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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绝对不能鬆手

  越往山上,路就越难走,周柒柒咬紧牙关,手脚並用地往山高处走。
  尖锐的碎石硌得手心钻心地疼,枯草划破了手背,冷风像刀子一样灌进领口,冻得她直打哆嗦。
  但她不敢有丝毫停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梁爷爷!
  每向上一步都异常艰难,呼吸急促而带著白雾。
  终於,她气喘吁吁地爬上了那片险峻的崖顶。
  借著太阳下山前,最后那点微弱昏沉的光线,她惊恐地確认——
  自己之前没有看错!
  那飘荡的白色,確实是孝衣的布料!
  而穿著那身刺眼白色孝衣的,正是梁老爷子,赵大梅的公公!
  老爷子整个人悬在半空,看那情形,像是从这崖顶决绝跳下的。
  万幸的是,下方岩缝里顽强生长出来的一棵歪脖子老松,用它一根不算粗壮的树枝,恰好掛住了老爷子破旧袄的后衣领,將他这条命险险地吊在了半空!
  但那树枝细弱,在空中颤巍巍地晃荡著,隨时都可能折断!
  而他身下,是黑黢黢、深不见底的山谷!
  周柒柒的心瞬间揪紧,几乎停止跳动!
  她趴在崖边,朝著线下方连续喊了好几声:“梁爷爷!梁爷爷!您能听见吗?”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寒风呼啸而过。
  她眯起眼睛,借著微弱的光线仔细看去,这才骇然发现。
  老爷子双目紧闭,脸色灰败,竟然像是完全失去了意识!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老爷子白的鬢角处,似乎有一片深色的、已经半凝固的污跡,好像是血!
  他头上受伤了!
  至於伤势如何,严不严重,根本无从判断!
  情况万分危急!
  那棵救命的歪脖子松树看起来並不粗壮,树枝在寒风中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仿佛隨时都会不堪重负。
  老爷子身上的旧袄也不知能支撑多久,每一次晃动都让人胆战心惊!
  周柒柒心跳如鼓,她小心翼翼地爬到最边缘,碎石在她身下簌簌滚落。
  她尽力伸长手臂,但指尖距离老爷子至少还有半臂远,根本碰不到!
  这山崖边缘狭窄得可怜,泥土鬆动,碎石遍布,她自己维持平衡都已十分困难,更別说发力去拉一个成年人了。
  她尝试著探出身子,想去勾拉老爷子的衣领,可刚一用力,身下的土石就松垮下滑,嚇得她赶紧缩回,差点把自己带下去!
  她急得额头冒汗,抓起手边那根唯一的“工具”,枯树枝拐杖,试图去够、去鉤。
  可树枝长度不够,而且她生怕一个不小心,棍头戳到昏迷的老人,或者碰伤了那根已然岌岌可危的救命树枝。
  她只是轻轻一碰,那掛著人的树枝就剧烈地晃动起来,连带著老爷子的身体也危险地摇摆,看得周柒柒魂飞魄散,立刻不敢再动。
  她不敢贸然再尝试任何可能带来二次风险的动作了。
  每一下都可能给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试图继续去呼喊赵大梅和邓翠香,但嗓子都喊得有些哑了,都没有任何人给她会听。
  寒风呼啸,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她粗重的喘息和心跳声。
  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袭来,但她猛地深呼吸,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现在只能靠自己!
  不!不止是她自己!
  忽然,她又猛地睁开了眼睛,双眼中迸发出一抹光亮。
  她记得,上次沈淮川在军区医院住院,也是因为类似的情况,当时他还写了报告,上面总结了救援的方案,她也看过的。
  第一步,是什么来著?
  对了!安全固定!
  第一步不是盲目伸手,而是先把自己固定好!
  心里有了主心骨,原本的慌乱被一种沉静的决心取代。
  她目光急速在周围扫视,寻找任何可能借力的东西。
  很快,她注意到崖边有两棵相距不远、碗口粗的老树桩,根系深深扎进岩土里,看起来十分稳固。
  希望之火重新燃起,她毫不犹豫,立刻解下自己脖子上拿条后世的布围巾。
  又迅速脱下身上的外套,双手用力,將其拧成一股建议的绳索。
  她將围巾和衣服拧成的绳连接起来,增加长度和强度。
  这是沈淮川报告里写的【双重保险】。
  一头死死地、紧紧地捆在自己腰上,打了个死结。
  另外一头,则是艰难地绕过那两颗老树桩,用尽全身力气,打了个她能所想到的,最牢固的结。
  这样,一个建议的保险绳就算是完成了。
  接下来,就是救人了。
  这次心里有了底气,她动作也从容了许多,再次小心翼翼地俯身,几乎大半个身子探出崖外,靠著腰上的绳索拉著,再次伸长了手臂,朝著老爷子够去。
  一次...两次...三次...
  指尖一次次与那粗糙的布擦过,冰冷的岩石边缘铬得她胸口生疼,夜风冷冷地吹过来,身上的温度一直在下降。
  但她不死心,咬著牙,拼尽最后力气又往前探了一点点!
  终於!!!
  她的指尖鉤到了老爷子袄的衣袖!
  成功了!
  一股巨大的喜悦和希望涌上心头。
  下一步,就是把人拉回来了。
  她缓缓用力,一点一点把老人家往自己这边拉动。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几乎就只剩下一只手的距离了,忽然——
  “咔嚓——!”
  一声极其清脆、令人毛骨悚然的断裂声,猛地传了过来!
  那棵本就脆弱不堪、承受了全部重量的歪脖子松枝,再也支撑不住,应声而断!
  周柒柒下意识就是死死抱住老爷子,但下一秒,只觉得手上一沉!
  一股完全无法抗拒的巨大下坠力骤然传染!
  腰间的围巾绳瞬间绷紧到了极限,猛地勒紧她的肉里。
  剧痛袭来,让她眼前一黑,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她!
  整个人被这股可怕的力量狠狠地拽向悬崖之下,眼看就要跌落!
  万幸的是,那两棵老树桩和她拼命打下的结承受住了这恐怖的衝击!
  她和昏迷的老人家一起悬吊在了陡峭的崖壁之上,全靠那根由围巾和衣服组成的“生命线”维持著,在空中危险地来回晃荡,带落无数碎石,哗啦啦地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周柒柒嚇得心臟几乎骤停!
  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命用双脚瞪著冰冷的崖壁,试图找到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
  挣扎中,她的脚尖终於碰到了一个略微凸出的小小土平台,大概有半米那么宽。
  沈淮川的报告上说了,一定要提前想好,如果救援出现意外,要如何保证自身的安全。
  所以在救人之前,她特意爬上更高点看了一下,找到了这个平台,选择在这个角度附近救人。
  没想到正好派上用场了,幸好,幸好...
  不过现在不是庆幸的时候,她赶紧踩实了,虽然这平台很窄,容纳两个人非常勉强。
  尤其是在老人家毫无知觉的情况下。
  必须得依靠她用力拽著老爷子,努力保持著平衡。
  但总算,有了个极其勉强的支撑点,大大减轻了腰腹部那令人窒息的拉力。
  她一手死死抓著老爷子的衣领不敢鬆开,另一只手艰难地扒著崖壁上冰冷粗糙的岩石缝隙,整个人以一种极其痛苦、扭曲且危险的姿势,死死地僵持在那里。
  一刻都不敢放鬆。
  时间一点点流逝著,她现在根本无法变换姿势,也没办法去看手錶。
  只知道太阳早就彻底落山了,已经入了夜,山里的寒风像是刀子一样,开始无情地切割著她的身体。
  裸露的手指很快冻得麻木,快要失去知觉。
  腰部被绳索勒得钻心地疼,仿佛快要被硬生生勒断。
  踩著那微小平台的腿,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每一块肌肉都在不受控制的抽搐著。
  她的体力在飞速流逝,体温也在急剧的下降。
  意识也逐渐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了。
  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发黑。
  耳朵里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心跳和风和声音。
  每一秒,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下去的,身体的各种反应都在让她鬆手,放弃那沉重的负担。
  一个念头猛地闪过,带著一丝苦涩的后悔。
  也许,她根本就不该这么鲁莽地选择救人,那她也就不会落到这么危险的境地。
  万一...万一她和老爷子都...
  这结局让她不敢想像。
  “不!”
  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就被她狠狠掐灭!
  她自认不是什么大善人,更不是什么圣母。
  可要她眼睁睁看著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还是自己朋友的亲人,在她眼前坠入深渊,而她明明有机会伸手...
  她做不到!
  她真的做不到!
  如果她真的见死不救,那么这一幕,恐怕会成为她一辈子的梦魘,永远无法摆脱的愧疚。
  想想她上辈子过得那么苦了,但遇到老人家摆摊卖东西,她都会选择买上一点。
  她的良心,不允许她见死不救!
  “不行...绝对不能鬆手...坚持...坚持...”
  她死死咬著早已破皮的下唇,用尖锐的疼痛刺激著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血腥味在口中瀰漫。
  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数人的脸庞闪过,翠香姐...莹莹...大梅姐...
  最后的最后,定格在了舟舟,还有沈淮川的脸上,
  泪水混著冰冷的汗水滑落,她喃喃自语,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声吞没,却带著刻骨的眷恋:
  “舟舟...我的舟舟还在等著我回家,外国专家的治疗方案马上就送回国了,我得帮著小丫头开口说话...”
  “还有沈淮川...沈淮川...我好想...好想再见你一面...我想告诉你,我可能,大概,也许...”
  “我,不止是馋你的身子,我...我...我还要你这个人,我...我爱你...”
  “我想让你当我...当我一辈子的爱人,对,你是我的爱人...”
  她的眼泪决堤般涌出,心里酸涩得发疼。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她才无比清晰地看清了自己。
  那颗被原生家庭伤害得千疮百孔、紧紧封闭的心,不知何时,竟被那个沉默坚毅的男人,用他的包容、他的担当、他笨拙却滚烫的爱意,一点一点地修补著,温暖著。
  面对爱人,面对婚姻,她好像不再抗拒,不再害怕...
  她渴望每一天清晨醒来都能看到他,渴望他充满爱意的眼神,渴望和他一起走过无数个春夏秋冬,拥有好多好多的未来...
  可惜,这些话,永远都不能说给他听了。
  这一切美好的期盼,也都不可能了...
  她的眼皮如同灌了铅般沉重,抓著老人家衣领的手臂酸软的几乎失去所有知觉,感觉绝望的黑暗就要將她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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