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依旧遥远的前路
对於一位王子而言,名誉如同镶嵌在权杖上的宝石,既是闪耀的冠冕,也是沉重的枷锁。
好的名声可以让人获得更多的支持者,也可以让人获得更多的信任,坏的名声会让人被背弃,被詆毁。
原身正是因为干得太糟,使得名声一落千丈,这也涅夫斯基想要废掉他,也导致亲兵队不稳。
但是,现在的瓦西里已经用火与剑证明了能力和功绩。
而杀死立陶宛之王的伟业,更是足以让一些有志之士无视被韃靼人追杀的危险,追隨这位王子。
姐姐对这件事非常热心,早在赶走立陶宛人时,便把消息放了出去。
於是乎,瓦西里的面前,现在就站著六十多位志愿者。
瓦西里看著这些罗斯人,他们当中有鬚髮皆白的老人,皱纹无言说明他们经歷的岁月;有稚气未脱的少年,纤细的腰身看起来有些可怜;更多的是沉默的汉子,有力的手掌交叠在胸前,看著他们將要投奔的新主人。
“拋去那些满脑子战爭的小年轻,活不下的老头子,剩下的……都是些被仇恨啃噬灵魂的可怜人,他们愿意跟隨你。”
康斯坦丁王公为他解释著,姐姐现在是斯摩棱斯克的管理者,她忙著处理一系列战后善后问题,正是抽不出时间的时候。
在瓦西里创下如此功绩之后,姐夫对待他的態度也温和了不少,现在这友好的姿態,就好像当初赶著瓦西里走完全不存在一样。
王子看著他这样,总感觉很讽刺,很可笑,但也努力不让自己表露出来。
瓦西里看著这些罗斯人,看著那些为数不多的青壮,从那些人里,看到了不少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痕跡,这让他不著痕跡的点点头。
“我都要了。”
瓦西里说道,对他来说,每一个人都是珍贵的,更別提这还是愿意效忠自己,跟隨自己的。
哪怕是那些孩子和老人,就算不能上阵,让他们去给亲兵扛包当侍从也行,这一路来他没少听到亲兵们没人跑腿扛盔甲的抱怨。
瓦西里不只是为了满足亲兵们的要求,更多是因为,若有人扛著武器和行李,他们就有更多精力投入到战爭中——还在诺夫哥罗德时,亲兵们身后是满是扛行李和装备的僕从。
康斯坦丁对瓦西里的选择並不意外,接著就带著瓦西里前往了斯摩棱斯克教堂前的广场。
斯摩棱斯克大教堂是一座典型的罗斯建筑,有著极其显眼的高耸洋葱头,但瓦西里更在意堆在广场上的袋子与箱子。
康斯坦丁王公走上前,掀开某个麻袋,黑麦的醇香立刻混进了霜雪的气息里,这让瓦西里精神为之一振。
亲兵首领正在整理这些物资,谢苗呼喊亲兵们动作迅速的声音一直不停,阿列克谢在登记著什么,芬利则在用其粗壮的臂膀把东西扛上马车。
“那些袋子里是麵包、香肠和奶酪,足够你们用很长一段时间。”康斯坦丁说道。
而在提到那些箱子时,康斯坦丁脸上露出了肉疼的情绪,“那些是搜刮出来的立陶宛財富,我们还帮你把一些多余甲冑换成了金银,这些財富足以供养亲兵队很长时间。”
听到这里时,瓦西里內心暖暖的。
他知道这是姐姐给他的。
姐姐要是想的话,她完全可以拿走这一切,但是还是把它们留给了瓦西里。
瓦西里明白,这是一笔很大的財富,从姐夫那肉疼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这更显得姐姐的心意尤为珍贵。
瓦西里看著亲兵们把装备和物资扛上马车,在那一刻,內心感到极大的满足感,冒险付出的一切,完全是值得的。
更新不易,记得分享101看书网
瓦西里没有在斯摩棱斯克留太久,只是让亲兵们好好休息了一天,便继续踏上了远行的路程——王子很清楚,他还是儘早离开为好。
瓦西里很珍惜这能够和亲人同在的一天,一直都在跟在姐姐身边,聊起记忆里的往事。
但是,启程的號角终究还是撕破了晨雾。
在瓦西里离开时,姐姐与姐夫自然前来送他,跟在他们身后的,是眾多的斯摩棱斯克人,大家都想要看看杀死立陶宛之王,把城市与公国拯救於水火之中的王子。
“瓦西里,你要记住,接下来的路程险之又险,我没法帮你太多,只能为你祈祷,祈祷上帝保佑你的灵魂,保佑你的前途。”
叶芙多基亚没有用小弟这样亲昵的称呼,瓦西里的前路充满了危险,而他只能依靠自己。
“我明白的,姐姐。”
说完这句话,瓦西里便带著队伍离开踏上了继续南下的道路,內心则是五味杂陈。
姐姐的意思他明白,这次是依靠亲族的力量,挽救了自己岌岌可危的生命,但是下次呢?再下次呢?
他知道那个答案,但所能做得唯有前进。
比起突袭斯摩棱斯克前,瓦西里的队伍里多了很多大车,上面装满了各种物资,足以让瓦西里的队伍渡过很长一段时间。
至於那些新丁,也拿到了武器,少年们在获得头盔、盾牌与长剑后尤为兴奋,这是他们曾经只敢想想的东西。
总之,这让瓦西里麾下兵甲更为强势。
最初,瓦西里为此很高兴,但是到离开时,他又高兴不起来。
越是往南,他距离熟悉的一切便越远,而当他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那就更是异国与异民族,每走一步都有可能陷入无尽深渊。
南行的队伍在林中蜿蜒如蛇,瓦西里握紧韁绳,前方是第聂伯河宽如大海的河面,是草原沼泽永不消散的迷雾,是基辅荒原上游荡的韃靼骑兵。
流亡的王子就这样忧鬱著,走在南行的道路上。
不过,表面上他没有展露一丝一毫情绪,看起来依然是那带领大家获得了大胜的自信军事领袖。
“贏得了一场大胜,还得继续跑,嘖。”
在行进的队伍中,阿列克谢感嘆著,不时回望斯摩棱斯克。
他不由得想,要不是瓦西里身份尷尬,王子肯定可以获得更多。
几个斯摩棱斯克加入的罗斯少年正穿著武装衣,拿著武器挥来挥去,他们有著仿佛无限的精力,哪怕是在漫长行军也是如此——不过很快就在年长亲兵的呵斥下老老实实回了队列。
这一幕让阿列克谢不由得微笑。
“怎么,你后悔了?阿廖沙?”
芬利的脸突然插进来,让商人之子突然一黑,“怎么可能,该死的,我告诉过你了,別那么突然……”
“想那么干嘛,阿廖沙,轻鬆点。”
芬利打断了阿列克谢,成功使得这个年轻人脸庞涨红,让四周的人都很惊奇——这可是很罕见的。
“你……”
阿列克谢自然不甘心如此被抢白,於是两人斗嘴起来,他们吵闹的声音与队伍里少年们仿佛用不停歇的嘴巴结合,让老谢苗的嘴角上扬,让瓦西里那惆悵的思绪也得以放鬆了不少。
这种年轻人之间淳朴的友情,总是可以让人忘却些许忧愁。
不过,队伍离开斯摩棱斯克没有多久,就被一支队伍拦住。
而这支队伍,正是由那位和瓦西里一同血战,一同去刺王杀驾的立陶宛王公,多夫蒙特所率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