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朝廷使者
数日后,河內郡,怀县。
袁绍亲率的北路联军浩浩荡荡抵达此郡治重镇,旌旗蔽日,甲冑如林。
庞大的军伍在城外择地安营扎寨。
而袁绍本人,连同公孙瓚、王匡等主要將领,以及至关重要的“天子”刘辩,则被安置在怀县城內相对安全舒適的官邸行辕之中。
刘辩的临时居所被安排在城內一处较为清幽的官邸。
虽然比不上后世屋子来的舒坦,但相较於之前行军途中简陋的营帐,已是天壤之別。
最起码围墙小院,屋舍齐整,总算有了几分“行在”的模样。
大军刚刚安顿,怀县官署的庭衙之內,气氛便骤然紧张起来。
袁绍高踞主位,面色阴沉。
公孙瓚、王匡等北路核心人物分列左右。
一份从城外刚刚送达的朝廷文书,正摊开在袁绍面前的案几上。
“哼!”袁绍猛地一拍案几,震得茶盏叮噹作响。
与此同时脸上带著毫不掩饰的轻蔑跟怒意,“说什么朝廷使者?不过是董卓老贼座下摇尾乞怜的鹰犬走狗!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大军刚至怀县便来?能安什么好心?!”
下首的河內太守王匡,作为河內的东道主,对洛阳来人似乎了解更多,他连忙拱手,语气谨慎劝解道:“袁盟主暂且息怒,盟主方才所言固然有理,然则……据报此次朝廷所遣使者,为首者乃大鸿臚韩融。此人清名素著,志行高洁,尚且算是朝堂內景仰之名士,其余隨行之人暂且不提,单论韩融此人……应非助紂为虐之徒。”
袁绍浓眉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著案几边缘。
韩融的名声,他確实有所耳闻,此人素有清望,並非董卓嫡系。
若真是此人前来,直接拒之门外,於情於理都说不过去,更显得自己气量狭小,不通情理。
然则,他最倚重的谋士逢纪、许攸等人此刻皆尚在城外军营安顿,暂且未能及时入城商议,这让他一时难以决断。
隨即,袁绍目光转向左侧的公孙瓚:“伯圭,你意下如何?”
公孙瓚虽以勇武刚烈著称,却也並非无脑莽夫。
他沉吟片刻,沉声道:“王太守所言不无道理。韩融此人,瓚亦有所耳闻,確非宵小之辈。董卓遣其前来,必有所图。与其拒之门外,徒增猜疑,不如……允其入城一见,届时再做定夺不迟!”
袁绍听罢,心中权衡。
公孙瓚和王匡都倾向於一见,自己若强行拒绝,反倒显得心虚怯懦。
也罢,那就一见。
“好!”袁绍一拍案几,做出决断,“那就依伯圭与公节之言!设宴!请这几位『朝廷使者』入城!本盟主倒要看看,这董卓老贼,到底是打算耍什么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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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怀县官署厅堂。
灯火尽明,將宽敞的厅堂照得亮如白昼。
宴席分列两侧:
左侧以袁绍为首,公孙瓚、王匡等北路诸侯將领依次而坐。
右侧则以大鸿臚韩融为首,胡母班、王瑰等朝廷使者正襟危坐,神色肃穆。
而御座之上,刘辩身著常服,神色平静。
他內心其实极不情愿来这赴宴。
与这些来自洛阳朝堂,深知宫廷內幕的中央大臣近距离接触,风险极大。
搞不好隨口一句失言,一个眼神,都可能暴露他的身份秘密,后果不堪设想!
那位端坐使者首位的大鸿臚韩融倒还好,目光深邃,有些气度,瞧著算是面善。
但其后之人便不同了,尤其是第三位的王瑰,此人虽是武將,但刘辩一眼便瞧出,跟高览相比,这人身上少了武將的坦率跟忠烈。
不过没办法,一向对刘辩这不喜见人的习惯乐见其成的袁绍今个一反常態,態度坚决地邀请他赴宴。
刘辩心知肚明,袁绍此举,无非是想借他这位“天子”在场,向这所谓朝廷使者宣示,真正的天子在他袁本初营中。
而那洛阳董贼手中的“天子”不过是偽帝!
这是袁绍的政治筹码,也是此次討董的联军大旗。
刘辩无法拒绝,只能硬著头皮前来。
好在,袁绍的安排还算“周到”。
刘辩高居主位,与下方眾人保持著相当的距离。
整个宴席期间,除了韩融等人依礼向他遥遥示敬,寒暄“陛下圣安”之外,再无过多交流。
尤其是关於“永安宫鴆酒”“陛下如何脱险”这等敏感至极的话题,双方竟都心照不宣地避而不谈。
就好似压根这事儿从未发生过一般。
刘辩乐得如此,全程保持著沉默寡言且略带一丝“疲惫”的状態。
尽责地扮演著一个“饱受惊嚇、身体不適”的少年天子。
袁绍显然也无意让他久留。
宴席进行不到半个时辰,袁绍便起身,对著韩融等人言道:“大鸿臚,诸位使君!陛下自洛阳脱险以来,歷经顛簸,心神俱疲,圣体欠安。今日能亲临此宴,已是勉力支撑。为陛下圣体安康计,本盟主建议,请陛下先行回住处歇息,还望诸位使君体谅!”
事关天子安危,理由冠冕堂皇,韩融等人自然无法阻拦,纷纷起身行礼:“恭送陛下!臣等愿陛下早日安康!”
刘辩心中暗鬆一口气,面上却依旧带著一丝“虚弱”,在高览及两名亲卫的“搀扶”下做戏做全套。
艰难地缓缓起身,对著眾人微微頷首,接著便在眾人恭敬的目光中,步履略显沉重地离开了官署。
直到出了外头厅门,那丝“虚弱”才迅速褪去,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刘辩走后,厅堂內的气氛瞬间则为之一变。
方才那层虚偽的客套与谨慎的沉默被打破,空气都好似凝重了几分。
眾人皆知,今个地正题要来了。
袁绍重新落座,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韩融等人。
声音带著不容置疑的严肃,开门见山道:“眼下!天子诸位也已经见过。大鸿臚,诸位使君,现在可以说说,那董贼……派诸位使君从洛阳远道而来,究竟所为何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