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0 章 謫仙本仙

  眼看苏汐月纠缠个没完,顾洲远只好举手投降。
  “你先別晃了,晃得我头晕。”
  “那你作一首词好不好?”苏汐月停下手上动作,微微仰头问道。
  “你鬆手,容我想一想。”顾洲远无奈道。
  “好噠!”苏汐月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咏雪的词么?”顾洲远摸著下巴呢喃道。
  在苏汐月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他展开一沓白纸,摊在坐垫上,然后握笔写下:
  “清平乐·画堂晨起
  画堂晨起,来报雪坠。
  高捲帘櫳看佳瑞,皓色远迷庭砌。
  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他写一句,苏汐月便跟著念一句。
  刚一停笔,苏汐月一下子就扑了过去,把这首词抢在手里。
  细细地又读了一遍。
  苏汐月脸上满是震撼,顾洲远所作之词大多细腻婉约。
  这首词却是气势豪迈,狂放不羈。
  简言之,之前的顾洲远的词作如“江南烟雨”,现在便似“塞北大漠”。
  她完全想像不出,到底是怎样的阅歷心性,才能写出出如此截然不同风格的作品。
  苏汐月长出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看著顾洲远。
  “远哥,你……”苏汐月的声音带著难以置信的颤抖。
  她小心翼翼地將那张写满字的纸捧在胸前,仿佛捧著什么稀世珍宝,“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她抬起眼,目光灼灼,里面盛满了惊嘆与探究:“这首词……与你以往所作,风格迥异,却同样…惊才绝艷!”
  “远哥,你究竟还有多少面目是我不知道的?””
  顾洲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乾咳一声,故作轻鬆地耸耸肩:“兴之所至,隨便写写罢了。不是说雪停了么,心情好了,笔下自然开阔些。”
  “隨便写写?”苏汐月的声音猛地拔高,几乎破了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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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若是隨便写写,让那些苦吟推敲一辈子的文人学士情何以堪?”
  她再次低头,指尖轻轻拂过纸上的墨跡,逐字逐句地品味:
  “『画堂晨起,来报雪坠。』起句平实,却如在目前,晨起得知雪落的欣喜跃然纸上。”
  “『高捲帘櫳看佳瑞,皓色远迷庭砌。』一个『高卷』,足见期盼急切;『皓色迷庭砌』,天地皆白,琉璃世界的景象扑面而来,这『迷』字用得极妙!”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愈发激动:“『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炉烟繚绕,雪光映照,更显氤氳;草木凝霜,宛如佩玉,比喻精妙清奇!已是极好的白描,但若止於此,虽工却未臻绝顶……”
  苏汐月深吸一口气,眼中迸发出极致的光彩,紧紧盯著最后两句。
  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然而最后这两句!『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这…这是何等磅礴的想像!何等狂放的气魄!”
  她猛地站起身,头顶不小心撞到了车顶,却只“哎呦”一声,一点都不以为意。
  若非在马车里,只怕要激动地踱步:“將漫天飞雪想像成是天仙豪饮酩酊大醉后,肆意狂放地將朵朵白云揉碎撒向人间!”
  “这比喻匪夷所思,超绝尘寰,直接將整首词的意境推向了凌云九霄之境!这已非人间词句,简直是…是謫仙手笔!”
  她看向顾洲远,眼神复杂无比,混杂著极度崇拜和一丝茫然不解:“远哥,你时而婉约细腻,情深似海;时而却能如此豪迈不羈,气吞云霄。”
  “你的胸中,究竟藏著怎样一个世界?”
  顾洲远被她这一连串密集而精准的点评说得头皮发麻,脸上努力维持著淡然的微笑。
  心里却在疯狂吐槽:李白的锅,我背得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其实这首词作者是不是李白是存在爭议的,尚无確凿定论。
  一部分观点认为这首词是李白所作,比如一些诗词赏析网站直接將其归为李白名下。
  且词中“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的豪放浪漫风格,也与李白一贯的创作特点相符。
  但也有不少学者对此持怀疑態度,宋代黄舁认为此词“无清逸气韵,疑非太白所作”,明胡应麟也认为是偽作。
  此外,《全宋词》中对此词署名宋代袁綯。
  且从词的格律和用韵习惯来看,也有观点认为其与盛唐时期不符。
  而更接近北宋以后的风格,因此推断可能是袁綯所作。
  顾洲远专门挑了这么一首所谓“狂而无韵”的词作,想不到依然带给了苏小迷妹巨大的震撼。
  “不行!”苏汐月忽然小心翼翼地將词稿折好,贴身收起。
  语气急切:“这等好词我一刻都不想耽搁,一定要儘快让云澜姐姐看到!”
  她弯腰走到车厢最前面,敲了敲车厢隔断:“熊二,熊二,你加快些速度!我们赶紧到城里找驛馆,我要寄信!”
  前头驾车的熊二听到苏小姐急切的声音,虽不明所以,还是应了一声,挥动手中鞭子,马儿扬蹄,跑得更快了。
  车厢微微摇晃,苏汐月却浑不在意。
  她双手交叠按著胸口放词稿的位置,目光望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雪景,嘴角噙著压抑不住的灿烂笑意。
  喃喃自语:“云澜姐姐看到这首词,不知会是何等表情……她总说你是『词仙』,如今看来,你这『仙』字,怕是再也摘不掉了……”
  而顾洲远看著她那副仿佛得了什么绝世珍宝的兴奋模样,饶是他久经锤炼的脸皮,也不由有些微微脸红。
  他轻咳一声道:“倒也不用急这一会儿,你要寄信给赵小姐,可以飞鸽传书的。”
  赵云澜之前在大同村时,她的商队给她带来过京城养熟的信鸽,两边通信一直都用的飞鸽。
  苏汐月一拍手道:“那就双管齐下,到时抄录两份,一份经由驛站快马加鞭传信,另一份就飞鸽传书,这样子保险!”
  毕竟她听说飞鸽传书是有一定失败机率的。
  至於远哥的原稿,自然是属於她苏汐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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