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他不配管,那我配管吗
第443章 他不配管,那我配管吗
城墙根处的难民营里,昨夜为阿雅治过伤的龙面医生轻轻舒了口气:
“谢天谢地,还好只是淤青,如果是骨折的话,就有点麻烦了......那帮傢伙可真列毒,对这种小女孩儿也下得去手,她身上还有这么重的伤呢!真的是..::::
龙面医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有些话,说出来也是做无用功,徒增烦恼罢了。
阿斯让站在一旁,目光沉重地落在阿雅瘦弱的身躯上,久久不发一言。
此时的阿雅正伏在一条破旧的毛毯上,双手不安地揪著毯角。泪痕在她布满灰尘的小脸上划出两道乾涸的河床,身上的鞭痕纵横交错,新的旧的叠在一起,青一块紫一块,令人不忍卒睹。
“她没事吧?“阿斯让终於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眼下瞧著还好,没发热发烧,但她需要安心静养,离那些畜生远一些。”
龙面医生重新戴上面具,声音从面具后传来,闷闷的,却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別怕,小阿雅,你会没事的,我的面具会把病痛都嚇跑。”
“可惜嚇不跑那些狗娘养的畜生!”
拉赫迈的声音从帐帘外传进来,下一秒他掀开帐帘,苦著脸说道:“现在好了,他们的主子找过来了,怎么办?”
阿斯让闻言回过头,透过半开的帐帘,能看到许多难民正朝这边围拢过来,他们交头接耳,脸上都带著对阿雅的担忧与同情,然而,当“主子“这个词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抽在空气中时,那些窃窃私语声也仿佛被这个词所震碎,顿时变得细不可闻,进而彻底沉默。
一直安静躺著的阿雅也像受惊的小兽般猛地坐了起来,她的眼睛湿漉漉的,视线模糊得很,只好凭著感觉抓住了阿斯让的衣角,哭喊著乞求道:“求您......不要把我送回去..“
阿斯让立即俯下身,轻轻摸了摸阿雅因为出汗而有些粘腻的头髮:“別担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把你送回去的,相信我吧。“
说完,他向著阿雅微微点了下头,起身大步走出帐篷。
帐外的难民们不断嘆著气,大概是因为阿雅身上的遭遇,击碎了他们心中残存的幻想。
他们本以为將孩子送去给魔女当僕役,就能让他们的孩子平平安安的活下来,但现在看来,魔女们的宅邸似乎並非天堂。
当他们看到阿雅身上的道道伤痕时,一些打算送孩子去魔女家做僕役的父母,明显变得犹豫,而另一些已经把孩子送过去的妇人,则都担忧地啜泣起来。
图雅站在父母身边,听著难民们的议论,感受著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她能为那伤痕累累的女孩做些什么呢?她只是一个刚从圣都毕业的黑袍魔女,她能站出来对抗那些身穿镶金法袍的大魔女吗?
她不由自主地侧过头,看向远方的城市大道。
有一群人正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赶来。空气中瀰漫著一股不同寻常的魔力波动,充满了压迫感和侵略性。
为首的魔女並不是阿雅的女主人芭丝特,在一群身著镶金法袍的大魔女中,芭丝特身上的黑袍是如此朴实,如此不起眼,朴实到如果你不是特意寻找,几乎会一眼掠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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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眼前那群上了年纪、魔力气息强大得令人不敢直视的大魔女们停下脚步,如同舞台上的布景般向两侧微退,將芭丝特稍稍推出来面对眾人喊话时,阿斯让和图雅,以及所有围观的难民们,才真正有机会仔细打量这位在本地经营许久、体態稍稍显胖的黑袍魔女。
“就是你!是你打了我的人,对不对?”芭丝特抬起手臂,远远指著阿斯让的鼻子,
声音尖锐而刻薄,刺得人耳膜生痛,“你这不知死活的斗剑奴!看在你主人的份上,只要你交出那个小贱种,我便既往不咎!不然的话一—”
她的话音未落,许多难民嚇得脸色发白,抱紧孩子,慌不叠地缩回破败的营帐。他们的脚步慌乱,像是被猎犬驱赶的羊群,窝棚的篷布被撞得哗哗作响。
芭丝特愈发得意,嘴角微微上扬,仿佛从难民的恐惧中汲取了力量。她挺了挺胸,拔高嗓门,语气充满恶意:“都给我听清楚了!那个小贱种是我的私有財產!我养她这么多年,她不顾念我的恩情,偷吃我的点心也就罢了,竟然还敢不知好列地逃跑,让本魔女蒙羞!今次我定要亲手剥了她的皮,让她尝尝背叛主人的滋味!”
帐篷里蜷缩著的阿雅在听到这番恶毒的话语后,那双略微平静下来的大眼睛里,瞬间又蓄满了泪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无声地滚落,浸湿了身下那块粗糙的毯子。
她本已在心中慢慢筑起的丁点儿勇气和希望,瞬间便土崩瓦解,小小的身子猛地一颤,仿佛被冰水浇透。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偷——
阿雅极小声地辩解著,这声音如此微弱,几乎立刻就要消散在空气里,却像一把钝了的、生了锈的小刀,在龙面医生的心口慢慢地、一下一下地剐著。
“別怕,孩子,”龙面医生轻声安慰她,“阿斯让大师是不会把你交出去的。”
阿斯让確实没有辜负龙面医生的信任,
他稳稳地挡在阿雅所在的窝棚前,不紧不慢地回喊:“你要这么说,我就更不可能把她交给你了。“
“你说什么?“
芭丝特的脸猛地抽搐了一下,仿佛被人迎面扇了一记耳光。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狂躁那是她的权威受到蔑视时本能的反应。
与此同时,芭丝特身旁的大魔女们也纷纷皱眉,魔力波动愈发强烈,空气中瀰漫著一股灼热的压迫感。
一旁的图雅感受著这股骤然增强的魔力威压,心中充满了不安。
她悄悄地拉了拉阿斯让的衣角,想要提醒他小心发言,谁料阿斯让竟不为所动,反倒是当著所有人的面,对著趾高气扬的芭丝特,做了个送客的手势:“我说我不可能把她交给你,你请回吧。“
躲在帐篷里观望事態发展的难民们不禁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弄出点声响,便会引火烧身。
越来越多人拉上帐帘,几个胆大点的孩子想要向外张外,却马上被他们的父母生拉硬拽了回去。
那些跟著拉赫迈过来看热闹的斗剑奴们,也都面面相地议论起来,言语中既有惊讶,也夹杂著几分不易察觉的敬佩与快意。
“这傢伙胆子真大,敢这么跟魔女说话!”
当然,更多的人,则用一种“过来人”的、带看几分无奈与悲观的口吻,小声地预言著: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撞傢伙,这下可算是彻底激怒了这些高高在上的魔女大人们,
怕是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了,多半要落得个户骨无存的下场。
“哼,他这是在找死。魔女可不会放过他,瞧那魔女的脸,都快炸掉了。”
芭丝特的確被阿斯让激怒了。她的神情已经完全扭曲,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著,眼晴里燃烧著熊熊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仿佛下一秒就要不顾一切地催动体內所有的魔力,將眼前这个可恶的阿斯让,连同他身后那顶碍眼的、航脏的医用营帐,以及里面那个该死的小贱种,一同轰成漫天飞舞的粉。
而以瑟拉菲娜为首的大魔女们则比芭丝特冷静许多。
她们不想任由芭丝特胡闹下去,因芭丝特的表现实在太过丟人,不仅没有魔女应有的威仪,反而像个被宠坏的、恶毒的地主婆。
於是瑟拉菲娜上前一步,將芭丝特稍稍拉回到身后,自己则站到了最前方,与阿斯让遥遥对峙。
“狂妄的凡人,你以为击倒了几个僕役,杀死了几条蠢龙,就有能力挑战魔女的权威了?你对魔女的力量一无所知,对圣都的律法也毫无敬畏。”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那些若寒蝉的难民,最后重新落在阿斯让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轻蔑。
“你可曾想过,圣都为何能在这片危机四伏、遍地蛮荒的土地上屹立千年而不倒?它又凭什么能够庇护九省数以万计的生灵,使他们免受那些贪婪恶龙的侵扰与屠?答案,
显而易见。”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著不容置喙的傲然:
“圣都所凭靠的,正是吾辈魔女手中所掌握的,足以撼动山河、逆转乾坤的崇高之力!以及,由这份力量所建立起来的,神圣不可侵犯的无上秩序!而这份秩序,正是维繫吾辈这个脆弱世界不至於彻底崩塌沦亡的根本基石!
你要记住,圣都律法的每一条规则,皆是吾辈先贤以血铸就而成!凡人既寻求魔女庇护,魔女又以鲜血庇护凡人,那凡人难道不应该无条件地忠顺於魔女么?这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瑟拉菲娜说著伸出了手,指向阿斯让身后的帐篷,指向那个她甚至不屑提及名字的女孩:
“同理可证,奴僕既然將自身託庇於主人的羽翼之下,接受主人的供养、住所与规训,那么,这奴僕难道不应该对他的主人献上毫无保留的忠诚与服从吗?这既是神圣的契约,也是不可推卸的义务!
“想想看,要不是芭丝特阁下出於仁慈,早早地收留了你身后那个不知感恩的小东西,那她很可能早就饿死在哪个你我都不知道的角落里,化为一堆枯骨了!而她不仅不知感恩戴德,反而还敢偷吃主人家的点心,败坏主人的名声,这种可耻的行为,难道是可以被原谅的吗?”
此言一出,马上便让一些难民忽地“醒悟”过来。
他们开始指责阿雅的忘恩负义,认为魔女大人的话句句在理,一些做父母的,更是趁机拉过身边懵懵懂懂的孩子,压低声音告诫他们,日后若是有幸去侍奉魔女大人,定要尽心尽力,乖巧听话,好像这么做就能得到魔女的青,过上衣食无忧的体面生活似的。
而那些始终保持看儿分距离、抱看骼膊冷眼旁观的斗剑双们了,则对此嘴之以鼻,嘴角纷纷撇出不屑的弧度。
对於这群在生死线上摸爬滚打的斗剑奴来说,他们之间早已达成了一个无需言说的共识一一魔女们口中那些听起来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的话,无论说得多么天乱坠,归根结底,全都是用来糊弄傻子、巩固权力的骗人鬼话。
秩序?狗屁的秩序!圣都之所以能够维繫这千年的统治,究其根本原因,再简单不过了一一无非就是因为她们这些魔女的拳头,比別人更大、更硬而已!仅此而已。
而当他们听到阿斯让接下来的发言时,很多人更是对著魔女发出了嘲讽的嘘声。
“我暂且不谈你们能否拿得出证据证明阿雅是否真的偷吃了什么东西,”阿斯让目光如炬地逼视著瑟拉菲娜,厉声回击,“我只问你一句,凭什么在这种艰难的时刻,你们这些在城中拥有私宅的魔女,还能吃的上美味的点心?”
“要知道,很多凭著一腔热血,执意前来巴迪亚解围的年轻魔女,都只能住在市政厅的狭小客房里,跟斯泰西元老一起啃食发硬的麵饼,最多再用龙肉熬成的又酸又苦的汤水泡开了吃,就这,都还要数著粮仓里的余粮,等待圣都的援助与救济,而你们倒好,居然还有余力製作点心!並且我都不晓得该说你们是富有,还是贫穷,因为你们居然还要为了一块点心,就要打死一个孩子!”
“我自己的东西,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芭丝特气急败坏地高声喊道,“你一个凡人,居然还想管到我的头上吗?”
“你说他不配管,那我配管吗?!”在芭丝特身后,一个清脆而带著怒意的声音突然炸响。这声音若不属於法莉婭,那还能属於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