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新御宅屋>书库>奇幻玄幻>【偷梦空间】我的梦境能撩妹> 第051章 绝望微光与纯粹的荆棘

第051章 绝望微光与纯粹的荆棘

  魔都的阴雨似乎没有尽头,连绵不绝地敲打著病房那扇蒙尘的窗户。
  十多天过去,陈默身上的剧痛已从撕裂般的高潮退去,沉淀为一种无休止的、深入骨髓的钝痛和酸麻。
  断臂的石膏依旧沉重,像一道耻辱的枷锁。
  肋下的闷痛隨著呼吸起伏,每一次都牵扯著神经。
  最让他烦躁的是眼睛。
  警察那次例行公事的问话,像走过场的冰冷程序。
  “已经立案,正在调查,有进展会通知你。”
  穿著制服的年轻警员公式化地记录著,眼神里没什么温度。
  临走前,倒是多看了一眼他肿胀得只剩一条缝的眼睛,补了一句:
  “算你运气,再晚点,这眼睛怕是要废了。”
  运气?陈默扯了扯乾裂的嘴角,尝到一丝铁锈味。
  郭凯手下那帮人下手极有分寸,重点招呼的就是他的脸和眼睛。
  警察来得“及时”?不过是郭家不想闹出人命惹上大麻烦罢了。
  这双眼睛,现在看什么都像隔著一层浑浊的毛玻璃,光线刺得生疼,远处的东西模糊一片。
  医生检查后也只是摇头,说需要时间恢復,神经受损,视力能恢復到什么程度不好说。
  他成了一个半瞎的残废。
  腿上的刀伤倒是好了很多,拆了线,留下几道狰狞扭曲的暗红色蜈蚣疤。
  他能勉强下床,扶著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挪地去那散发著消毒水和排泄物混合气味的公共卫生间。
  每一次移动,都像在提醒他身体的破碎和尊严的彻底沦丧。
  病房里始终只有他一个人。
  冰冷的白墙,单调的点滴声,护工每日粗鲁的擦洗和例行公事的呵斥,构成了他地狱般的全部世界。
  那些曾被他用梦境扭曲、视作玩物或踏脚石的女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就在他以为这绝望已凝固成冰,再不会有任何波澜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不是护工那种粗鲁的踢撞。
  陈默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个穿著深色西装、身材魁梧的男人轮廓走了进来,步履沉稳,带著一种与这廉价病房格格不入的、训练有素的气息。
  来人没有靠近病床,只是將一叠用牛皮纸信封装著的、厚厚的钞票,放在了离他最近的床头柜上。
  那动作,像在放置一件需要处理的垃圾。
  “陈默先生?”
  男人的声音低沉,没什么感情,“白总让我送来的。一万块。”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宣读通知,
  “另外,白总让我转告你,你的助理合同即时解除。以后,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甚至没等陈默有任何反应,转身就走。
  门被轻轻带上,脚步声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
  病房里又恢復了死寂。
  陈默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那沓厚厚的钞票上。
  牛皮纸信封边缘崭新,透著金钱特有的、冰冷坚硬的气息。
  一万块。
  解除合同。
  好自为之。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他千疮百孔的心臟。
  比郭凯的拳头更冷,比护工的呵斥更痛。
  这就是白薇。
  那个曾將他视作“福星”、在觥筹交错间与他调笑曖昧的女人。
  她的“恩赐”,她的“了断”,如此精准,如此冷酷,像一场精心策划的、对失败者最后的羞辱。
  一万块,买断了他所有曾为她提供的“点子”和“便利”,也彻底买断了他对她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人走茶凉。
  树倒猢猻散。
  人性的险恶与凉薄,在他跌入谷底的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以为自己早已看透,此刻才发现,真正亲身品尝这杯苦酒,滋味竟能苦涩至此。
  他闭上肿胀刺痛的眼睛,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濒死的呜咽。
  万念俱灰。
  放弃吧,陈默。
  这烂泥一样的人生,这残破不堪的身体,这被所有人唾弃的身份……还有什么值得挣扎?
  不如就这样烂在这张病床上,无声无息地腐朽掉,或许才是他最终的归宿。
  就在这浓稠得化不开的绝望几乎要將他彻底吞噬时,病房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这一次,没有深色西装,没有冰冷的通知。
  一股清甜的、混合著新鲜水果的香气,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骤然刺破了病房里污浊沉闷的空气,强势地钻入陈默的鼻腔。
  紧接著,一个轻快又带著点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像林间跳跃的溪水,瞬间打破了死寂:
  “陈默哥哥?你在吗?我…我来看你了!”
  陈默猛地睁开刺痛的眼睛,肿胀的视线努力聚焦。
  门口的光影里,站著一个娇小的身影。
  她穿著一件暖黄色的连衣裙,像一簇小小的、不合时宜的向日葵,努力想要照亮这阴冷的角落。
  她手里拎著两个沉甸甸的大塑胶袋,里面塞满了红彤彤的苹果、金灿灿的香蕉、饱满的橙子……色彩鲜艷得刺眼。
  是郭小婷。
  她脸上努力绽放著笑容,那笑容依旧灿烂,像记忆中那个在梧桐树下餵猫的少女。
  但陈默肿胀模糊的视线,却捕捉到了那笑容深处,无法掩饰的、浓重得化不开的担忧和心疼。
  她的眼睛红肿著,显然刚刚哭过不久。
  小心地走进来,將水果放在那个放著冰冷钞票的信封旁边。
  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形成刺目的对比。
  “陈默哥哥……”郭小婷走近病床,看清陈默缠满绷带的手臂、肿胀变形的脸,还有那双几乎睁不开的眼睛时,
  她努力维持的笑容瞬间垮塌了,声音带上浓重的哭腔,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徵兆地滚落下来,
  “他们…他们怎么把你打成这样……”
  她伸出手,似乎想触碰他缠著纱布的额头,又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指紧紧攥著自己的衣角,指节发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陈默的心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剧痛、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汹涌而来。
  他张了张嘴,喉咙乾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是她?
  为什么偏偏是郭小婷?
  郭凯的妹妹!
  刘亚萍的女儿!
  他陈默仇人的至亲!
  她知道了!
  从她的话语里,从她红肿的眼睛里,陈默清晰地意识到——她知道了!
  知道了他对她母亲做过什么!
  知道了他用怎样卑劣的手段试图操控她父亲!
  知道了他是一个怎样骯脏、齷齪、为了復仇不择手段的烂人!
  “你…都知道了?”
  陈默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著一种自暴自弃的平静,甚至有一丝残忍的期待,期待她露出厌恶、唾弃,甚至愤怒的表情,像其他人一样转身离去,彻底掐灭这最后一点微光。
  郭小婷用力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抬起通红的眼睛,直视著陈默那双肿胀模糊、却努力想要看清她的眸子。
  她的眼神里有痛苦,有挣扎,有深深的恐惧,但最终,却燃烧起一种近乎固执的、纯粹的光芒。
  “嗯…”她点点头,声音带著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
  “我…我听哥哥和妈妈说话的时候…听到了…”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努力想要表达內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知道…知道你用了不好的方法…知道你可能…做了错事……”
  她咬了咬下唇,眼泪又涌了上来,但她的声音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可是…可是感情不是这样的!陈默哥哥!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不是用钱能买来的!
  也不是用那些…那些东西能换来的!”
  她向前一步,小手紧紧抓住冰冷的床沿,仿佛在汲取勇气,声音微微发颤,却异常明亮:
  “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了!它…它是纯粹的!不讲道理的!
  就像…就像我看到你在梧桐树下餵小猫的样子,阳光落在你身上的时候…那一刻的感觉,谁也改变不了!
  谁也抢不走!它就在这里!”她用力地捶了捶自己的心口。
  “我知道哥哥恨你…我知道他…他可能还会找你麻烦…我很害怕…”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著无法掩饰的恐惧,
  “但是…但是我不能不来!我不能看著你一个人躺在这里…没有人管…没有人问…陈默哥哥,我心疼你!”
  纯粹。
  不讲道理。
  心疼。
  这些字眼,像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在陈默早已冰封麻木的心上。
  他肿胀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郭小婷那张满是泪痕却依旧固执地绽放著光芒的小脸,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衝击而微微颤抖。
  在这个所有人都用利益衡量他、拋弃他、甚至践踏他的深渊里,在他自己都彻底唾弃自己、认定自己只配烂在泥里的时刻,
  这个被他仇家捧在手心的“小公主”,这个被他卑劣手段间接伤害过的女孩,却捧著一颗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真心,带著满袋鲜艷的水果和满眼的泪水,毫无畏惧地闯入了他的地狱。
  她不是不知道他的骯脏。
  她不是不害怕她哥哥的报復。
  但她还是来了。
  只因为…那不讲道理的、纯粹的…“心疼”。
  陈默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的、破碎的哽咽,有什么滚烫的东西终於衝破了那层坚冰,从肿胀刺痛的眼眶里汹涌而出,混合著血水、脓液和汗水的咸涩,滚烫地滑过脸颊。
  这束光,不是救赎的曙光。
  它更像一丛带著尖刺的荆棘,狠狠扎进他腐烂的伤口,带来比郭凯的拳头更尖锐、更持久的剧痛
  ——那是对他卑劣灵魂的拷问,是对他彻底沉沦的阻止,是这冰冷绝望世界里,唯一还带著温度的…纯粹的刺痛。
  窗外,魔都的阴雨依旧连绵。
  病房內,郭小婷带来的水果香气和她压抑的啜泣声,交织成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碎的交响。
  陈默躺在病床上,像一具被这纯粹荆棘钉在耻辱柱上的残骸,
  在剧痛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某种比死亡更深刻的东西,
  正在他那片被冰封的废墟里,艰难地……破土。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