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挨了一闷棍的郭药师
北宋时空,靖康元年,正月初二
凛冽的北风如同刀子般,刮过空旷的黄河北岸,捲起枯黄的草屑和尘土。
地平线上,烟尘陡起,噠噠的马蹄声从尽头传来,一支骑兵如同黑色的疾风,沿著官道席捲而来。人马皆披轻甲,虽经长途奔袭,队形仍保持著基本的严整,透著久经沙场的彪悍之气。
为首的將领,面色阴鷙,眼神锐利如鹰,眼神中带著一股叛降之徒特有的戾气和投机。
正是在辽、宋、金三朝打过工的倒戈名將,常胜军统帅——郭药师。
郭药师勒住战马,眯眼望向渡口方向。
“大帅,前方便是黎阳津!”斥候打马回报,“渡口似乎並无大队宋军守备,只有零星几条破船!”
联想到进入濬州地界后,沿途的百姓大多都撤走,甚至濬州城都是空城,只剩下些故土难离的老人。郭药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南朝果真是无人了!竟连黄河天险都疏於防守!传令下去,加速前进,抢占渡口,搜集船只!”
刚跳槽金国的郭药师,过的並不舒心。
又因为他之前去过开封,对宋朝的军事部署、朝廷內斗、官员德性,那是一清二楚。
所以完顏宗望给了一千骑兵让他去当先锋,后面又加了一千骑兵。
这让曾经堪比藩镇节度使的他也非常不爽。
但形势比人强,他需要一场漂亮的先锋战来证明自己的价值,稳固地位。
绕过防守严密的真定、中山,千里奔袭濬州,就是为了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看来,这一步棋走对了。
两千骑兵呼啸著冲向黎阳津渡口。
黎阳津渡口,往日舟楫往来、人声鼎沸的景象早已不见,周围的屋舍也都人去楼空,只剩下几条被遗弃的破旧小船歪倒在岸边,隨著水波晃动。
郭药师勒住马,眉头紧锁。
没有船,大军难渡。
这黄河天堑,果然不是那么好过的。
就在他思索著如何向宗望匯报,並寻找其他渡河点时,异变陡生!
“咻咻咻!!!”
一阵密集箭矢的锐器破空声,骤然从渡口两侧的芦苇盪,土坡,废弃的堤坝暴射而出!
“敌袭!!”
郭药师到底是沙场老將,反应极快,猛地俯身趴在马背上,同时声嘶力竭地大吼。
但太晚了!
箭雨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落在渡口处的密密麻麻常胜军骑兵队列中
“噗嗤!噗嗤!”
利刃入肉的闷响接连响起,伴隨著战马悽厉的悲鸣和士兵猝不及防的惨叫!
瞬间就有数十名常胜军骑兵惨叫著栽下马背!
“举盾!举盾!”
甄五臣、赵鹤寿等部將慌忙大喊。
到底是老兵居多,常胜军虽惊不乱,纷纷举起隨身的小圆盾或拔出兵器格挡,但依旧不断有人中箭落马。
“不要乱!结……”
郭药师强压下心中的惊怒,试图稳住阵脚。
作为一个行伍出身的老兵油子,他判断伏兵不会太多,否则早就衝出来了。
然而话还没说完,数枚石弹,呼啸著从几处临时垒起的矮墙后飞出,划著名低平的轨跡,狠狠地砸进了正在试图结阵的常胜军队列中!
虽然只是小型单梢砲,石弹不大,但砸入人群马队,造成的混乱和心理威慑却是巨大的!
一匹战马被石弹击中脖颈,哀嚎著轰然倒地,將背上的骑士狠狠压在西面。
另一个倒霉蛋被石弹擦过肩膀,整个肩胛骨瞬间碎裂,惨叫著翻滚在地。
“砲车?!宋军哪来的砲车在这里?!”郭药师又惊又怒,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绝不是小股游骑的骚扰!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南岸和芦苇盪中的战鼓敲得震天响,號角声连绵起伏,无数旗帜疯狂舞动,做出大军即將全面出击的態势!
常胜军彻底乱了!
本来遭遇突袭就士气受挫,此刻眼见“伏兵”如此之多,声势如此浩大,主將郭药师又迟迟没有明確的突围指令,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军中蔓延。
“快跑啊!宋军大队杀过来了!”
“渡口过不去了!往回撤!”
“別挡爷爷的道!滚开!”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原本还算严整的骑兵阵列瞬间陷入混乱!不少士兵们纷纷勒转马头,不顾將领的呵斥,向著来路亡命奔逃!
“回来!不许退!那是疑兵!”
郭药师气得暴跳如雷,刚刚斩杀了两个溃兵,一股在多年战场廝杀中磨练的直觉,让他猛的低下头。
嗖嗖!!!
箭矢破空声骤然响起,郭药师兜鍪上的红缨被射落。
紧接著,他身旁的亲兵突然惨叫著坠马,一只利箭直挺挺的插在他眼窝上。
隱藏在一处芦苇盪中的刘錡放下手中的强弓,有些惋惜的摇摇头。
土坡上的韩世忠猛地抽出斩马刀,振臂高呼,“兄弟们!隨俺杀贼!!”
“杀!!!”
早已按捺不住的伏兵如同开闸的猛虎,从芦苇丛,土坡后,乃至渡口周围废弃的屋舍中,咆哮著衝出!
韩世忠麾下的严永吉、孙世询、呼延通、王胜、解元等悍將各率本部,如数把尖刀,狠狠捅入陷入混乱的常胜军阵中!
常胜军虽然都是骑兵,但是因为身处渡口,人马较为拥挤,骑兵施展不开。再加上突遭袭击,全军陷入混乱,一时间人挤人,马撞马,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许多来不及跑路的常胜军骑兵,被突然杀出的宋军步兵追上,不是被人用长枪捅下来,就是用斩马刀和大斧砍翻。
刘錡並未隨韩世忠冲阵,而是指挥著一队队弓弩手占据制高点,精准射杀著试图组织抵抗的常胜军军官,同时指挥旗號,让外围的疑兵旗帜不断变换方位,製造更大的混乱!
“撤!先撤出去!”
郭药师挥刀格开一支射向面门的流矢,下达了命令。
情况不明,硬闯损失太大。
常胜军是自己安身立命的老本,不能把精锐折损在这里。
兵败如山倒!
常胜军虽然凶悍,但突遭伏击,主將被袭,又疑心遭遇宋军主力,在郭药师也跑了后,立刻就如没头的苍蝇,哭喊著向北奔逃,將后背完全暴露给追击的宋军弓弩!
“鸣金!收兵!”韩世忠一刀劈翻最后一个挡在身前的敌骑,看著郭药师在亲兵死命护卫下向北狼狈逃窜的背影,果断下令。
呼延通等人用弓弩射杀了不少落在后面的溃兵,然后乖乖地撤了回来。
战场上很快恢復了平静,只留下遍地的人马尸体、丟弃的兵器和旗帜,以及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尖锐的收兵锣声响起。
宋军开始打扫战场,收集著还算完好的箭矢、兵器和甲冑、割走敌军的首级、牵走受惊的战马……
寒风卷过战场,韩世忠拄著刀,站在高坡上,望著北面郭药师逃窜捲起的烟尘,胸膛剧烈起伏,口鼻喷出浓重的白雾。他侧头看向身边气息平稳、正指挥部队有序后撤、清点俘虏的刘錡,眼中满是激赏。
“刘九哥(刘錡在家中排行老九),”韩世忠拍了拍刘錡的肩膀,声音洪亮,“好手段!疑兵惑敌,箭雨覆顶,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不愧是刘瀘川的种,比……”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比那刘光世强出百倍!去年救援太原,那廝丟下折可求,跑的比兔子还快!哼!”
刘錡闻言,谦逊地拱拱手,“韩统领过誉了,全赖將士用命,官家信任,提前调拨精甲强弩。”
他顿了顿,看向南方,“此战虽小胜,仅挫敌先锋锐气,但应能拖延金兵主力南下数日。我等还需儘快退回南岸,布置疑兵。”
韩世忠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望向北方,目光变得凝重起来。
郭药师这三姓家奴,吃了这闷棍,下次再来,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
现代都市,城郊结合部的小诊所里,王辰坐在诊疗椅上,任由老医生小心翼翼地拆掉他右肩伤口上的缝合线。
“癒合得不错,”医生嘟囔著,剪断线头,一丝细微的牵扯感传来,“年轻人恢復力就是好。不过……”他目光扫过王辰虎口处厚实的老茧,又落到他手臂上几处不易察觉的浅淡疤痕,“你这……不像普通上班族啊?户外探险搞这么狠?”
王辰目光有些逃避,声音平淡:“前几年迷过一阵子野外生存,没少折腾。”
医生“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仔细清理掉最后一点线头。“行了,伤口別沾水,最近別吃辛辣发物,注意別感染。”
王辰穿好衣服,道谢,取药付钱,又开车回到了自己城郊宅院。
他照例吃了消炎药,然后坐在书房那张宽大的电脑椅里,在聊天群內上线了。
刚一上线,就看到赵桓在聊天群內大声嚷嚷起来。
【宋钦宗】:先生!大捷!大捷啊!韩世忠、刘錡二將不负我望!於黄河北岸黎阳津设伏,大破郭药师常胜军的两千骑!斩首二百余级,俘敌三十七人!缴获战马百余匹!郭贼狼狈北窜!
福寧殿內,赵桓紧攥著那份墨跡未乾的捷报,指节发白。字里行间的血腥廝杀,化作一股灼热的暖流,驱散了登基以来盘踞心头的寒冰。
御案上摆放的主战派大臣李纲,许翰,还有御史中丞秦檜等人的贺表,都让他腰杆挺直了几分!
王先生真是神机妙算,只是指点一番,不但避免了一场荒诞的惨败,还敲了郭药师那三姓家奴一记闷棍。
一时间,赵桓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