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这天下不同了!
这话彻底点著了李世民。
他猛地一拍御案,鬚髮皆张:
“朕如何又执意而行了?!”
魏徵依旧气定神閒,不紧不慢:
“便以眼前这事为例吧!”
“臣劝过陛下,房相、杜相亦曾进言。”
“然陛下仍是一意孤行,只道此番定能扳回一城。”
“如今结果摆在眼前,陛下还觉得……是自己无过么?”
这话噎得李世民哑口无言。
他脸色铁青,欲辩无词!
事实胜於雄辩,他无从反驳!
若再爭执,这老头子怕又要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更要命的是,魏徵字字句句都像针尖,直戳他心窝!
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偏他还不能真把魏徵怎样!
朝廷规制摆在那里!
何况这老匹夫所言,大半在理!
魏徵又悠悠补上一句:
“陛下若觉臣大逆不道,此刻便可命人將臣拖出去斩了!”
此乃魏徵惯用辞令。
从前无论李世民如何震怒,最终都以此言收场。
他岂能真杀魏徵?
若如此,岂非坐实了昏君之名?
李世民恨恨瞪了魏徵一眼,只觉这老头子比陈迎新更叫他窝火!
魏徵却挺直腰板,一身正气地回视,毫无惧色!
李世民心知肚明,自己只要一开口,这老傢伙保管又有一车道理等著!
无奈之下,他只得轻咳一声。
房玄龄会意,连忙打圆场:
“玄成兄,少说两句吧!”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守国公入朝之事尚属渺茫,此时忧心,为时尚早。”
“不过……臣倒有一拙见。”
此言一出,李世民与魏徵的目光立刻聚焦在他身上。
只听房玄龄道:
“臣思忖著,若守国公爵位尊崇至极,旁人自不敢轻慢!”
李世民被勾起了兴致,追问道:
“说下去!”
“只看陛下……是否捨得。”房玄龄语带深意。
李世民挑眉道:
“朕何曾吝惜过?但讲无妨!”
房玄龄缓缓道:
“法子倒也简单。”
“便是依我大唐律令,为守国公论功行赏。”
“將其功绩桩桩件件,明列於朝堂之上,昭告天下!”
此言一出,御书房內几人皆是心头剧震,面面相覷。
在座皆是明白人,深知此举背后意味著何等惊涛骇浪!
若真依大唐律法,將陈迎新所立功勋悉数列出,那將是何等骇人的数字!
近一载有余,大唐能有今日气象,大半功劳皆繫於他一身!
这……该如何封赏?
自古功臣功绩累积到极致,帝王便不再按常例行赏。
史上这等人物,屈指可数!
其官爵,早已位极人臣!
纵有再大功劳,也无爵可加,无禄可增!
无非是增添些虚衔名號,以示荣宠!
若真按房玄龄所言行赏,大唐怕是要出乱子!
功高震主,绝非虚言!
杜如晦心中飞快盘算。
若真按律令封赏陈迎新,陛下怕是要大出血!
金银財帛尚在其次,这封地便是天大的难题!
总不能划给他几十个州府吧?
绝无可能!
如今朝中功勋最著者,封地至多不过两三州。
便是亲王之封,也不过一州之地!
若真给陈迎新如此封赏,他岂非成了半个大唐之主?
封地税赋皆归其所有。
除却不能拥兵、自行任免官吏。
在其封地之內,国公便是土皇帝!
这般封赏,实在太过骇人!
连魏徵听了房玄龄此议,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他虽敢直諫陛下,推崇陈迎新,根本还是为了大唐社稷。
房玄龄此策若行,不啻於埋下滔天祸根!
封赏守国公,陛下金口玉言,许其爵位世袭罔替,大唐在一日,守国公府便存续一日。
此等恩遇,已是旷古烁今。
盖因其他国公,绝无此等殊荣。
寻常世袭,爵必降等。
连带封地,亦要削减。
如此数代之后,终將沦为庶民。
然陈迎新显是例外。
陛下早已言明。
只要大唐国祚绵延,陈氏子孙世代皆为国公!
其爵位,永不降等!
这是何等殊荣!
陈迎新自可安心,然其子孙……贤愚未可知!
这等事,谁敢打包票?
御书房內几人,对陈迎新都知之甚深,毕竟一同经歷了许多风雨。
陈迎新为人如何,他们心中自有明镜。
在他们看来,此人著实奇特。
他胸中並无太大野心,若真想为官,早该位极人臣。
相交日久,他们都察觉,陈迎新对权势富贵,似乎毫不在意。
他所行之事,每每翻手之间,便令一国倾覆。
他如同云端之上的主宰,俯瞰著世间沉浮。
眼下唯一可確定的,便是陈迎新最掛心的,一是粮食,二是黎民百姓。
其次,便是……整治外邦。
如那东突厥、西突厥、高句丽,还有倭国。
陈迎新从未將这些国家放在眼中,仿佛它们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其摆布。
如今,他领著区区数百羸卒,竟又拿下了倭国!
其手段之莫测,可想而知。
陈迎新强横至此,却无半分不臣之心,反是处处心繫大唐。
那火药与大炮,便是明证。
他们几人,对陈迎新是放心的。
可若將来承袭爵位的是他的子孙……那变数就太大了。
其中祸福,实难预料。
房玄龄这番话落地,御书房內气氛骤然一沉。
眾人皆陷入深思。
过了许久,李世民才开口道:
“你此番提议……朕先前也曾思量过。”
“且细细道来。”
房玄龄拱手道:
“臣之建议,確乎……有些惊世骇俗。”
“这些日子臣反覆思量,虽存风险,然若成事,於大唐之利,难以估量。”
“河西村何等富庶,你我皆亲眼所见。”
“若陈迎新能將他的封地,也经营成河西村那般景象,於大唐而言,实乃莫大福祉!”
“以其手段,臣以为……此事不难。”
此言一出,几人皆微微頷首,深以为然。
李世民沉声道:
“他……確实做得到。”
“此事,便交付於卿。”
“你且將他过往所立之功勋,一一详列成册。”
“容后再议。”
“哎,这天下啊,终究是有些不同了!”
房玄龄精神一振,郑重行礼: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