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小姜:我来带她们
“没事,解决掉麻烦就好。”姜云熙摆摆手,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的目光扫过那几个哭泣和发抖的女孩,落在魏玉江脸上,“她们要怎么练?”
“额……”魏玉江一愣,这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六个女娃娃,最小的可能才十四出头,最大的王招娣看著也就刚满十五。
体能、基础、性別……都摆在那里。跟新来的男兵一起混编训练?
显然不合適,让男班长来带?更不合適。
“这个……”魏玉江沉吟著,一时没想出妥当方案。
“那我来。”姜云熙见他在思考,便没有任何犹豫的说道,“我带她们。”
魏玉江和周衡同时看向她。
魏玉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隨即是思索。
周衡则是瞭然,他看著姜云熙认真的侧脸,轻轻点了点头,无声地支持。
“……那行。”魏玉江最终拍板,语气带著点无奈,也带著点放手一试的决断,“你亲自带也好,女兵怎么练,你心里有数,不过……”
他神色严肃起来,目光扫过那六个终於止住哭泣、脸上还掛著泪痕却眼巴巴望过来的女孩,“丑话说在前头,部队不是託儿所,更不是避难所!留下不等於万事大吉,当兵,有当兵的规矩,有当兵的门槛。”
他的声音沉甸甸的:“你们现在,只能算新兵预备,连正式的新兵都算不上,先从最基础的新兵训练开始,体能、纪律、內务、队列……一样都不能少,三个月,不,一个月!”
“一个月后,会有考核!体能达標、纪律过关、思想稳定,才能正式办理入伍手续,穿上这身军装,吃上部队的粮餉,拿那份新兵津贴!” 他伸出食指,强调著时间的紧迫,他特意加重了“津贴”两个字。
“要是不合格呢?”王招娣问道。
他目光锐利,像要看穿她们的心思,“那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部队不是养閒人的地方,明白了吗?”
“明白!”六个声音带著哭腔后的沙哑,却异常响亮地回应,透著孤注一掷的决心。
王招娣甚至用力挺直了瘦弱的胸膛。
津贴,她们听到了!
虽然政委没说多少,但那意味著她们能自己挣口饭吃了,不用再手心向上看人脸色!
“政委……”王招娣鼓起勇气,声音还带著颤,但眼神异常坚定,“俺们……俺们能吃苦,比在家种地还苦都行,俺、俺不想回去!”
赵来娣和钱盼娣也拼命点头,李小躲在周衡身后,也用力地“嗯”了一声。
魏玉江看著她们眼中那簇被点燃、名为“希望”的火苗,心头五味杂陈。
他摆摆手:“行了,具体怎么练,听你们姜营长的,我先让人安顿你们。”
……
消息像风一样传回了村子。
村民们虽然被魏玉江最后的气势和姜云熙那身军装震慑住,暂时偃旗息鼓,但多少还是有些不满。
几天后,柳树屯村头的老槐树下,几个丟了女儿的村民聚在了一起。
“唉,魏政委那话说得硬气,可咱家丫头啥样咱自己不清楚?”王招娣的爹愁眉苦脸,手里的笤帚疙瘩有一下没一下地戳著地上的土坷垃,“就招娣那身板,风大点都能吹跑,还当兵?还考核?我看哪,用不了一个月,自己就得哭著跑回来了。”
“就是!”赵来娣的爹愤愤不平,“老刘家那亲事多好,两头猪啊!硬是被搅黄了……跑去当兵能挣几个钱?够买半头猪不?瞎折腾!”
他越想越觉得亏。
“女娃子嘛,”钱盼娣的爹依旧一脸麻木,吧嗒著烟,“再折腾,还能翻出天去?最后不还得找婆家?我看魏政委也是没法子,被那姜营长架那儿了,等丫头们吃不了苦跑回来,还是得嫁人。”
“哼,那姜营长是厉害,可咱家丫头能跟她比?”王招娣的爹嗤笑一声,语气里带著点认命后的酸涩,“人家是天上飞的鹰,咱丫头就是地上刨食的鸡!飞不起来的,等著吧,过几天准回来。”
在他们看来,部队那地方,就不是女娃子该待的,更不是他们家这些“招娣”、“来娣”能待得住的。
所谓的留下和训练,不过是部队里那些领导抹不开面子的一时之举,最终,丫头们还得回到她们该走的“正途”——嫁人,生娃,围著灶台和地头转。
…
此刻,在部队临时安置点那间收拾出来的库房里,六个女孩挤在几张铺著稻草垫子的简易床铺上,借著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著那身宽大的旧作训服,摸著那枚小小的帽徽。
她们还不知道一个月后的考核会面临什么,也不知道家乡的父辈们给她们预设了怎样的归途。
她们只知道,这是她们拼尽全力抓住的一根稻草,是姜营长给她们指出的一条或许能通向不同方向的路。
王招娣把脸埋在那带著尘土味的粗糙布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军人”的气息刻进骨子里。
黑暗里,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嘴里轻声地重复著白天的誓言:“俺能吃苦,比在家种地还苦都行,俺不想回去!”
部队收了女兵的消息很快在营区每个角落扩散。
魏玉江雷厉风行,当天下午就召集了几个主要领导开了个短会。
“宿舍得重新调一下。”魏玉江用红蓝铅笔在简易的营区平面图上点了点,“一楼最边上那间,位置僻静点,窗户对著训练场背面,给她们六个住,暂时这样安排,毕竟是女孩子,先保障基本的隱私。”
“老魏,这治標不治本啊!”岳金龙的大嗓门在会议室里嗡嗡作响,他皱著眉,手指习惯性地敲著桌面,“这往后要是真像政委你说的,女兵路子打开,人多了咋办?挤大通铺?我看吶,得未雨绸繆!”
他大手一挥,颇有点指点江山的味道,“趁著现在开春,土还没冻实,赶紧划块地,单独盖一栋女兵宿舍!地方我都想好了,就挨著卫生队后面那块坡地,向阳,安静!一步到位,省得以后再折腾!”
眾人都觉得这个主意好,没有意见。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一层薄雾还笼著营区。一楼最边角那间原本堆放杂物的库房门口,六个身影已经站得笔直,带著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激动和紧张。
后勤处连夜翻找出来的最小號作训服,套在她们身上依旧显得空荡,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裤腿挽了好几道,袖子也卷到了胳膊肘,腰带紧紧勒住,才勉强掛住那过分宽大的上衣下摆。
布料是洗得发白的旧军绿。
但这身衣服穿在她们身上,意义非凡。
王招娣小心翼翼地摸著肩膀上粗糙的布料,又摸了摸同样宽大的帽檐,指尖带著微微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