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也不看是谁带出来的
王志远看著邻桌那六个瘦小身影展现出的惊人战斗力,再看看她们盆里堆得冒尖的饭菜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灭下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夹起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感嘆:“我的老天爷,这吃相…这速度…”
他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食物,用一种混合著震惊、敬佩和一丝丝“果然如此”的语气,摇头晃脑地总结道:“不愧是姜营长带出来的兵哈,这抢饭的凶残劲儿,简直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饿死鬼投胎都没这么猛吧?”
“……”旁边几个战士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看著那几个小女兵的眼神都变了,有姜营长领路,这抢饭的功夫,算是得了真传了!
第一天的训练终於落下帷幕。
夕阳將训练场的影子拉得很长,六个女娃全都像被抽掉了骨头的软泥,互相搀扶著,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临时宿舍挪。
汗水浸透了后背,在粗糙的布料上晕开深色的地图,脸上、脖子上沾满了尘土,被汗水衝出一道道泥沟。
姜云熙走在她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目光扫过这几个摇摇晃晃的背影。
她没有催促,也没有安慰,只是观察著她们的状態极限和恢復能力。
到了临时宿舍门口,她停下脚步。
“停下。”声音不高,却让前面几个差点撞在一起的身影立刻定住。
女孩们艰难地转过身,努力想站直,但颤抖的腿和垮下去的肩膀暴露了她们的力竭。
王招娣的脸煞白,嘴唇乾裂起皮。
赵来娣和钱盼娣互相靠著,才勉强没坐下去。
李小的呼吸最急促,胸口剧烈起伏,额角的汗还在往下淌,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却比早上更亮,带著一种近乎亢奋的疲惫。
“你们今天感觉如何?”姜云熙的目光逐一扫过她们的脸,很直接的问道。
“……”
短暂的沉默。
女孩们似乎没料到营长会问这个。
王招娣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累是真的累……”
她喘了口气,脸上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比在家好,在家干活也累,还挨骂挨打,还没奔头!”。
赵来娣用力点头,声音带著点哽咽后的沙哑:“嗯嗯!虽然累,但心里痛快,没人骂我赔钱货!”
“还有饭吃,还管饱…”
李小没说话,只是用力抿著唇,点了点头,眼神里的倔强像磐石。
姜云熙看著她们。
疲惫是真实的,痛苦是真实的,但那双双眼睛里燃烧的火焰,那份被“有奔头”三个字点燃的希望,更是真实的。
这份“累”里,没有抱怨,只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和咬牙也要抓住的狠劲。
“嗯。”她依旧是那个字,听不出褒贬。
“那明天继续。”
“好!”
姜云熙笑了下,隨后便转身,踏著夕阳的余暉,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
推开家门,饭菜的香气比平时更浓郁些。
周衡正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听见动静回头。
“回来了?洗洗手吃饭。”他语气自然,没有问“怎么这么晚回”,而是接过姜云熙脱下的外套掛好,顺手递过拧乾的热毛巾,“那几个小姑娘,还行吗?”
姜云熙接过毛巾擦了把脸,清凉感让她放鬆了不少。
她走到桌边坐下,拿起筷子,“还行,是能吃苦的。”
她夹了一筷子菜,咀嚼了几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又补充道:“有毅力,能坚持,入编应该是没问题。”
姜云熙语气篤定。
在她眼里,意志力是比天赋更重要的门槛,而那几个女孩,显然已经跨过了这道门槛。
周衡给她盛了碗汤,闻言笑了笑:“政委下午特意去找了后勤和食堂。”
“说新来的女娃们底子太差,得加点营养,先把身体底子补起来。”
六个女兵被姜营长亲自带著训练的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四团。
晚饭后,营区里难得的放鬆时间。
不少战士,尤其是那些新兵蛋子,三三两两地故意绕到临时宿舍附近,或者假装在旁边的训练场活动手脚,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那扇亮著灯的小窗户和窗户里晃动的瘦小身影。
“嘖,真就六个?看著跟小鸡崽似的…”
“听说都是政委特批留下的?家里穷得揭不开锅那种?”
“姜营长亲自带啊……我的妈,那不得脱几层皮?”
“快看快看,出来了!”
门开了,六个洗刷乾净、穿著宽大旧军装女孩,排著依旧不算整齐的小队,端著盆去水房洗漱。
她们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显然白天的训练让肌肉酸痛无比。
但她们挺著背,努力想走出点样子,眼神不再是初来时的怯懦和茫然,而是像被淬链过的铁,带著一种沉甸甸的、近乎执拗的认真。
“嚯!这眼神……”一个老兵抱著胳膊,看著那几个瘦小身影眼中透出的光,咂了咂嘴,“比咱们连那批刚来的新兵蛋子还亮堂,那帮小子头两天还哭爹喊娘想回家呢!”
“废话!”旁边的班长嗤笑一声,语气带著点复杂的佩服,“你也不看看谁在练她们,那是姜营长!卷王中的卷王,在她手底下,甭管男的女的,是龙得盘著,是虎得臥著!不给你练出个样儿来,那还是姜营长?”
他顿了顿,看著那几个女孩端著水盆、忍著酸痛依旧努力保持队列走向水房的背影,摇了摇头,语气里多了点同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等著瞧吧,这才第一天。以后……嘖,有她们受的!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认真了些,“能扛住姜营长的练,以后出来,绝对是好兵!这眼神,错不了!”
夜深人静,万籟俱寂。
姜云熙查完最后一班哨,月光清冷,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那片基础训练场时,她的脚步再次顿住。
跑道尽头,几个小小的身影依旧存在著。
姜云熙静静地站在树影深处,晚风带著凉意,吹动树叶沙沙作响。
她看著那几个在月光下孤独挣扎、一次次挑战著生理极限的单薄身影,目光幽深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