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他为她与皇儿念书
坤寧宫內,气氛因皇后那句戛然而止的话而凝滯。
昭衡帝心头掠过一丝复杂,他伸出手,稳稳扶住皇后。
“皇后不必自责,当年之事,乃天意弄人,非你之过。”
皇后借著他扶她的力道,顺势轻轻靠进他怀里,压抑地哽咽。
“是臣妾的错......是臣妾体弱福薄,没能替皇上诞下嫡子。”
“这份遗憾,日日夜夜折磨著臣妾,每每想起,心如刀绞......”
昭衡帝的目光落在殿內跳跃的烛火上,声音低沉。
“朕亦有悔。”
“当年夺嫡凶险,朝堂倾轧,朕殫精竭虑,分身乏术。你有身孕时,朕未能伴你左右......是朕疏忽了你。”
他揽著她因久病而瘦弱的肩膀,心底不免升起些怜惜。
人非草木,一起度过这十余年,昭衡帝心中怎能不触动。
皇后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著他。
“未能为皇上诞育嫡子的遗憾,一直深埋臣妾心底,直到......直到那日瑾妃妹妹来到坤寧宫。”
她微微离开昭衡帝的怀抱,站直身体,温婉道:
“她对臣妾说,愿將腹中孩儿交由臣妾抚养......”
“瑾妃妹妹的话,点醒了臣妾。臣妾虽不能生,但尚能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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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笑容里充满了希冀。
“自那日起,臣妾便强撑著病体,按时用药,努力进补,只盼著身子能好些.......”
“臣妾要健健康康的,要看著那孩子出生,要將他教导成如皇上一般英明神武的储君,替皇上分忧。”
昭衡帝缓缓点头,语气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皇后有此心,朕心甚慰。”
“瑾妃她......確实是个懂事的,深明大义。她能如此顾全大局,朕很欣慰。”
“將孩子交给皇后,朕和瑾妃都很放心。皇后只管安心调养,待皇嗣降生,坤寧宫定会热闹起来。”
皇后脸上绽开一个极其满足的笑容,盈盈拜下:“臣妾谢皇上信任!定不负所托!”
烛火摇曳,將两人的身影拉长投映在冰冷的宫墙上。
当夜,昭衡帝按著规矩歇在了坤寧宫。
——
几日后,傍晚时分。
永乐宫暖阁內,水仙靠在铺著厚厚软垫的软榻上,孕肚轮廓清晰。
拓跋贵人坐在榻边的小凳上,正兴致勃勃地对著水仙的肚子说话,眼睛亮晶晶的。
“小傢伙,听见了吗?等你出来了,拓跋娘娘带你去骑马!”
拓跋贵人说著,还模仿了一下策马扬鞭的动作,爽朗的笑声在暖阁里迴荡。
水仙被她逗得也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带著几分孕中特有的柔美。
“拓跋妹妹可別把他宠坏了,若是骑野了性子,將来皇上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怎么会怪罪?”
拓跋贵人满不在乎,“无论男女,就该有野性!若无野性,岂不是......”
她话没说完,眼角的余光瞥见门口无声无息出现的身影,惊得差点从小凳上跳起来。
昭衡帝不知何时已走了进来,身著常服,脸上带著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然將拓跋贵人的话听了个全。
“若是让你带它骑马,朕看它还未学会走路,就要先学会在马背上撒野了。”
昭衡帝的声音带著调侃,缓步走近。
拓跋贵人连忙起身,带著点被抓包的窘迫,小声嘟囔了一句。
“皇上您走路怎的一点声息也没有......”
隨即规矩地福身行礼:“妾身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妾身......妾身告退。”
她识趣地將空间留给了帝妃二人,退了出去。
暖阁里只剩下昭衡帝和水仙,银珠適时地端著些茶点补品进来,一一摆放在榻边的紫檀小几上。
昭衡帝在水仙身边坐下,自然地伸手覆在她隆起的腹部感受了一下,动作亲昵自然。
“今日感觉如何?小傢伙可有闹你?”
水仙笑著摇头:“还好,就是越发懒怠了。”
银珠將今夜的补品端到水仙面前,恭敬道:“娘娘,该用参汤了。”
水仙看著那碗油汪汪的汤,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她下意识地將头偏开一点,带著点撒娇的意味:“银珠,这汤看著就腻得很,先放著吧,待会儿再喝。”
银珠面露难色,正要开口劝,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稳稳地端起了那碗汤。
“朕来。”
昭衡帝声音低沉,亲手拿起小银勺,舀起一勺,细心地吹了吹热气,递到水仙唇边。
“不为皇嗣,也要为你自己的身体著想。太医说了,你落水后体质偏弱,需得好好进补,积蓄体力。”
他深邃的眼眸凝视著她,里面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仙儿,对於女子而言,生育便是一道鬼门关。朕要你健健康康的,平平安安地诞下我们的皇儿。”
水仙稍微起身,就著他的手,將那勺温热的汤咽了下去。
她本想接过来自己喝掉,没想到昭衡帝坚持著亲手餵她。
原本几大口就能喝完的汤品,足足喝了好一会儿才见底。
喝过了今夜的补品,昭衡帝让银珠撤下碗,自己则坐在水仙身边,拿起一本摊开的书册。
“朕念给你和皇儿听......为君者,当以社稷黎民为重,胸怀天下,明辨是非......”
他对著水仙的肚子,念得很慢,一字一句,仿佛要將这些帝王之道,传递给水仙腹中的孩子。
水仙安静地听著,目光落在昭衡帝专注而柔和的侧脸上。
昏黄的宫灯为他镀上一层暖色的光晕,这一刻的他,褪去了帝王的冰冷,显露出一个即將为人父的男人的温情。
念完一段,昭衡帝合上书,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恰好撞进水仙清澈的眸子里,昭衡帝不免想起前几日从皇后那边听来的话。
“仙儿,”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摩挲著她光滑的脸颊,“朕知道了......”
“你前些日子,去坤寧宫见过皇后,还主动提出,待皇嗣降生后,交由皇后抚养。”
他轻轻嘆息一声,將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上,下巴抵著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
“你如此深明大义,处处为朕、为皇嗣著想......朕都记在心里。仙儿,你放心,朕一定会对你好的。”
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心跳沉稳地透过衣料传来。
这承诺,若在寻常女子听来,怕是会感动得热泪盈眶。
然而,水仙顺从地依偎在他怀里,脸颊贴著他的胸膛,浓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讥誚。
对她好?
说著会对她好,却连让她这个生母亲自抚养自己孩子的权利都不肯给。
靠他?不如靠自己!
水仙在他怀中,缓缓闭上了眼睛,享受著此刻的温存,將所有的冷意都藏在心底。
——
翌日清晨,昭衡帝在永乐宫陪水仙用过早膳后,便起驾上朝。
隨著產期临近,宫中的准备工作也愈发细致。
按宫规,需为水仙选定接生稳婆。
送走皇上后,水仙便忙碌起这事。
水仙对此事极为上心,皇后得知后,特意指派了自己身边一位姓孙的老成嬤嬤过来,协助水仙把关。
面试安排在永乐宫的偏殿。
几位內务府推荐的稳婆被依次引入。
水仙端坐主位,孙嬤嬤侍立一旁。
在孙嬤嬤问话的时候,水仙仔细观察著每一个人的言谈举止,神態眼神。
前面几位,要么言语过於圆滑奉承,眼神闪烁。
要么年纪尚轻,经验稍显不足......
水仙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自有衡量。
直到最后一位稳婆被引进来。
她约莫五十岁年纪,身材微胖,穿著一身浆洗得乾乾净净的深蓝色布衣裳。
最后这位稳婆规规矩矩地跪下磕头:“奴婢张氏,叩见瑾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带著点地方口音,却吐字清晰,透著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
水仙示意她起身回话,问了些诸如接生过多少孩子之类的问题。
张妈妈一一作答,语速不快,条理却十分清晰。
她的描述朴实无华,没有刻意夸大自己的功劳,反而多次强调:“回娘娘的话,老婆子没別的本事,就是手脚稳当,心不慌。”
水仙看著她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再对上她那双平静却十分诚恳的眼睛。
她最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对孙嬤嬤道:“这位张妈妈看著是个稳妥的,本宫瞧著甚好。”
孙嬤嬤也点头附和:“娘娘慧眼,张妈妈在高门女眷之中口碑一向不错,是个老实本分又靠得住的。”
水仙当即吩咐银珠:“去取那匹新进的湖蓝色杭缎来,再拿一百两,赏给张妈妈。”
张妈妈闻言,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憨厚笑容,连连磕头谢恩。
“谢娘娘厚赏!娘娘如此抬爱,老婆子真是......真是......”
她似乎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最后重重磕了个头,声音带著哽咽般的坚定,“老婆子这条老命,豁出去也定要保娘娘和小主子顺顺噹噹,平平安安!”
水仙温言勉励了几句,让她安心在宫中备用的稳婆房住下,隨时待命。
张妈妈千恩万谢地抱著赏赐,由小太监引著退下了。
偏殿內,水仙看著张妈妈离去的敦厚背影,眸底深处却划过一抹冷意。
许久不见,张妈妈还是这么会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