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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公子!

  两里路並不远,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
  距离镇子一段距离,刘靖停下马车,钻进车厢里。
  只见他迅速脱了破布一般的粗麻衣裳,解开崔蓉蓉给自己的布包,从中取出一套新衣裳。
  外是一件天青色的圆领袍,內是一套白絁汗衫与袴裤,以及一双靴子。
  刘靖稍稍研究了一番后,便开始穿汗衫。
  套上圆领袍,系上腰带,穿上白底皂革靴,刘靖气质瞬间大变。
  常言道,人靠衣裳马靠鞍。
  刘靖本就英武俊美,此刻配上这套精美的衣裳,任谁见了都会夸讚一句:好一个风度翩翩的俏公子。
  可惜他並未及冠,也没有挽髮髻,否则气质上还能更添几分尊贵。
  整了整衣裳,刘靖走出车厢,驾著马车朝镇上行去。
  城门口值差的士兵只是瞥了一眼马车,並未细看刘靖,压根就懒得盘查,只是摆摆手,示意他快点进镇,莫要挡著路。
  进了镇子,刘靖直奔医馆而去。
  医馆就坐落在主干道上,街上人来人往。
  刘靖將马车停好,支起木架后,便抱起车厢里的中年男子进了医馆。
  甫一进门,一股浓郁的药香味扑鼻而来。
  一名小廝打扮的学徒,正在角落里切著药材。
  刘靖开口道:“大夫可在?”
  “俺去唤师傅来。”
  见有病人上门,学徒连忙起身走向后堂。
  不多时,一名道士打扮的老者从后堂走出。
  正所谓十道九医,这个时代的大夫基本都是道士,还有一小部分是和尚。
  因此,许多医馆都开设在道馆与寺庙之中,治病救人又不耽搁修炼,同时也是一种吸引香火的手段。
  大夫见刘靖抱著一个大汉,招呼道:“快且將人放下。”
  闻言,刘靖动作轻盈地將中年男子平放在地上。
  大夫蹲下身子,先是检查了一遍病人的眼瞼、舌头,这才开始把脉,並吩咐学徒將男子的上衣解开。
  隨著上衣解开,一股腐臭味顿时瀰漫在鼻尖。
  只见中年男子的腹部,有一处伤口,伤口皮肉已经发黑腐烂,並不断向外渗著脓汁。
  大夫皱眉道:“怎地拖到眼下才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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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靖答道:“先前买了两副药,不曾想吃了不见好,反而愈发严重了。”
  “若是早些来,还有的治,可如今邪气侵入五臟六腑,怕是难了。”老大夫轻抚鬍鬚,摇头嘆息。
  刘靖不懂中医,只看伤口,便知是受到感染,从而导致严重的炎症。
  他说道:“还请大夫尽力医治,诊金不是问题。”
  老大夫不语,一副沉心把脉的模样。
  见状,刘靖又补上一句:“即便没有治好,那也是我兄弟命数合该有此一劫,怪不得旁人。”
  他看出来,这老大夫见他驾著马车来,穿著打扮又富贵,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担心没有治好,届时会引来麻烦。
  医闹么,从古至今都存在。
  若是平头百姓闹,老大夫自然是不怕,可世家大族就不同了,店被砸了是小,性命丟了是大。
  果然,老大夫等的就是他这句保证:“既如此,老道便试上一试。徒儿,速取器具来。”
  学徒屁顛屁顛地取来一个枣木箱子。
  打开木箱后,竟是一件件器具,有的类似后世做手术的柳叶刀,有些则类似镊子。
  用青蒿煮开的药水细心擦拭了一番伤口后,老大夫拿起那把小刀,放在灯火上烤灼了片刻,开始切起了腐肉。
  隨著腐肉一点点被割掉,伤口处渐渐显露出正常且鲜红的肉色,丝丝鲜血流出。
  这是个精细活,极其考验手上功夫。
  待里里外外清除完坏死的腐肉后,老大夫额头上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中年男子彻底陷入昏迷,切肉的过程中没有丝毫反应。
  若非还有微弱的呼吸,刘靖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这时,老大夫取出一截芦苇杆,用青蒿水消毒后,斜插在伤口之中。
  刘靖心下诧异,这个时代的中医,竟然还知道用导流管將腹腔中的积液、脓液排出,当真令他意外。
  接过学徒递来的帕子,老大夫擦了擦额头汗珠,稍稍休息了片刻后,开始上药包扎。
  忙活完后,老大夫叮嘱道:“此芦苇管要保持洁净,莫被秽物沾染,待过几日,管中无浓水流出,便可拔下。老道再开几服药,至於能不能痊癒,那就只有看天意了。”
  刘靖感谢道:“多谢大夫,诊金几何?”
  老大夫盘算一番,说道:“且给五贯吧。”
  “这般贵?”
  刘靖一愣。
  此话一出,老大夫顿时急了,连忙解释道:“这位公子,非是老道贪財,而是如今药材昂贵,这五副药的本钱便需三四贯,收来之后还需精心炮製,算上诊金,收取五贯已是老道心善。”
  刘靖这才反应过来,这会儿不比后世,药材价格极贵,普遍比粮食高出二十三倍。
  五贯钱,平头百姓一年恐怕都挣不到这么多。
  难怪穿越之前,总在书上看到古时一户人家因父母生了病,导致负债纍纍。
  “一时失言,还望大夫莫怪。”
  刘靖拱了拱手,从怀里掏出荷包。
  这是昨夜崔鶯鶯给自己的,里头装著一些银裸子和金叶子,至於庄三儿给自己那个布包,铁定是不能拿出来的。
  银裸子还能解释,他娘的拿出首饰付帐,那就不好解释了。
  从中取出一块银裸子,刘靖递了过去。
  老大夫见了,面露为难道:“老道不收银子,劳烦这位公子跑一趟质库,换成铜钱。”
  “好吧。”
  刘靖这才想起,唐时金银也无法流通。
  银子成为流通货幣,似乎是宋朝的事儿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问道:“敢问质库在哪?”
  老大夫答道:“就在街尾,距此百余步。”
  “我去去就来,劳烦帮忙照看一下马车。”
  刘靖说罢,快步出了医馆,朝街尾行去。
  不多时,一间铺子出现在眼前,铺子大门左侧还竖著一桿幌子,上书一个硕大的当字。
  质库,便是当铺在唐时的別称。
  不但负责抵押收货,还兼著放印子钱的业务。
  迈步走进质库,入眼便是一条横在面前的长柜檯,大门两侧各站著一名彪形大汉,手持长棍,腰掛横刀。
  见到刘靖进门,两名大汉迅速打量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神色恭敬。
  这就是他方才换衣裳的目的。
  若是方才没有换衣裳,穿著平日里的粗麻短衣,估计连质库的门都进不来。
  这个时代就是如此,阶级分明,只看穿著便知身份,且八九不离十。
  这种情况下,庄三儿那伙人,包括麾下的两个閒人泼皮能进的了质库?
  想屁吃呢!
  一路来到柜檯前,掌柜上下打量了刘靖一眼,笑呵呵地说道:“公子瞧著有些面生,敢问从何而来?”
  刘靖冷著脸,用不耐烦地语气说道:“莫要废话,换些铜钱,我赶著去医馆结帐。”
  闻言,掌柜非但不恼,反而殷勤道:“不知公子要换多少?”
  刘靖並未说话,从荷包中取出一块银裸子扔在柜檯上。
  掌柜拾起银裸子,先是放在眼前观察了一番,隨后又取来一把小銼刀,在银裸子上轻轻銼下一些银粉,用手指沾了一些,放在舌尖细细品味。
  检查完银子的真假和成色后,他这才取出一桿小秤开始称重。
  掌柜放下小秤,问道:“好教公子知晓,按我润州的银价,如今一两银可换十一贯铁钱,七贯大历元钱,五贯开元通宝,六百枚乾元重宝。公子这块银裸子,重一两七钱五分,不知要换哪一种铜钱?”
  大唐初年时,银价並不高,当时铜钱值钱,一两银子可以换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铜钱。
  但到了如今,铜钱泛滥,除开前些年朝廷大批量造的铜钱之外,各地节度使也纷纷私造铜钱,导致铜钱泛滥贬值,以至於金银价格暴涨。
  这会儿铜钱种类也极为繁多,除开大唐印製的铜钱之外,甚至两汉时的五銖,以及隋五銖同样在市面上流通,这里头弯弯绕绕多的很,平头百姓不懂这些,买卖东西时很容易被坑。
  所以不少百姓,依旧秉持著以物易物的原则。
  除了铜钱之外,绢帛也是硬通货。
  扛著几匹绢去买东西,在古时算不得稀奇。
  刘靖吩咐道:“换开元通宝。”
  开元通宝是唐高祖李渊於武德四年下令铸造,作为大唐开国后的第一款铜钱,自然是无比重视,由彼时的大书法家欧阳询亲自书写钱文,纹路精美,质量上乘,因此流传最广,也最受百姓喜爱。
  “公子稍待。”
  掌柜点点头,拿著银子转身走进库房。
  不多时,掌柜便回来了,身后还跟著两个伙计,抬著一箩筐铜钱。
  没错,就是一箩筐。
  开元通宝一贯一千文,重量约莫七斤,他这块银子换了约莫八贯钱,五十多斤,还真得用竹筐来装。
  掌柜笑容满面道:“公子,共计八贯七百二十文,本店收取一百文火耗钱,剩下的都在这,您点点?”
  “不必点了。”
  刘靖摆摆手。
  开什么玩笑,八千多枚铜钱要数到什么时候去,况且也不符合他眼下维持的人设。
  刘靖接著趾高气昂道:“对了,我今日没带僕从,借你店中一人,把钱搬到医馆。”
  “没问题。”
  掌柜爽快的应下,不但让伙计帮忙搬迁,还贴心的吩咐门口的一个壮汉,一路护送到医馆。
  来到医馆后,刘靖从箩筐里抓起一把铜钱,扔给壮汉与伙计:“赏你们的!”
  两人当即大喜,连连道谢:“多谢公子赏赐!”
  拿了赏钱后,两人喜笑顏开的离去了。
  刘靖朝著大夫说道:“铜钱在此,大夫自取便是。”
  付清了诊金后,刘靖將中年汉子抱上马车,带上剩余的铜钱离去。
  他並未立即离开镇子,既然都已经换了铜钱,乾脆打算採购了一番米麵。
  他食量大,一日两顿稀粥麦饭,实在吃不饱,虽说晚上崔鶯鶯会给他送吃食,可一顿宵夜根本不顶事。
  本以为带著三贯钱,能买不少粮食。
  结果到了粮铺后,米价却让他大吃一惊。
  他知晓乱世粮食金贵,却没想到竟然贵到这种程度。江南乃是鱼米之乡,可即便如此,一斗粟米也需九百六十钱,稻米更贵,达到了恐怖的一千八百钱。
  至於麵粉,刘靖乾脆就没问。
  稻米都这个价了,麵粉只会更夸张。
  最终,刘靖咬牙买了一斗稻米。
  穿越后的这一个来月,他吃的都是麦饭粟米,晚上时常梦到大米饭。
  剩下的钱,则全买了小麦和粟米。
  粮铺掌柜虽诧异他一个公子哥不带僕从,亲自来买粮食,却也没有多问。
  载著马车出了镇子,一路来到林子后,刘靖停下马车。
  下一刻,庄三儿等人从一侧钻出。
  庄三儿满脸急切地问道:“刘兄弟,怎么样?”
  刘靖嘆了口气,如实说道:“大夫诊治了一番,清理了伤口,又开了药,至於能否挺过去,就全看天意了。”
  说实话,炎症高烧不退,放在这个时代想活命,大夫只能占两成,剩下八成靠运气。
  命硬,身体素质好,还有机会挺过去。
  可若是本就身体虚弱,那基本可以商量埋哪了。
  庄三儿郑重地拱手道谢:“大恩不言谢,这份情谊,某铭记在心。往后刘兄弟若有事,哪怕刀山火海,俺庄三儿也在所不辞。”
  “庄兄言重了。”
  刘靖摆摆手,將病人从马车里抱了出来,又交代了一番医嘱。
  庄三儿拱了拱手:“刘兄弟,俺等毕竟见不得光,先行告辞了。”
  “等等。”
  刘靖又將那个布包塞进他手里。
  布包一入手,庄三儿面色顿时一变,赶忙推脱道:“刘兄弟能帮忙,已是冒了风险,哪还能用刘兄弟的钱,快且收下!”
  他一上手,便知布包里的首饰一样不少。
  很显然,此次诊金的是刘靖自己的钱。
  这是刘靖的试探之举,若庄三儿接过布包,那今日过后,他便不会再与庄三儿等人联繫。
  见小利而忘义,这样的人今日能为一包首饰不讲情义,他日也能为一包金银出卖自己。
  不过庄三儿的反应,证明了他是个讲究人,如此才值得深交,才能放心的用。
  一番推脱后,刘靖只得收下布包,转身又从车厢里拎出一斗粟米:“这位兄弟病重,熬些米粥吃,兴许能好的快一些。”
  庄三儿並未多说,只是用力拍了拍刘靖的肩膀,隨后扛起那袋粟米转身离去。
  男人之间,有时候不需要说那么多,一个简单的动作,甚至一个表情,往往就能表明心跡。
  今日过后,这帮魏博牙兵就欠下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后续的计划,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刘靖心情大好,口中哼著后世的小曲儿,驾著马车朝甜水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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