。
  到这里,瓦西里总算是放鬆下来,贵重货物也算是送到地方。
  而他距离自己的目標,也越发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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