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话巫妖
玄溟不解：“晚辈斗胆，敢问陛下，既是如此，天庭又为何还下令屠杀人族炼製屠巫剑？”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许久。
按理说，帝俊、太一、伏羲这等心高气傲的先天神圣，乃是盘古正宗之后的顶尖大能，开创无上天庭，欲统御洪荒万灵，何等气魄。
屠戮手无寸铁、刚刚诞生不久的人族，此举不仅有伤天和，更是自毁气运，简直是丧心病狂，与他们平日里展现的雄主之姿大相逕庭。
伏羲闻言，泛起一抹苦涩，“说到底，还是吾等发现时，已经为时已晚啊。”
“人族，得天独厚，应运而生。”
“昔日女媧圣人以无上法力，仿照先天神圣道体斡旋造化而出。
人族天生便接近大道，魂魄之中更是蕴藏著一缕微弱却精纯的先天母炁。
这先天母炁，对於洪荒万族而言，不啻於天地间最顶级的灵丹妙药，是大补之物啊！”
玄溟心中一凛，原来是这般。
先天母炁，哪怕是一缕，对於妖族而言，也改变资质，提纯血脉。
伏羲继续说道：“万族本就茹毛饮血，本性难驯。
在他们眼中，弱小的人族与那些凡俗鸟兽並无二致，不过是稍微特殊一些的血食罢了。
就如同，他们曾经是巫族的口食一般，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兽性本能。”
他看了一眼玄溟，露出一抹自嘲，“吾等统御万族，终是自视甚高，却忽略了改变万族的根性。
当巫族势大，万族节节败退，合而为一，成为妖族，后期寻求破局之法时，不知是谁，发现了人族魂魄的『妙用』，屠戮人族，以其魂魄怨气炼製屠巫剑，便成了妖族眼中饮鴆止渴的翻盘之机。”
“妖族诸位妖圣，以妖族鼎盛的人道气运遮掩了天机，令吾等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伏羲长嘆一声，“等吾等发现，想要改变，却发现已被妖族的人道气运裹挟，同时吾等所依仗的天道却避之不出……”
殿內一时沉默。
玄溟消化著这些骇人听闻的上古秘辛，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原以为巫妖量劫只是单纯的种族之爭，没想到背后还牵扯著如此复杂的因果。
原来，巫妖量劫的背后，是先天神圣与祖巫之间的帝道之爭！
先天神圣立天庭，统御三界，行的是帝道；
巫族掌管大地，不敬天地，行的是霸道。
两者皆是想以自身之道，凌驾於洪荒眾生之上。
从伏羲的话语中不难听出，无论是天庭，还是巫族，他们的存在，他们的道。
都影响到了“祂”，或者说“祂们”的道。
祂们啊……
熟知后世歷史脉络的玄溟，几乎不用细想，便能猜出伏羲口中的“祂们”究竟是指谁。
除了那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圣人，以及那位更加深不可测的道祖鸿钧，还能有谁？
玄溟心中有些纠结和迷茫，他忍不住想，认可自己的人教教主，清静无为的太上圣人。
在这背后，又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似乎看出了玄溟心中的疑虑，伏羲收敛心绪，重新掛上温和的笑意。
“神君莫要深究了，这些陈年旧事，不过是吾今日有感而发，讲的一个故事罢了。”
“同时，也是给神君一些借鑑之意，前车之鑑，后事之师，神君日后莫要再犯吾等前车之错。”
伏羲拍了拍玄溟的臂膀，语气带著一丝肯定。
“而且，神君如今选择的没有错，那位前辈，所走的是真正的顺天应人之道，是煌煌天道。”
玄溟抬头迎上伏羲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双眸。
伏羲淡淡一笑，笑容中却带著一丝深意：“不过，既然那位前辈承继的是天道，那么神君也该明白，天道至公，无为亦无不为，对於眾生而言，更是视万物为芻狗，並无偏爱。
所以，神君之后的路，能依靠的，还是自身之力，莫要指望祂会有额外的垂青。”
玄溟闻言，心中一定。
郑重点头，“晚辈明白，多谢陛下指点。”
见玄溟似有所悟，伏羲轻笑一声，话锋一转，將话题拉回了眼前的现实。
“好了，不说这些了，天庭使者不日將至洛水，神君打算如何应对？”
玄溟思索片刻，沉声道：“天庭新立，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那位昊天上帝广发諭令，招安四方，此事对於吾等而言，有利有弊。”
“若能借天庭之势，获得正统名分，对於吾等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说到此处，玄溟的语气中却又带上了一丝明显的不甘与无奈：“但，一旦接受招安，便意味著神权上交，日后行事，多少要受制於人，听命於这位素未谋面的昊天上帝。”
来得终归还是太早了，他如今实力低微，在天庭面前，恐怕没有多少討价还价的余地和话语权。
玄溟长出一口气，畅怀一笑，“此番招安，是否归顺，最终还是要看那位昊天上帝，究竟能给予吾等多少自主之权了。”
伏羲闻言，讚赏地看了他一眼，抚须笑道：“神君看得如此通透。”
“陛下谬讚了，晚辈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玄溟谦逊回道，隨即虚心请教，“不知陛下对此事，有何建议？”
伏羲毕竟是曾经的古天庭羲皇，如今的人族人皇，无论是眼界还是阅歷，都远非他所能及。
听听老人言，总归是没错的。
伏羲略微沉吟，缓缓开口，“昊天此人，乃是道祖钦点的天帝，且天生帝命，其心性城府，定然非同一般。
如今新天庭初立，根基未稳，他也威望未显，想要广招天下仙神，是为了儘快填充天庭实力。
神君乃是应运而生的人族神祇，又身负守护一方人族功德，想来这位新天帝，恐怕也是想藉此机会，向洪荒万灵展现天庭的威严与气度，树立榜样，应该不至於太过苛刻，神君可暂时安心。”
说到这里，伏羲神色一凛，看向玄溟，语气变得郑重，无形的人皇威压自然而然地散发开来。
“而且，神君乃是吾人族出身的神祇，庇护人族有功，吾身为当代人皇，也定然不会坐视他人隨意欺压吾人族的神明！”
玄溟心中一暖。
便听伏羲声音再次传来。
“三日之后，吾將於陈都证道人皇，神君可愿前往观礼？”
玄溟微微一怔，受宠若惊，连忙躬身行礼，“陛下盛情相邀，玄溟荣幸之至，自当前往。”
见证人族天皇证道，这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又密谈了许久。
从风云变幻的洪荒大势，聊到玄奥莫测的修行心得；从人族坎坷的未来，谈到洛水流域的发展规划。
不知不觉，殿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暉洒下斑驳的光影。
伏羲起身告辞。
临行前，他温和笑道：“宓儿以后就拜託神君多加照拂了。”
玄溟郑重点头：“陛下放心，只要玄溟在一日，便会护她周全。”
伏羲欣慰一笑，不再多言，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