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归乡者诺艾儿
第196章 归乡者诺艾儿
古代国王们的封地通常分为两种,军役领和食邑领。
顾名思义,军役领在享有减税、免税特权的同时,需要承担军事义务,
当战事来临、或有巨龙入境时,就是领民们“发光发热”的时候了。
魔女们在各个行省中设置的少量总督直辖区,便可以视作军役领的延续,有需要时,就可以从这些军镇抽取大量炮灰一一喜欢钱供养大型猎团的魔女终究是少数。
至於前文提到的食邑领,则要直面老爷们的贪婪盘剥。在诸位时代晚期,一些地方公国的税率甚至能到“七公三民”、“八公二民”的惊人地步,各个公国之间还设有大量关卡,对商人们徵收巨额同行税。
重压之下,对底层社会的统治早已失序,不论彼时的国王与天神教如何宣称圣女之伟大、魔女之邪恶,农奴们依然冒著大不,將新生的魔女们,
源源不断地送往圣都。
爱莎的继业者之一,“归乡者”诺艾儿,便是在农奴们的接力护送下,
从法兰最西方的布塔尼亚公国,一路千难万险,最终抵达圣都,传为一段佳话。
后世的剧作家將诺艾儿的事跡改编为戏剧,与“建城者爱莎”、“妖邪者梅莉丝”、“归乡者诺艾儿”並称为圣都三部曲。
诺艾儿出生的时候,法兰因宫相之乱而陷於动盪,各个公国领主彼此对立,战乱频发,正是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各地的农奴们站到了一起。
於是,当诺艾儿学成归来,如风捲残云般横扫法兰时,这句话便成了她的口头禪:“乡亲们、父亲们,你们还记得我吗?我是你们的女儿啊。”
菲奥娜对这段话明显过敏,但她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她总不能学那头不识礼数的淫熊,对法莉婭喊:“法莉婭,別闹,不要发癲。”
然后让法莉婭把书还给梅吧?
所以,她只能一个劲独自烦恼。那件事到底是不是梦?法莉婭到底喊没喊那头淫熊叫、叫·——可恶,她好在意啊!
“法莉婭,”梅闷闷不乐,“我还有没有看完,你就把故事剧透光了!
“这种经典剧目,哪怕提前了解了剧情,照样能看得津津有味。”
法莉婭將书拋还给梅,接看看向阿斯让,抱胸说道:
“阿斯让,我確定以及肯定地说,“归乡者』诺艾儿的故事即使真有艺术改编的成分在,那也仅占全篇故事的极小一部分。瞧,以往的法兰贱——
平民是多么温良、和善!因此,我一直不明白,比起古代的国王,我们魔女已足够仁慈、足够宽厚,可为何到了今天,他们反倒成了一群臭没良心的傢伙,高举反旗造反呢?”
“河谷地的贵族简直坏透了!过去圣都百般加税,最后也只收农夫五成税,他们倒好,额外加了四成!”法莉婭大发雷霆,“尤其是这个———这个税目!他们怎么敢徵收这种税的?!简直欺人太甚!!!”
法莉婭指的应该是那个税,让我们换个文雅点的说法一一哺育税。一些领主根据部位大小,並按单个家庭中的女性人头数,进行额外徵税。太大不行,太小也不行!因有的女性为了逃避税收,竟直接动刀割肉,这怎么行。
我的养父母就没交过这种税!”法莉婭吼道。
“因为你是私生女呀,法莉婭,”梅说,“你的养父母从领主手里收养了你,肯定能免去很多苛捐杂税吧,而且那时你还小。”
“这么说你交过?”
“嗯?那时我还小啊,不清楚哟,”梅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很多地方的领主都会征这种税。”
“..——十抽九,匪夷所思,暴君都收不到如此高的税率!”法莉婭眼神阴冷,“菲奥娜,这种税率在法兰普遍吗?”
“十税九不常有,但十税七、十税八的税率还蛮常见的。”菲奥娜答道。
“我小时候经常饿肚子,得跟著家里人偷偷出去挖野菜、摘蘑菇呢,”梅回忆说,“有的野菜很苦,有的蘑菇吃了肚子会痛,但吃不死人。”
“我也是法兰出身,我怎么就没饿肚子、挖野菜?”法莉婭的自尊心莫名作崇,“是不是你的父母太懒了?”
“我都说啦,你是私生女呀。”梅说。
“..—.或许吧,但后,他们把我视作眼中钉,想置我於死地。”
法莉婭奉劝梅长点眼力,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接著说道:“我倒是好奇,贵族们立下繁多税种,他们是如何把税收到手的?老实说,这点值得学习。”
然而阿斯让却说:
“你从中学不到任何东西,法莉婭。领主们立下诸多杂税,这些税收涵盖生活的方方面面,怎么可能一一收齐呢?他们巧立名目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让自己隨时都能盘剥农奴,把税钱收到满意为止。何为满意?就是既要满足圣都徵税的需求,又想让自己过得儘量快活,不为吃穿用度发愁。
你学他们,只会把自己学废,因为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看看这个冬天,贵族们躲在壁炉前取暖时,首先考虑的不是节衣缩食,而是加大对农奴的盘剥索取,弥补寒冬带来的损失。”
法莉婭点了点头,“让依莲尼亚整顿下队伍,我们回金月湾。”
依莲尼亚行事向来雷厉风行,没过多久,她便列好队伍,护送法莉婭离开庄园。
当他们离开时,阿斯让看到庄园外的农夫们纷纷跪倒在地,讚颂法莉婭的美名。他们並不认识法莉婭,也不知道法莉婭是个什么样的魔女,但他们还是这么做了。是阿斯让叫他们这么做的。
不过,阿斯让没有叫这些农奴亲吻法莉婭行过的地面。
可他们还是这么干了。
这场面令法莉婭多少有些难堪,她靠在阿斯让旁边,轻声低语:“在我小的时候,有那么一次,我的父亲带著他的税吏和僕从巡视领地,我的养父母,还有我的那些邻居,就是这样跪倒在地上,对看他的脚印又亲又舔。
哈多噁心?但那时的我还不懂事,只觉得很有趣、很好玩,大家都这么干,肯定有它的道理,所以我也跪了下来,也准备这么干。阿斯让——.“”
“嗯,我听著呢,法莉婭。”
“在我跪下来时,我的养父母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他们说,法莉婭,
你不要跪下来,也不要去吻地上的脚印,因为你和我们不一样,他是你真正的父亲,而你是他的女儿。法莉婭,你是老爷的私生女,你得站起来,去拦住你的父亲,这样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私生女.可笑我那时还以为私生女的身份有多高贵,竟然真的跑去拦住了他”
『法莉婭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早就不在意了。不过,仔细想想,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我被他记恨上了。”法莉婭突然指了指前方,眯眼道:“瞧啊,阿斯让,现在在我们前方就站了个小男孩,或许他也是某人的私生子,嗯?~”
小男孩·
阿斯让顺著法莉婭指著的方向望去,在队伍前方,有一个半大的男孩儿,头戴脏兮兮的农夫帽,慢悠悠地晃动双臂,似乎有话要讲。
“肯定是想求我们减税,农夫们总爱用自己的孩子做砝码,耍小聪明,”菲奥娜嘆了口气,“然后某年某月某日,某人骑著马,从他孩子身上碾了过去。”
“温妮莎给我举过这样的例子,”梅说,“还问我万一遇上这种人,该不该放手让她杀。”
“当然不能。”菲奥娜说,“得交由律法审判,要是每个魔女都能动用私刑,世界不就乱套啦?”
“温妮莎说律法等於狗屁。』
“大胆!就是因为像她那样的对律法熟视无睹的魔女越来越多,圣都的律法才会·—
“圣都的魔女最不遵守律法,”梅振振有词,“更不遵守戒律。”
“你也一样。”法莉婭呛道。
“你们·—·先声。”阿斯让皱了皱眉。
“喂,你以为你是谁,”菲奥娜也皱起眉来,“你怎敢用这种口气“菲奥娜,声。”阿斯让再次强调,“有点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的?”菲奥娜嘀咕道。
阿斯让没有解答她的疑惑,而是专心盯著前面拦路的小男孩。
那真的是个半大男孩儿吗?
阿斯让看到矮人埃里克与依莲尼亚打了声招呼,吹著口哨,向那半大男孩小跑过去。
难道真如法莉婭猜的那样,那男孩其实是矮人的私生子?阿斯让知道,
法莉婭说出那番话,不过是想和自己斗斗嘴、聊聊天,舒缓一下心情,但她猜的未免也太准了点。
怎么可能!
很奇怪,那男孩打一开始,便目不转睛地盯著这边。
莫非我身上有什么显眼之处吗?阿斯让暗暗想道,確实有显眼的地方,
但真正显眼的大概不是我,也不是我背上的那把大剑,而是三个魔女。
魔女的黑袍尤其引人瞩目。
现在问题来了,附近的农夫,哪怕是这种小孩子,在听闻有个魔女率队杀死了三头绿龙,还把绿龙的头颅当作摆饰,以作威镊后,他们真的敢抬头直视魔女吗?
就算是角斗场里身经百战的斗剑奴,亦不敢直视魔女太久,此举通常会被魔女视为冒犯,並加以惩戒。
他们身后的那些农奴,哪一个不是把头埋在地上?就算有那么几个带著草帽的硬骨头...他们也不敢盯著魔女看太久。
太奇怪了。
阿斯让与那男孩儿静静对视著。
慢慢地,他找回了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好吧,说不上多慢,也就几秒时间而已,但对他而言,確实有些慢了。
毕竟在角斗场上,不到一秒时间,他就能进入那种与人生死对峙时才有的紧绷状態。
阿斯让真心希望他是想多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並未多想。
那所谓“男孩”其实並不是男孩,而是一个矮人,所以埃里克才会上前打招呼,正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
当然了,这句俗语还有另一个版本,而那个版本就不太妙了。
陌生矮人似乎被这预料之外的情况打乱了阵脚。
据埃里克事后回忆,陌生矮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这样的:“我不是矮人。”
“你是不是矮人我能不清楚?装什么人类小孩儿呢?”
然后他就被陌生矮人一拳打晕了。
陌生矮人夺过他身上的锤子,而后以惊人的速度向阿斯让这边逼近。他的奔跑速度远超常人,鹰狮团的猎人们来不及反应,就连三个魔女也来不及调用魔力捕捉他的位置。
杀伤范围较大的魔法必然危及他人,老成心狠的魔女或许能在瞬间內下定决断,但法莉婭她们显然不是这种心狠手辣的魔女,她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找准魔力的“锚点”,但她们的反应速度明显跟不上矮人的移动速度。
依莲尼亚拔出刺剑,朝矮人刺去,矮人硬抗了这一刺,任由刺剑从其腋下穿肺而过,隨后抢锤回身,將依莲尼亚打倒在地,
铁锤击在依莲尼亚胸前,半精灵顿时不省人事。
依莲尼亚·!
阿斯让掏出法莉婭先前送给他的手弩,弩箭在矮人停顿的瞬间射出,这箭穿胸而过,然而矮人的动作依然灵活。
他衝过来了,將生死置之度外,一心只想著让魔女去死。
“阿斯让!天神之血一一!”梅高声喊道。
我知道。
梅不是提醒自己喝她的血,她又不傻。
答案只有一个,这个矮人是天神教的刺客。
手里的巨剑无法横斩,否则会伤及身旁的几名魔女,竖斩风险太高,一个失误就可能酿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毕竟要把剑重新举起来,必然会浪费宝贵的时间。
现在容不得一点失误。
不过,谁说用剑才能战斗?你不怕死,我也不怕。
在矮人错的目光中,阿斯让横过手臂,用肩膀撞向矮人的胸膛。
与此同时,矮人手里的铁锤也重重砸在了阿斯让身上。
两人双双跟跑几步,阿斯让先一步站稳脚跟。
隨后巨剑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