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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230恢复高考大学录取二姐回沪

  第231章 230.恢复高考.大学录取.二姐回沪
  时间如同奔腾不息的江河,裹挟着生活的泥沙与金砾,一路咆哮向前,不容回头。
  时代的洪流中,个体的悲欢如同浪,转瞬即逝,却又在各自的河床上留下深深的刻痕。
  时光荏苒,幸福的日子总似指间流沙,悄然滑落。仿佛只是几个寒暑交替,墙上的挂历便在不知不觉中翻到了一九七七年。
  在这几年相对平静的时光里,阳光明和林见月的小家庭也迎来了新成员,增添了无尽的生机与忙碌。
  一九七四年,他们的第一个孩子降临人世,是个女儿,取名阳静姝,取《诗经》中“静女其姝”之意,寄托了父母希望她娴静美好、安康顺遂的愿望。
  小静姝的到来,如同春日里最明媚的阳光,给这个小家带来了无尽的欢乐与笑语。
  一九七六年,他们又迎来了第二个孩子,是个儿子,取名阳致远,寓意“非宁静无以致远”,期望他志存高远,脚踏实地,能够行稳致远。
  此时,女儿静姝已经三岁,正是活泼可爱的年纪;儿子致远刚满一周岁,蹒跚学步,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养育两个孩子的过程固然辛苦,喂奶、换尿布、夜里哭闹、生病担忧……林见月付出了巨大的心血,阳光明也尽力分担。
  但看着两个孩子如同幼苗般一天天健康长大,露出纯真的笑容,咿呀地喊着“爸爸”、“妈妈”,他们心中充盈的,是难以言喻的为人父母的喜悦、满足和沉甸甸的责任。
  这平凡的幸福,冲淡了岁月的艰辛,也让他们的生命变得更加完整。
  在这几年当中,阳家其他成员的家庭结构也发生了变化。
  二哥阳光耀和岳心蕾婚后感情融洽,接连生了三个孩子,都是女儿。
  虽然有些守旧的邻居或亲友私下里议论岳心蕾没能生个儿子“传宗接代”,但阳光耀和岳心蕾本人倒是看得开,对三个女儿疼爱有加,视为掌上明珠。阳光明也时常开导,认为女儿同样顶天立地。
  大哥阳光辉和大嫂李桂,在长子壮壮之后,又添了一个儿子,这让传统观念较重的阳永康和张秀英颇为高兴。
  远在东北的二姐阳香梅,自结婚后只生了一个女儿,取名罗晓雯,今年四岁。
  这些年来,她似乎没有再要第二个孩子的打算。
  对于1977这一年,在阳光明的内心深处,早已期盼了许久。
  他清楚地知道,历史的沉重齿轮将在这一年发生关键性的转动,一个影响无数人命运、乃至国家前途的重大事件即将发生——那中断了十年之久的高考,即将恢复。
  这不仅是无数被时代耽误的知识青年改变命运的契机,也是国家告别阴霾、迈向崭新时代的嘹亮号角。
  它像一道划破暗夜的闪电,将照亮无数人前行的道路!
  他既然知晓这一切,自然不会白白错过历史的机遇。
  早在一年前,他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如同春蚕吐丝般做着准备。
  这种准备,并非大张旗鼓,而是润物细无声般的渗透。
  在与关系亲近的同学、亲友闲聊时,但凡他觉得对方有潜力、有基础,他总会看似随意地,却又带着某种笃定地提上几句:
  “多学点东西总没坏处,知识什么时候都不会过时。它是藏在脑子里的财富,谁也拿不走。”
  “别看现在有知识的人好像英雄无用武之地,可时代在变,说不定哪天政策就变了,机会啊,总是留给那些有准备的人。”
  他点到即止,从不强求,言语如同播种,只是将一颗名为“希望”的种子悄然埋进对方心田,至于这颗种子能否遇到合适的土壤和雨露,最终破土发芽,全看个人缘法与毅力。
  尽了心意,他便也坦然。
  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旁人无法替代。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项更为具体的准备。
  他知道,一旦高考恢复的消息公布,最重要的复习资料便是那套曾经风行一时,却在过去岁月中被列为“禁书”的《数理化自学丛书》。
  这套书的内容系统全面,深入浅出,是应对高考不可或缺的利器。但由于被禁多年,存量稀少,大多或被销毁,或藏于角落,一旦消息公布,必将一书难求,洛阳纸贵。
  于是,他利用出差的机会,或是周末闲暇时流连于那些即将被时代遗忘的旧书市、废品收购站,像一位耐心的淘金者,在故纸堆中翻检寻觅。
  他的行动悄无声息,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前前后后,历时近一年,他竟然奇迹般地凑齐了十几套品相相对完好的《数理化自学丛书》,被他如同珍宝般妥善地收藏在家里那个厚重的带着岁月沉淀气息的黄梨大衣柜深处。
  那衣柜的暗沉木色,仿佛也守护着这些书籍所承载的知识。
  这些书,在他眼中,不仅仅是泛黄的纸张和略显模糊的油墨,更是通往大学的一张张珍贵的门票,是能够改变亲友命运的钥匙。
  或许是受到阳光明那种异于常人的笃定和坚持学习态度的感染,最先行动起来的是林见月。
  她本就是高中生,基础不算差,只是婚后生活的琐碎让她渐渐疏远了书本。
  在阳光明温和的鼓励下,她重新翻出了那些蒙尘许久的初高中课本,利用下班后的业余时间,在昏黄的灯光下,一点点地重新拾起遗忘的知识。
  那些熟悉的公式、文字,仿佛旧友重逢,既亲切又带着几分陌生。
  阳光明则自然而然地,扮演起了“家庭教师”的角色。
  他耐心地为她梳理纷繁的知识点,解答那些令人困惑的难题。他的讲解往往条理清晰,能抓住要害,让林见月常有茅塞顿开之感。
  小小的宿舍里,常常是孩子睡下后,两人对坐灯下,一个凝神细听,一个娓娓道来,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的低语。
  这股悄然兴起的学习之风,也渐渐吹到了阳家那座充满烟火气的石库门房子里。
  二哥阳光耀和二嫂岳心蕾,都是“老三届”的学生,当年是凭真才实学考上的高中,底子颇为扎实,在厂里也算是有文化的青年。
  听到小弟阳光明反复强调学习的重要性,又眼见着弟媳林见月学得那般认真投入,他们二人沉寂已久的心弦也被拨动了。
  反正业余时间除了带孩子、操持家务,也有些空闲,与其闲聊打发时间,或是听着收音机里千篇一律的节目,不如跟着学学,总比虚度光阴要强。
  况且,他们内心深处,何尝没有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改变现状的期盼?当年未能更进一步求学的遗憾,此刻也隐隐复苏。
  于是,在阳光明的建议和帮助下,阳光耀和岳心蕾也重新捧起了那些久违的课本。
  三人基础都好,又都肯下功夫,回石库门团聚时,便常常聚在一起学习。
  每当清闲下来,孩子们在一旁玩耍,他们便围坐在桌前,或是各自默读,或是互相提问,讨论疑难。
  有时为一个数学题争得面红耳赤,有时又为共同解开一道难题而欢欣鼓舞。
  这种互相督促、互相启发的氛围,让他们的学习效果相当不错,也仿佛找回了些许当年求学读书的感觉。
  阳光明也没有忘记远在东北冰天雪地里的二姐阳香梅。
  阳光明知道二姐当年成绩优异,心中一直怀着未能上大学的遗憾。
  他特意从搜集来的书籍中,挑选了一套品相最好、最完整的《数理化自学丛书》,连同一些基础的初高中教材,仔细打包,通过邮局寄往了遥远的东北,并附上了一封长长的信。
  在信中,他言辞恳切,反复叮嘱二姐,无论工作多忙,家务多繁琐,无论如何,一定要抽空学习,哪怕每天只看几页,做一道题,也要坚持下去。
  他在信中写道:“二姐,时代在悄然改变,多学知识,总是立身的根本,是任何人都无法剥夺的财富。
  坚持下去,说不定哪天形势骤变,恢复高考,你曾经那个璀璨的大学生梦想,也就有了实现的可能。
  为了自己,也为了下一代的未来,千万不要放弃。”
  阳香梅在东北那个小县城的医院里,收到这沉甸甸的包裹和充满殷切期望的信件时,内心是复杂而感动的。
  虽然她对小弟如此郑重其事地、甚至带着某种预言般的态度,要求她学习,而感到有些不解。
  但她素来信服这个有主见、有见识、如今更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弟弟。加之她在县医院的工作虽然忙碌,但环境相对稳定,宿舍也还安静,便也听从了建议,在工作之余、照料年幼女儿的间隙,开始重新捧起了书本。
  北国的夜晚漫长而寒冷,窗外是呼啸的风声。阳香梅在灯下展开书本,那些陌生的公式、久违的课文,常常让她感到力不从心,岁月的流逝似乎也带走了她曾经的敏捷思维。
  但想到小弟的信,想到那个模糊却诱人的“可能性”,她还是坚持了下来。
  有时,女儿晓雯睡熟了,她还在灯下演算,手指冻得发僵,就哈口热气搓一搓继续。
  这其中的艰辛与孤独,远在魔都的阳光明无从详细得知,只能寄望于二姐自身的毅力和坚持。
  在那些看似平淡的日子里,阳光明小小的家属院宿舍,以及岳家宽敞的干部楼,时常可见挑灯夜读的身影。
  橘黄色的灯光下,映照的是凝神思索的专注面庞,是轻轻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响,是压低声音讨论问题的絮絮低语。
  这浓厚而自觉的学习氛围,在这个知识被轻视、读书无用的年代背景尚未完全褪去的尾巴上,显得既珍贵难得,又带着一丝超前的预见性,仿佛暗夜中悄然积蓄力量的萌芽。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跟上这股悄然兴起的“学习热”。
  阳光明身边的几位好友,除了冯向红之外,对于重新捧起课本这件事,大多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并非他们对阳光明的建议不重视,实在是现实条件与个人情况所限。
  楚大虎性子豪爽耿直,一身力气用在工厂保卫工作中是一把好手,但让他静下心来,去啃那些弯弯绕绕的公式定理,去背诵冗长的课文段落,简直比让他连续进行半个月的高强度训练还要疲惫不堪。
  他尝试了几次,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文字就如同看天书一般,头皮发麻,最终只能无奈地挠着头,对阳光明憨厚地笑道:
  “光明,哥们儿真不是这块料,这书本跟我犯冲,一看就头晕眼,坚持不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练我的擒拿格斗,当好我的保卫员吧!这条路,踏实!”
  严俊的情况稍好一些,但也仅限于“稍好”。
  他高中毕业这么多年,那点本就算不上厚实的文化底子,早已在日复一日的人情往来中还给了老师。
  如今重新拾起,感觉异常困难,陌生的概念、遗忘的知识点层出不穷,坚持了没多久,最初被阳光明点燃的那点热情,便也在现实的困难面前渐渐消退了。
  谢飞扬倒是比楚大虎、严俊多坚持了一段时间。
  他毕竟在政府部门工作,见识相对广些,也更能理解阳光明话语中隐含的深意。
  但他的基础确实不牢,学习起来事倍功半,如同狗熊掰棒子,学后面忘前面,效率低下。
  加之他的人际应酬不少,能静心学习的时间本就有限,外界的干扰也多。
  久而久之,面对那些难以攻克的知识堡垒,那股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心气也就渐渐淡了,最终也只能望“书”兴叹。
  对于这几位好友的实际情况,阳光明心知肚明,洞若观火。
  他理解并尊重他们的选择。
  人生道路千万条,并非只有考大学这一座独木桥。
  在这个百废待兴的时代,只要肯努力,行行都能出状元。他当初的提醒,不过是尽朋友之谊,播撒一种可能性,在他们心中埋下一颗种子,至于能否开结果,强求不得,也无需强求。
  朋友的意义,在于提醒与陪伴,而非替对方选择人生。
  唯一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冯向红。
  冯向红本就聪明伶俐,上学时成绩就不错,虽然这些年有所荒废,但天生的智商和理解力还在。
  在经历了父亲出事、与谢飞扬分手的痛苦后,她似乎将一部分无处安放的精力与情感转移到了学习上,作为一种精神的寄托和现实的逃避。
  加之有林见月这个好友时常一起切磋、互相鼓励,她的学习进度相当不错,重新梳理初高中的知识,并未感到太过吃力,反而在知识的海洋中找到了久违的宁静与充实感。
  一九七七年十月,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如同积聚了太久力量而终于炸响的春雷,瞬间传遍了神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大学招生制度恢复!中断了十年的高考,回来了!
  官方媒体正式公布了这一决定,并通过广播、报纸,以最快的速度传递城市和乡村。
  这一刻,无数被压抑了太久、渴望太深的知识青年和莘莘学子,热泪盈眶,奔走相告,仿佛长久禁锢的闸门被轰然打开,希望的洪流奔涌而出。
  整个国家,仿佛都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渴望改变、憧憬未来的激动气息,一种久违的对知识的尊崇氛围开始回归。
  阳光明家中,更是群情振奋,一种“果然如此”的感慨,弥漫心头。
  林见月、阳光耀、岳心蕾三人,因为提前了近一年时间做准备,系统地复习了初高中知识,面对这突然其来却又在内心深处期盼已久的消息,虽然难免有些临考前的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有备而来”的信心十足。
  他们比那些仓促应战、甚至毫无准备的考生,拥有了太多的先发优势和时间积累。阳光明提供的《数理化自学丛书》,此刻更是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阳光明自己,则并没有打算参加这次万众瞩目的高考。
  他的目标更为明确和长远——参加明年,即一九七八年恢复的研究生招生考试。
  他考取研究生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提升一纸文凭,更是为了一个更为清晰的目标:尽快获得出国留学的机会!
  对于自己的未来,他早已有了明确的规划。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性格和志向并不适合走仕途,而内心涌动的想法是在更广阔的天地里,在商业上有所建树和发展。
  然而,他同样清醒地认识到,未来的至少十年内,国内的经商环境和政策尚不成熟,充满了不确定性。
  因此,他打算走出国留学这条捷径,也是当时条件下最正规、最被认可的途径。
  他有冰箱空间这个金手指,同时还明了全球范围之内的未来发展方向,在国外宽松的环境中,才能有更大的发挥余地。
  等他在国外积累了巨量财富,以后国内的环境变得宽松,再回国投资也不晚。
  在这个时期,出国仍然是一件极其困难、门槛极高的事情,需要通过严格的选拔,而研究生学历和公派留学资格,无疑是其中最光明正大的“通行证”。
  阳光明有能力考取研究生,自然要选择这条光明大道。
  高考报名的热情空前高涨,如同燎原之火。
  阳光明身边的许多人,无论准备充分与否,都怀揣着希望报了名。然而,现实往往是残酷的,基础和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最终的结果。
  十一月份,由于魔都地区报考人数实在太多,远远超出了预期和考场承载能力,不得不先进行一轮预考筛选,以控制参加正式高考的考生规模。
  这无异于在通往梦想的道路上,设置了第一道关卡。
  预考结果出来,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林见月、阳光耀、岳心蕾、冯向红,凭借着扎实的复习和原有的底子,顺利通过了预考,拿到了正式高考的“入场券”。
  谢飞扬也凭借一定的底子和考前的冲刺复习,惊险地擦边通过了预考,得以继续前行。
  而楚大虎、严俊,以及蔺书楠等人,则在这第一关就被刷了下去,无缘正式的考场。
  楚大虎对此倒是很豁达,仿佛早已料到,他拍着阳光明的肩膀,声音洪亮地说道:
  “早就料到的事儿!能去预考场上坐一坐,闻闻墨水味儿,体验一把,也算对得起你当初苦口婆心劝我学习了!
  哥们儿以后还是专心当我的保卫员,靠力气吃饭,心里踏实!”
  严俊和蔺书楠虽有些许失落,但很快也接受了现实,毕竟基础差距摆在那里,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弥补。
  七七年的高考,就在这种紧张、热烈、充满希望又夹杂着些许残酷的氛围中,于十二月份如期举行。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但考场外却聚集着无数颗焦灼、期盼、滚烫的心。
  阳光明特意请了假,亲自送林见月去考场。
  他看着林见月穿着厚厚的衣,围着围巾,手里握着文具袋,与同样满怀信心的二哥二嫂汇合,然后随着汹涌的人流,走进那道可能改变无数人命运的考场大门。
  他的心中也充满了期待,不仅是为了亲人,也是为了这个即将焕发新生的国家。
  考试结束后,便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每一天都显得格外漫长,每一次邮递员的铃声都能引起一阵心跳加速。
  过了春节,进入一九七八年二月,大学的录取工作才陆续开始,捷报如同春日的燕子,接连传来,让阳家沉浸在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喜悦之中。
  林见月,接到了复旦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专业是她一直最喜欢的中文。
  二哥阳光耀和二嫂岳心蕾,双双接到了魔都交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阳光耀录取的是机械工程专业,岳心蕾则是电子工程专业。
  一家之中,同时出了三名大学生,而且都是国内顶尖的名校,这在整个石库门弄堂,乃至红星厂和东方机械厂,都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新闻。
  张秀英和阳永康高兴得合不拢嘴,连走路都带风,仿佛年轻了十几岁。
  阳永康更是特意去买了几挂长长的鞭炮,在弄堂口噼里啪啦地放了起来,用最传统的方式表达着内心的狂喜。邻居们纷纷上门道贺,言语间充满了由衷的羡慕和赞叹。
  “秀英啊,你们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一下子出了三个大学生!还是复旦交大!这可是文曲星一起下凡到你们家了!”
  “永康,你这几个孩子,怎么都这么有出息!真是教子有方啊!往后就等着享清福吧!”
  张秀英一边喜气洋洋地给左邻右舍分发着果、瓜子,一边努力抑制着激动的心情,谦虚地回应:
  “都是孩子们自己争气,肯下功夫学。我们做父母的,也没帮上什么忙,就是给他们做了几顿饭,没拖后腿罢了。”
  天脸上的皱纹里,都漾满了笑意。
  阳光明看着家人喜悦的笑容,看着妻子和兄嫂眼中闪烁的激动泪光,心中也倍感欣慰。
  他提前一年的布局、鼓励和那些“润物细无声”的渗透,终于结出了丰硕的果实,改变了亲人的命运轨迹。
  这种成就感,难以言喻。
  然而,同样是等待,谢飞扬和冯向红那边,气氛却要凝重和低落得多。
  高考结束后,谢飞扬自己估分就不理想,心里早已有了落榜的准备。
  他倒是看得开,自嘲地对着阳光明和几位好友说道:“我就不是读书的料,能混个高中毕业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看来我还是更适合在单位里跑跑颠颠,跟人打交道,这书本啊,跟我没缘分。”
  话虽如此,阳光明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失落与无奈。
  阳光明什么也没多说,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人生的路还长,并非只有一条。
  冯向红则不同。她考完后自我感觉相当不错,对于录取抱有很大的期望,甚至已经开始悄悄规划大学生活。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身边的林见月、阳光耀、岳心蕾等都陆续收到了梦寐以求的通知书,她的信箱却始终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好消息传来。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日复一日的等待和失望中一点点微弱下去,最终彻底熄灭。
  最终,当所有的录取通知似乎都已发放完毕,工作接近尾声时,她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现实——她落榜了。分数或许差之毫厘,也或许是其他因素影响,但结果就是结果。
  这个结果,对冯向红的打击是巨大的,甚至是毁灭性的。
  她原本就因家庭变故而变得敏感和低调,好不容易通过学习和对未来的期盼,重新建立起一些自信和生活的热情,此刻又仿佛被推入冰窖,所有的努力和希望都化为泡影。
  巨大的失落和自我怀疑,将她淹没。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见人,食欲不振,整个人迅速憔悴下去。
  林见月和阳光明放心不下,一起去看她。敲了许久的门,冯向红才勉强打开。
  见到好友原本明亮的脸庞此刻写满憔悴和失落,眼神黯淡无光,林见月心疼不已,上前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轻声安慰道:
  “向红姐,别灰心,千万别灰心。这次不行,还有明年!
  你的基础那么好,这次说不定是临场发挥不好,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一次失败不代表什么,千万不能因为一次挫折,就否定自己所有的努力!”
  阳光明也站在一旁,语气沉稳而充满力量地鼓励道:“向红,见月说得对。国家的政策正在变得越来越好,日新月异。
  今年是第一次恢复高考,百废待兴,或许还有些遗留问题的影响,选拔机制也不尽完善。
  但明年,情况一定会更公平、更完善!
  你的实力我们都清楚,你付出的努力我们也看在眼里。
  这绝不是终点!打起精神来,总结经验教训,明年再战!我们都会支持你!”
  冯向红抬起泪眼,看着眼前真心关怀她、急切希望她重新振作的好友,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流。
  她本就不是天生柔弱的女子,曾经的磨难早已在不知不觉中锤炼出她骨子里的坚韧。
  只是这次的期望太大,落差也就更大。
  她沉默良久,用力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郁结之气都吐出去,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虽然还带着红眼圈,却有了光彩:
  “你们说得对!光明,见月,谢谢你们。我不能就这么认输,不能让一次失败就打倒!明年,明年我一定再考!我一定可以的!”
  看到冯向红重新燃起斗志,阳光明和林见月相视一笑,心中的大石总算落下了一半。
  他们知道,只要斗志还在,希望就还在。
  时间步入三月初,北方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大地仍在封冻与复苏之间挣扎,而南方魔都的空气中,已隐隐有了春的湿润和暖意,梧桐树梢开始冒出嫩绿的芽尖。
  这天,阳光明正在财务科的办公室里埋头处理文件,办公桌上的老式电话机突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他随手拿起听筒,习惯性地说道:“你好,财务科阳光明。”
  里面传来了一个既熟悉又带着几分激动和颤抖,甚至有些哽咽的声音,是二姐阳香梅!是她从遥远的东北打来的长途电话!
  “小弟!是小弟吗?”阳香梅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显得有些尖利,甚至变了调。
  “二姐?是我!你怎么突然打电话来了?出什么事了?”阳光明心里一紧,连忙坐直了身体,关切地问道。
  这个时代,长途电话费用昂贵,若非急事大事,一般不轻易使用。
  “好事!天大的好事!”
  阳香梅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又忍不住想笑,语无伦次地说道:“我考上了!我也考上大学了!是复旦大学!和你媳妇儿见月一个学校!”
  阳光明瞬间愣住了,握着听筒的手下意识地收紧,随即,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喜悦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冲击着他的胸膛:
  “真的?二姐!太好了!太好了!恭喜你!”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二姐阳香梅,在学习条件艰苦、身边无人指导、还要工作和抚养女儿的环境下,竟然完全凭借惊人的毅力和自学,考上了顶尖的复旦大学!
  这其中的艰辛、孤独和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远超常人想象!
  “通知书是刚收到的!我……我太高兴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阳香梅在电话那头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泪水决堤,“小弟,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写信鼓励我,给我寄复习资料,一遍遍地叮嘱我坚持下去,我……我根本不敢想还有今天!根本不敢想!是你点醒了我!”
  阳光明总觉得二姐有些过于激动。
  “二姐,别这么说!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是你用无数个夜晚的苦读,用自己的汗水和毅力换来的!”阳光明由衷地说道,心里也为二姐感到无比骄傲和敬佩。
  他能想象,在东北那寒冷的冬夜里,二姐在灯下苦读的身影。没有曾经的刻苦和坚持,也就不会有考上大学的今天!
  阳香梅在电话那头平复了一下激动得难以自持的情绪,用带着鼻音的声音继续说道:“我已经……已经托人帮忙订好了回魔都的车票,13号的下午四点到站。
  我……我带着晓雯一起回去,东西可能有点多,需要家里人去接一下站。“
  “没问题!二姐你放心,后天我和二哥一起去接你!“阳光明毫不犹豫地斩钉截铁地答应下来,心中也充满了即将与二姐重逢的激动,“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和晓雯!我们等在出站口!“
  放下电话,阳光明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他立刻将这个天大的令人振奋的好消息,告诉了同在厂里的二哥阳光耀和妈妈张秀英。
  等全家人得知后,再次沸腾了!喜悦之情如同火山喷发!
  张秀英激动得直抹眼泪,声音颤抖着:“香梅这孩子……这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一个人在东北,举目无亲,又上班又要带孩子,还能……还能考上这么好的大学!还是复旦大学!这得吃了多少苦啊!真是给我们老阳家争光了!真是我的好女儿!”
  她说着说着,又哭又笑。
  阳永康也激动得在屋里来回踱步,手里攥着烟卷却忘了点,连连说道:
  “好!好!好啊!咱们阳家这是出了四个大学生了!四个!祖坟上怕是冒了青烟!光宗耀祖啊!”
  他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洋溢着前所未有的光彩。
  大哥阳光辉和大嫂李桂也由衷地感到高兴,弟弟妹妹们如此争气,他们也觉得脸上有光,一家人真正沉浸在了一种共享荣耀的巨大喜悦和期盼中。
  时隔五年,远在东北的二姐终于要带着孩子回家了!而且还是以如此光荣、如此扬眉吐气的方式!
  想到很快就能看到二女儿,老两口激动的夜不能寐。
  13号下午,阳光明和二哥阳光耀特意请了假,早早便来到了魔都火车站。
  站台上人来人往,喧闹无比。
  兄弟俩的心情却都有些激动和迫切,不停地朝着列车驶来的北方方向引颈张望,计算着时间。
  终于,在翘首以盼中,那列熟悉的、风尘仆仆的绿皮火车,伴随着一声悠长而嘶哑的汽笛,喷吐着白色的蒸汽,缓缓地沉重地驶入了站台,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巨大的声响。
  车停稳后,车厢门陆续打开,乘客们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下车厢,瞬间将站台变得拥挤不堪。
  阳光明和阳光耀踮着脚尖,在密集而混乱的人流中,仔细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那!香梅!看,香梅在那边!”眼尖的阳光耀首先发现了目标,指着不远处一个车厢门口激动地喊道。
  阳光明顺着二哥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二姐阳香梅正有些费力地、小心翼翼地拎着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旅行包,迈下车厢台阶。
  她身边,紧紧跟着一个穿着红色小袄、扎着两个有些歪斜的羊角辫、看起来有些怯生生、紧紧拉着母亲衣角的小女孩,正是二姐阳香梅的女儿,阳光明的外甥女罗晓雯。
  五年不见,阳香梅看上去依旧和记忆中一样清瘦,甚至因为长期的辛劳而更显单薄了些,脸色带着明显的长途旅行后的疲惫与憔悴。
  但那双眼睛,此刻却格外的明亮,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希望和自信的光芒,如同暗夜中的星辰。
  这光芒,照亮了她略显疲惫的面容,也彰显着她内心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她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洗得有些发白的藏蓝色袄,款式朴素甚至过时,与周围魔都旅客逐渐多样化的穿着相比,显得格格不入,带着明显的东北小城的气息和岁月的痕迹。
  “二姐!”
  阳光明连忙挤开人群,快步迎了上去,声音中充满了喜悦。
  阳香梅看到两个亲人,脸上瞬间绽放出无比灿烂的毫无保留的笑容,眼眶也随之迅速湿润了,声音带着哽咽:“小弟!二哥!”简单的称呼,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兄弟俩立刻上前。
  阳光耀接过她手中那个沉甸甸的行李。
  阳光明弯下腰,视线与那个躲在母亲身后,用乌溜溜的,充满好奇又带着几分害羞和警惕的大眼睛,打量着他们的小女孩平齐。
  他脸上露出最温和、最友善的笑容:“这就是晓雯吧?都长这么大了!真漂亮!来,别怕,让小舅抱抱,好不好?“
  他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将乖巧可爱的外甥女轻轻抱了起来。
  小女孩似乎并不十分认生,或许是血缘的亲近感,她只是眨了眨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小声地试探性地叫了一句:“小舅。“
  声音软糯清甜,如同天籁,听得阳光明心里一软,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哎!真乖!晓雯真乖!“阳光明笑声响亮地应道,忍不住在她红扑扑、嫩生生的小脸上亲了一下,逗得小女孩微微缩了缩脖子。
  阳光耀则拎起了那个最大的旅行包,掂了掂分量,笑道:“香梅,你这可是恨不能把整个东北都搬回来了吧?这么沉!里面都装了什么宝贝?“
  阳香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手捋了捋额前散落的头发:
  “带了些东北的土特产,黑木耳、蘑菇、榛子啥的,给爸妈、哥嫂和孩子们尝个鲜。
  我还给爸妈买了点皮毛垫子,冬天用的上,给孩子们也买了点小玩意儿……不知不觉就装了这么多。”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份朴实的心意。
  阳光明说道:“回来就好,人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
  阳光明抱着晓雯,阳光耀拿着最重的行李,阳香梅跟在旁边,手里还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些杂物。
  四人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慢慢地朝着出站口走去。
  “路上还顺利吗?晓雯乖不乖?有没有闹?”阳光耀一边走,一边关切地询问着旅途的细节。
  “挺顺利的,就是车太慢,晃荡了快三天时间。晓雯很乖,但路上的时间太长,孩子有点坐不住,总想下去跑跑。”阳香梅看着女儿,眼神里充满了母亲的温柔。
  走出拥挤嘈杂的车站,自行车流如同潮水般在马路上涌动,叮铃铃的铃声此起彼伏,街道两旁的建筑有些已然翻新,透露着与数年前不同的逐渐活跃起来的气息。
  喧嚣而充满活力的城市画面,与东北小城的宁静单调,形成了鲜明对比。
  阳香梅深深吸了一口故乡潮湿而熟悉的带着黄浦江淡淡水汽的空气,眼中流露出无限的感慨、亲切与一丝难以适应的陌生。
  离开了将近十年,家乡似乎变了很多,高楼多了些,人们的服装色彩也丰富了少许;又似乎什么都没变,那种独属于魔都的忙碌而精致的城市脉搏,依然在有力地跳动。
  “走,香梅,我们坐公交车回家。”阳光耀提着行李,走在前面带路,声音洪亮而兴奋。
  四人坐上回家的公交车。
  车厢里有些拥挤,摇晃着,窗外的街景随着车辆的行驶飞速后退。
  熟悉的路名,熟悉的商店招牌,熟悉的街角公园……一幕幕映入阳香梅的眼帘。
  她看着窗外,心中百感交集,五味杂陈。
  离开时,她还是一个前途未卜、对未来充满迷茫、甚至带着些许悲壮色彩的知青,不知道归宿在何方;
  此时归来,她已是一名凭借自身努力考上了复旦大学的大学生,带着知识改变命运的笃定,带着对女儿未来的期望,即将开启全新的人生篇章。
  在这十年里,身份的转变,命运的转折,都如同做梦一般,让她感到一丝不真实的眩晕,却又那么实实在在地握在手中。
  她的手,下意识地伸进口袋,摸了摸那份折迭得整整齐齐的硬邦邦的复旦大学录取通知书。
  纸张的触感,让她真切地感受到,这不是梦,这是她用自己的奋斗,亲手开拓出的崭新的未来。
  她的目光,越过车窗,投向更远方。
  那里,夕阳的余晖正染红天际,预示着明天又将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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