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寒风如刀,刮过北境边陲小镇“霜石”那低矮、歪斜的茅草屋顶,捲起地上最后一点枯黄的草屑,打著旋儿撞在土墙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空气里瀰漫著一种刺骨的冷,仿佛连呼吸都能冻成冰碴子。
  镇中心那座唯一称得上“府邸”的石砌建筑——领主府邸,此刻却灯火通明,与周围死寂的贫民区形成刺眼的对比。
  府邸大门敞开,两排穿著崭新皮袄、腰挎长刀的护卫挺立,目光锐利地扫视著门外排起的长龙。
  队伍里大多是些面黄肌瘦的镇民,他们裹著破旧的、打著补丁的袄,脸上混杂著冻出的青紫和对某种渺茫希望的狂热。
  他们紧紧攥著怀里那沉甸甸、或许是积攒了一辈子的铜魂幣袋,伸长脖子,眼巴巴地望著府邸深处。
  今天是领主老爷“开恩”的日子,允许镇民自费为孩子觉醒武魂。
  儘管那费用高昂得足以让一个普通家庭倾家荡產,但在这些终年与贫瘠土地和凛冽寒风搏斗的人们眼中,这几乎是改变命运的唯一稻草。
  一个强大的武魂,意味著孩子可能被魂师学院看中,意味著脱离这苦寒之地,意味著……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他们排著队,对那扇门后的人感恩戴德。
  在队伍最外围,一个几乎被阴影吞没的角落,蜷缩著一个瘦小的身影。
  他叫林默,六岁。身上的单衣薄得像纸,根本无法抵御这深入骨髓的寒意,裸露在外的皮肤冻得通红,甚至有些地方已经开裂,渗著血丝。
  他安静地坐在一堆被风吹来的枯草上,背靠著冰冷的土墙,像一块被遗忘的石头。
  他刚刚埋葬了母亲。
  那个同样瘦弱、同样被生活压垮的女人,在昨天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里,耗尽了最后一点热量,抱著他,无声无息地冻僵在四面漏风的破屋里。
  冻死的,还有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那个懵懂的六岁孩子。
  然后,林默就来了,带著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和一片冰冷的茫然。
  父亲?
  记忆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一个在星罗帝国边境衝突中死去的普通士兵。
  不是魂师,所以抚恤金少得可怜,很快就在母亲病弱的身体和生活的重压下消失殆尽。
  没人记得给他这个孤儿觉醒武魂,仿佛他生来就该如此,就该在这片苦寒之地挣扎,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去,如同他的父母。
  领主府邸那边传来一阵喧譁,似乎又有孩子觉醒了武魂,引发了人群的惊嘆或惋惜。
  林默抬起头,黑沉沉的眼眸里映著远处府邸窗户透出的、带著暖意的橘黄色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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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光很亮,却照不进他所在的这片阴影。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羡慕,没有渴望,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活下去。
  怎么活下去?
  这个问题像冰冷的铁砣,沉甸甸地坠在他的胃里。
  靠乞討?
  这小镇上谁有余粮施捨?
  靠偷窃?
  被抓到恐怕会被愤怒的镇民活活打死。
  领主府邸的护卫们腰间那明晃晃的长刀,可不是摆设。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那喧囂的队伍和温暖的灯火。
  视线落在自己冻得发紫、布满裂口的小手上。
  这双手很脏,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和草屑。
  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慢慢伸进怀里,摸索著。
  掏出来的,是一个极其简陋的东西。
  几根长短不一的、被磨得光滑的细木棍,用坚韧的草茎和捡来的细铁丝綑扎固定,形成一个歪歪扭扭的三角支架。
  支架顶端,卡著一块边缘粗糙、带著天然弧度的透明水晶碎片——那是他在镇外河滩上捡到的,或许是某块魂导器残骸的一部分。
  支架底部,则固定著一块灰扑扑、毫不起眼的石头,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孔洞。
  这就是他的“武魂觉醒装置”。
  一个六岁孩子,靠著前世模糊的物理知识、对这个世界“魂力”能量波动的粗浅理解,以及无数次失败的尝试,用能找到的最垃圾的材料拼凑出来的东西。
  原理?
  他不懂魂力迴路,但他知道能量共振,知道某些材料对特定能量波动的敏感性和引导性。
  这块劣质吸魂石能微弱地汲取环境中逸散的魂力,水晶碎片或许能聚焦?
  木架只是固定。简陋,粗糙,充满了不確定性,甚至可能毫无用处。但这已经是他能想到、能做到的极限。
  他需要一个武魂。
  哪怕是最垃圾的武魂。在这个世界,没有武魂,几乎等同於被判了死刑,尤其是在这资源匱乏、弱肉强食的边境。
  而最可笑的是偌大个帝国,每年都源源不断地给六岁孩童宣判死刑。
  所以对於这个小镇来说,真的是贵族老爷的恩情还不完。
  有了武魂,哪怕是最弱的,也意味著他体內有了魂力循环的基础,意味著他或许能抵抗一点严寒,或许能找到一点微末的生计。
  天光渐暗,领主府邸前的喧囂也渐渐平息,人群带著或喜或悲的表情散去,只留下冰冷的石阶和护卫们警惕的身影。
  寒风似乎更猛烈了,卷著细小的冰粒抽打在脸上,生疼。
  林默缩了缩脖子,將那个简陋的装置小心地放在自己併拢的膝盖上。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腑。然后,伸出那双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小手,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握住了支架底部的劣质石头。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
  只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冰凉感,顺著他的掌心,极其缓慢地向上蔓延。那感觉微弱得像错觉,像濒死时最后一点意识。
  他闭上眼睛,將全部心神都沉入那细微的感知中,引导著那丝若有若无的冰凉感在体內艰难地流转。
  时间一点点流逝。寒风呼啸,捲起地上的雪沫拍打在他身上。
  他的体温在快速流失,嘴唇冻得乌紫,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但他握紧石头的手,没有丝毫放鬆。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再次被冻僵的时候,那丝冰凉感终於艰难地爬到了他的眉心。
  没有想像中的剧痛或舒爽,只有一种奇异的、轻微的鼓胀感。
  他缓缓睁开眼。
  一只鸟的虚影,极其模糊,极其黯淡,如同风中残烛般悬浮在他面前。
  它体型不大,圆头圆脑,羽毛是灰白相间的,带著些斑点。
  它歪著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茫然地眨巴著,透著一股子与这残酷世界格格不入的……呆气。
  雪鴞。
  一种在极北之地常见的鸟类魂兽。
  在他前世高地算个猛禽。
  但在这个老虎能飞的世界,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潜力?同样渺茫。
  林默看著眼前这个虚幻、呆傻的鸟影,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既没有失望,也没有欣喜。
  仿佛这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之中,或者说,无论是什么结果,对他而言都只是“存在”本身,而非“意义”。
  他鬆开握著石头的手。
  那雪鴞的虚影晃了晃,如同泡影般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
  “武魂……”
  他低声自语,声音乾涩沙哑,在呼啸的风声中微不可闻,“不过是在特定能量场刺激下,显性表达的遗传性状罢了。”
  他抬起头,望向领主府邸那已经重新紧闭、隔绝了所有温暖与喧囂的厚重木门,又缓缓扫过这片在暮色中更显死寂和破败的贫民区。
  “將这种性状的出现,完全归咎於虚无縹緲的天命,而不去探究其背后的遗传规律和能量作用机制……”
  他顿了顿,黑沉沉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锐利。
  “不过是为了让绝大多数人,心甘情愿地將希望寄託於那渺茫的『幸运』,从而忽略自身努力的可能,方便某些人高高在上地愚弄罢了。”
  寒风捲起地上的积雪,扑打在他单薄的身上。他抱紧了膝盖,將自己缩得更小。
  “所以,人人都盼著一个足够好的『性状』,却忘了,决定能走多远的,终究是承载这性状的『人』本身。”
  他最后看了一眼彻底沉入黑暗的天空,声音低得如同嘆息,却带著一种超乎年龄的淡漠与清醒,“这个世界如果真有神……呵,也就那样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距离他藏身的墙角不远,一个拄著拐杖、穿著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袍、鬚髮皆白的老者,正佝僂著腰,如同一个最普通的流浪老人般缓缓走过。寒风將他白的鬍鬚吹得有些凌乱。
  老者浑浊的眼眸原本半闔著,似乎对周遭的严寒和破败早已习以为常。
  然而,当林默那低低的、带著冰冷锐评的话语,被风断断续续地送入他耳中时,他那看似昏聵的眼皮猛地抬起!
  浑浊的眼球深处,骤然爆发出一点精芒,如同沉睡的古潭投入了一颗石子,瞬间盪开锐利无匹的涟漪。
  他握著拐杖的枯瘦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老者缓缓地、极其轻微地侧过头,目光精准地穿透暮色与寒风,落在了墙角那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瘦小身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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