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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独孤九剑

  风清扬抬首,目光穿过疏朗的枝叶,落在天际那轮清冷的明月上,轻轻一声嘆息,仿佛承载了无尽岁月:“接下来,是『独孤九剑』的总诀心法,凝神静听,一字一句,需烙印於心:『归妹趋无妄,无妄趋同人,同人趋大有。甲转丙,丙转庚,庚转癸。子丑之交,辰巳之交,午未之交。风雷是一变,山泽是一变,水火是一变。乾坤相激,震兑相激,离巽相激。三增而成五,五增而成九……』”
  苍老而清晰的声音在林间流淌,字字珠璣,奥妙无穷。一路念诵下去,足足三百余字。
  “你试背一遍。”风清扬收声,目光转向林平川。
  林平川早已摒除杂念,心神澄澈,全副精神皆繫於这玄奥口诀之上。当下依言背诵,竟是一字不差,流畅如溪。
  风清扬眼中掠过一丝欣慰,頷首道:“很好!心窍通明,记性绝佳!”隨即又传了三百余字,待林平川熟记於心,再传三百余字。那“独孤九剑”的总诀洋洋洒洒足有三千余字,且文意跳脱,互不连贯,极难强记。幸而林平川天资聪颖,前世苦读的根底亦在,饶是如此,也耗费了不少心力,在风清扬的反覆提点校正下,方才將这三千余字的总诀记得滚瓜烂熟,分毫不差。
  风清扬命他连背三遍,確认无误,方道:“此总诀乃独孤九剑之根基命脉,你此刻虽强记於心,然不解其深意,时日稍久,恐有遗忘。不过以你之悟性,假以时日,融会贯通当非难事。”
  “是!”林平川肃然应道。
  风清扬续道:“九剑第一招,名为『总诀式』,內蕴三百六十般变化,正是用以体悟、演化这篇总诀之精微。第二招『破剑式』,专破天下各门各派剑法;第三招『破刀式』,可克单刀、双刀、柳叶刀、鬼头刀、大砍刀、斩马刀诸般刀路……”
  独孤九剑,除却这演化总诀的“总诀式”,更有九式號称破尽天下武学,囊括剑、刀、枪、鞭、索、掌、箭、气,几乎无物不破!
  这剑法理念之超卓,远超林平川过往所学,已达“无招胜有招”的化境,然其对传人的要求亦近乎苛刻。若资质駑钝,强练此功,非但不能得其神髓,反会画虎类犬,貽笑大方。更因这剑法讲究有进无退,有攻无守,招招皆是先发制人,攻敌之必救,若习练者心性迂阔,临敌之际仍存顾忌,这绝世剑法反成催命符,徒然害其速死。
  所幸林平川资质虽非旷古绝今,却也绝非庸才,加之奇遇连连,自身悟性亦是不凡,方能走到今日。
  在这风陵渡外的僻静林间,林平川与风清扬一待便是三日。风清扬近乎倾尽毕生心血,將自己对“独孤九剑”的感悟、心得、细微变化,毫无保留地传授於他。
  看著林平川已將“独孤九剑”的精义要诀尽数掌握,风清扬眼中既有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你的悟性……远胜老夫当年。想我初学此剑第一式时,足足耗费了三个月光景……”
  林平川恭敬行礼:“全赖太师叔悉心指点,倾囊相授!”
  他能如此迅捷地领悟这绝世剑法的精义,实则是过往奇遇积淀之功。身负“神照经”与“血刀经”一正一邪相辅的內功根基,又在古墓中承继了昔年绝学,更歷经“连城诀”与“边城浪子”两个迥异江湖的生死磨礪。他年纪虽轻,见识与经歷之丰,却未必逊於眼前这位前辈。亲眼目睹路小佳的快剑、傅红雪的孤绝、叶开的洒脱,感受过荆无命的杀意、飞剑客的飘逸……这些经歷,早已为他理解“无招胜有招”、“料敌机先”的独孤九剑精髓,奠定了深厚的基础。
  风清扬眯起眼,望向天际那轮暖融融的日头,轻声道:“这日头……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倒是许久未曾这般舒坦了。”
  林平川闻言,目光落在风清扬那透著异样金纸色的面庞上,心头猛然一紧,一个不祥的预感悄然升起。他沉默片刻,开口道:“太师叔,晚辈前番偶得两门武林前辈遗下的功法,其中颇多晦涩难解之处,恳请太师叔指点迷津。”
  “哦?”风清扬略显讶异,“是何武功?”他已知林平川所学博杂,未料竟还有未竟之秘。
  “其一,名为『血刀经』,源自吐蕃密宗;其二,乃『易筋锻骨篇』……”林平川一边解释,一边將这两门武功的关窍要义一一演示出来。
  风清扬凝神看去,只见林平川的动作初看古怪异常,却隱隱透著一种返璞归真、契合天地的玄妙韵律。他身为当世武学大宗师,眼光何等毒辣,立时看出这些动作暗含以外功导引內息、壮大气血、温养臟腑的无上妙用。当下也不多言,收起心中杂念,依样效仿起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风清扬便觉周身暖意融融,仿佛置身於温煦的炉火旁,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適畅快。他因当年剑气之爭鬱结於心,常年避居幽暗山洞,疏於调养,加之年事已高,早已自觉大限將至。此番违背誓言下山,只为寻一合適传人,將独孤九剑不至失传。目睹林平川在正气堂上的表现,又暗中跟隨,亲见其独斗田伯光与桃谷六仙的智勇双全,这才动了传剑之念。
  岂料林平川所献的这两门功法,竟如此神妙!他这气血衰败的垂暮之躯,仅仅初试,便觉精神为之一振,那沉寂已久、如同枯井般的气血,竟似重新汩汩流动起来!
  风清扬心中一动,又依图所示,以左手支地,身体竟与地面平行,双脚则翻过来勾住自己的脖颈。这姿势极尽扭曲之能事,常人万难做到。林平川因“神照功”大成,周身经脉贯通,肢体柔韧隨心,故能轻鬆施展,內息亦隨之按图索驥,循著红绿线路在奇经八脉中游走。
  这『血刀经』乃血刀门至高秘典,內外兼修,每一页图谱常人苦练年余方有小成。但林平川有“神照功”这浑厚无匹的內力为根基,再艰深的武功到他手中,也往往事半功倍。而风清扬不愧为武学宗师,当初困扰林平川多时的难关,他竟能一蹴而就,举重若轻,令人嘆服。
  约莫一个时辰后,风清扬缓缓收功,睁开双眼。只觉心旷神怡,周身暖流涌动,气血活泼泼地畅行无阻,仿佛卸下了积压多年的无形重担。那沉疴旧疾带来的滯涩感竟似烟消云散,身体轻灵如羽,胸中鬱结多年的闷气亦一扫而空,如饮醇醪,通体舒泰。
  “好功法!当真夺天地之造化!”风清扬细细体察自身变化,不禁抚须长嘆,眼中精光湛然。他醒转之后,体內真气竟无需刻意引导,便如江河奔涌,自然流转不息。本以为那『血刀经』已是域外奇功,不料林平川隨后所述的『易筋锻骨篇』更是博大精深,直指武道本源。
  当林平川念到“人徒知枯坐息思为进德之功,殊不知上达之士,圆通定慧,体用双修,即动而静,虽攖而寧”这几句时,风清扬身形驀地一震,如闻晨钟暮鼓,眼中光华大盛,似有无数武学至理豁然贯通!
  夕阳熔金,霞光万道。林平川只见风清扬忽然长身而起,信手摺下一段枯枝,竟在漫天霞光中舞动起来!那枯枝在他手中,时而如灵蛇吐信,时而如长虹贯日,剑意纵横,气象万千。风清扬越舞越是精神矍鑠,初时苍白的面色渐渐红润,双目神采奕奕,周身气机流转,竟似枯木逢春,修为境界隱隱又进一层!
  一套剑法使罢,风清扬收势而立,气息悠长,望向林平川的目光充满了深沉的感慨与暖意:“孩子,难为你……一片苦心。”至此,他已然完全明白林平川的用意——这聪慧的少年,早已看出他身怀沉疴旧疾,寿元將尽。
  以风清扬的修为本不至如此,奈何心结难解,常年避世,暮年气血自然衰败。如今这两门动功相辅相成,虽不能逆天改命,延寿十数载却非虚言。这份用心,如何不令他这看透世情的老人心头温暖?
  林平川恳切道:“太师叔,往事已矣,不必再以此自苦。剑宗传承未绝,您何不留此有用之身,坐观其兴?”
  风清扬缓缓摇头,目光深邃:“封不平那小子,武功上倒是突破了『先剑后气』的桎梏,可惜……他与岳不群一般,心思仍在昔年剑气之爭的泥潭里打转。若他们三人肯安心归隱山林,或可善终;若执意捲入这五岳並派的江湖纷爭……恐怕难逃粉身碎骨之局。”玉女峰上那一幕,早已让他对封不平等人失望透顶,否则也不会选择林平川这外人作为传人。
  “太师叔,事在人为。”林平川目光澄澈,语气坚定。
  “嗯?”风清扬凝视著他,眼中精光一闪,“若是你来操持此事……倒真有一线转机……”他似乎捕捉到了林平川话中深意。
  林平川毫不掩饰,坦然道:“若太师叔信重,晚辈自当尽力!不瞒太师叔,嵩山左盟主並派之心昭然若揭,为抗衡其势,晚辈確有意联合剑宗三位师叔之力。”
  风清扬闻言,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追忆之色,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嘆息:“你倒是坦诚。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此事……老夫不怪你。”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凝重:“川儿,你须谨记,这世间最锋利的武器,从不在拳脚刀剑之上,而在那人心算计、机关陷阱之中。一旦落入他人精心布下的罗网,任你武功通天,亦是枉然……”
  “晚辈定当铭记於心!”林平川肃然应诺。
  风清扬双目如电,直视林平川,突然发问:“若他日群雄並起,皆欲置你於死地,你当如何?”
  林平川目光一凝,朗声道:“纵是正人君子,若欲取我性命,晚辈亦不甘引颈就戮。若真到山穷水尽、不得已之时,纵是些『卑鄙无耻』的手段,也只好用上那么一点半点了。”
  “好!好!好!”风清扬闻言,竟是抚掌大笑,声震林樾,“有此一言,足见你不是那等虚偽矫饰的假道学!大丈夫立於天地间,行事但求无愧於心,如行云流水,任意所之!甚么武林规矩,门派教条,通通都是他妈的狗臭屁!”
  他伸出枯瘦却温暖的手掌,轻轻抚了抚林平川的头顶,眼中满是慈和与期许:“定閒师太能得你为徒,实乃恆山之幸,更是五岳剑派之福!”
  林平川微微欠身,默然受之。
  风清扬再次抬头,望向那轮即將沉入山峦的落日,轻声道:“今日一別,你若有要事寻我……可往少华山一行。”
  “太师叔不愿再居华山了?”林平川微感意外。
  风清扬无奈摇头:“还不是你这小子多此一举?如今那思过崖上,岳不群几乎日日盘桓不去。老夫既不愿见他,唯有另觅清静之地了。”
  林平川闻言,脸上掠过一丝尷尬,拱手道:“是,晚辈谨遵太师叔吩咐。”他虽属恆山,但五岳同气连枝,更蒙风清扬传剑大恩,这一声“太师叔”叫得情真意切。
  风清扬再次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欣慰:“好孩子……真是好孩子!”言罢,青袍飘动,转身飘然而去。
  林平川独立原地,目送那瘦削却挺拔的身影,在落日余暉与苍茫林影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心中不由涌起一阵复杂难言的悵惘与敬意。
  或许,风太师叔当年被人设计远赴江南、迎娶妓女那场屈辱的骗局,也不过是这险恶江湖中无数阴谋诡计的沧海一粟。
  若非如此深重的背叛与创痛,又岂能令这位心志如铁、剑道通神的宗师,甘愿自囚崖顶数十载,再不睹故人之面,再不履伤心之地?
  想及那隱藏在岁月尘埃下的重重黑幕,林平川只觉一股寒意自脊背悄然升起,竟是不寒而慄。
  这江湖之险,人心之毒,竟至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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