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是,老兄你?
这个会议室,竹石清已记不清出入过多少回了,在江寧县工作的三年,县政府的每一个陈设他都熟络於心。
推开门,室內的杂物已被尽数搬出,偌大的空间只留下了一张办公长桌,桌后有两张椅子,左右坐著方才在外边看见的中年男子。
会议室门的內侧,耸立著两个持枪的卫兵,长桌的右侧有一张短桌,有一个事务员在那做书记工作,一直在抄抄写写。
桌前也摆了一个椅子,竹石清缓缓上前坐下,这才看清两人的模样,左边那个同刁玉秀一样,圆脸圆眼眼镜,鼻子有点塌,右边那个稍微精瘦一些,皮肤黝黑,身子笔挺,像是当过兵的。
精瘦的这位目光稍显和蔼,脸色也没有那么严肃,先是正经的介绍了一下各自的身份:
“竹石清,今天只是例行调查,目的是为了挖出真正损害国家利益,大发战爭財的贪官污吏,你无须紧张,问什么答什么就是,我旁边这位是监察处的唐专员,我是聂专员。”
眼镜男先行发问:“姓名。”
“竹石清。”
“科室。”
“民政科。”
“上级。”
“徐冈。”
两人一问一答,唐专员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抬起脑袋,上下打量著竹石清,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就是刚刚被復兴社带走的那个小子?”
竹石清微微頷首。
左右二人对视一眼,也不延展,放弃了这个话题,继续作问。
但竹石清心里料定这其间必有故事,或许有没有可能...监察院和復兴社存在一定的组织矛盾?无须多想,这必定是有的,復兴社作为专设组织,以老蒋为最高领袖,常做出越级越权越章程的行为。
就刚刚枪杀行政人员的事情来说,无疑对监察院的权威是一种挑战。
“你的问题,不小啊。”唐专员看了看手中的材料,夹起声音阴阳了一句。
竹石清正整理著措辞想推諉一番,聂专员忽然插入道:“竹石清,你不用多想,是你做的,你如实告诉我们,做了什么,受谁指使,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罪人。”
唐专员被突如其来的打断整的有些不舒服,但也只好拿起材料,准备“就事论事”。
“不少人交待,你和刁玉秀走的很近,有人说你是他的化身,大小事宜都要经过你手,不错吧?”
“我的確为刁玉秀操持过很多工作,基本上都是文书方面的,民政的也涉及一些,但都是按照刁玉秀的意见来的,我只是一个科员,入职方才三年,配不上是刁玉秀的化身。”
“你的意思是这些文书都是刁玉秀的意思?”唐专员並非不信,而是想刻意刁难一下竹石清,“他刚才可是交待这些都是你做出的好成绩。”
“既然专员信他,那为何又將他拖了出去?”竹石清正色道。
唐专员一时语塞,脸上有些掛不住,又不好发火,语气和语速都提起来了些,又问:
“你的上级徐冈跑了,这你无可否认吧?你作为徐冈的得力助手,民政这几年贪了多少资金,我想你不可能不知道!”
说著,唐专员胸有成竹地將桌上另一本帐册举了起来,明显审计已经进行了核查,就江寧县这个烂帐,能对上一半就是佛祖保佑了。
“县里事我知道,钱我如何知道?”竹石清面不改色,语气甚至有些轻佻,“此事你们不去问財政科,问我作甚?財政科长现在还在外边坐著,你们若是觉得有问题,不妨拉进来当面对峙。”
“好了好了,老唐,你就事论事,別带情绪。”聂专员再一次介入,止住了唐专员按捺不住的火气。
其他人进来都是求饶,就这个竹石清进来,分明问题很大,反而义正言辞。
唐专员气得不轻,上个问讯的不也是个科员,怎么不见老聂这么护著,到了这个竹石清处处跟自己抬槓。
“如今徐冈跑了,你知不知道他可能会去的地方?”
“不知道。”
“你要是不供出他,定罪的可是你。”
“徐冈是徐冈,和我有什么关係?你们自己抓不住人,为难一个年轻人?”
“你最好给我態度放好一点,这些事情过了你的手,即便你不是主谋,想定你的罪,那也只是我一句话的事情。”唐专员再度发作,嘴角的鬍鬚已经气的上扬,圆脑袋因充血已整体发红。
竹石清对於他的发怒不予回应,反倒是问旁边的聂专员:
“聂专员,我想请问,一地出现了问题,是不是要將整个行政系统全部除净?”
“自然不是。”
“那以您的查案经验,贪腐问题在主官还是在基层办事员。”
“那自然是主官,上樑不正下樑歪。”
“我没问题了。”竹石清一字一顿道。
聂专员只是笑了笑,回道:“竹石清,你且回去,就如我开始说的,具体的情况我们会进行调查,此次不仅是江寧县的事务和帐目存在造假,巨额国防资金不翼而飞,国防工程不能按时竣工,事关国家大事,我们不敢懈怠。”
“你的情况我们且先记下,待到后续结合其他人的证词,若是没有问题,並不会冤枉你。”
竹石清点点头,道了句谢谢,起身离去。
会议室门关上的剎那,唐专员爆发了。
“老聂,你什么意思,处处噎著我,刚才怎么没见你宅心仁厚呢?”
聂只是无语地摇头,一边整理著案上的材料,顺手就把关於竹石清的那一份揉成了团,又把旁边的书记员与门口的卫兵唤了出去。
“你知不知道这竹石清什么来路?”
“什么来路,我查了他的档案,没看出什么实力。”唐被这么一说,喃喃道,又赶忙想了想是不是错过了什么细节。
“参谋部的孙北风可是他的叔叔!”
“孙北风?你说的是那个孙大烟?不是,孙大烟哪来一个姓竹的侄儿?”唐专员差点跳起来,眼睛瞪得老大,“不是,老聂,你怎么早不跟我说?”
聂专员无奈地摇摇头:“是老烟枪收留的,还有我一直在给你打圆场啊老兄,你硬要为难別人,我有什么办法。这孙北风的后台咱俩可碰不起啊,你可自己掂量掂量。”
“那现在怎么办?你个龟儿子还把咱俩姓什么都告诉他了!”
“能怎么办,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赶紧给放了吧。”
唐专员喏喏地理了一口气,喃喃道:“还好有你,程长官要是发火...咱俩不死也得扒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