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苍白黎明的序曲
冰冷的石阶盘旋向下，每一步都踏在荆棘园深不见底的阴影里。
上层庆典的喧囂如同隔世的幻音，被厚重的岩层过滤成模糊的嗡鸣，反而衬得这条通往深层废弃矿道的路径更加死寂。
艾拉在前，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墨水，机械义眼闪烁著微弱的红光，无声地扫描著前方的能量节点和守卫热源。
陈林紧隨其后，斗篷下的亡灵苔內衬散发著微弱的干扰场，月光苔护符紧贴胸口，银辉內敛，右臂的噬血藤纹路在压抑中微微搏动，如同蛰伏的凶兽。
苔蘚蘚迴廊的尽头，是一扇镶嵌在岩壁中的厚重金属门。
门上刻满了繁复的荆棘与眼球纹路，中心是一个缓缓旋转的能量漩涡一一第一道符文锁。
这是通往废弃矿道的第一道关卡，需要特定的权限波动才能开启。
艾拉停下脚步，机械义眼红光锁定漩涡中心。
她没有使用任何身份標识，而是伸出金属左手，指尖精准地按在漩涡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能量节点上。
蚀铁真菌的力量被她强行引导，一股微弱但极具侵蚀性的金属性能量脉衝瞬间注入！
“滋啦——！”
符文锁的能量漩涡猛地一滯，旋转出现不规则的卡顿，门体內部传来细微的机械摩擦声。
艾拉植入的逻辑炸弹被引爆了！
次级结界控制水晶瞬间过载，预设的权限验证程序被打乱，出现了一个短暂的能量空窗期。
“就是现在！”艾拉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指令。
陈林毫不犹豫，本源之种早已將艾拉提供的数据刻印在脑中。
他双手结出一个极其古怪、並非荆棘园体系的法印，精神力模擬出艾拉预设的临时维护权限波动，精准地打入能量漩涡的核心！
嗡！
厚重的金属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呻吟，缓缓向內滑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门后，是更加浓重的黑暗和一股陈腐的、混合著铁锈与尘埃的气息。
两人如同游鱼般迅速滑入门內。
金属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合拢，符文重新亮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陈林知道，艾拉植入的干扰只能维持很短时间，下一次守卫巡查就可能发现异常。
废弃矿道如同巨兽的肠道，幽深、曲折、充满危险。腐朽的木架支撑著摇摇欲坠的岩顶，地面上散落著锈蚀的矿车轨道和不知名生物的骸骨。
空气中瀰漫著浓重的死灵能量，比腐骨沼泽更加精纯、冰冷，仿佛能冻结灵魂。
墙壁上，荧荧的亡灵苔比別处更加茂盛，散发著灰白色的微光，贪婪地吸收著这里的负面能量。
“跟紧，避开能量淤积点。”艾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机械义眼如同探照灯，扫描著前方。
她提供的路线避开了几个已知的、可能孕育出强大怨灵的死灵节点。
然而，意外总是不期而至。
当他们经过一个坍塌了大半的矿洞岔口时，一股极其阴寒、带著刺骨恶意的精神力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从侧后方的阴影中窜出，死死锁定了陈林！
“找到你们了”
一个全身笼罩在灰白色斗篷下的身影缓缓走出，兜帽下是一张苍白、布满冰裂纹路的脸，左眼被黑色眼罩覆盖，仅剩的右眼燃烧著幽绿色的灵魂之火一一凯恩！
冰棘导师的另一个得意弟子！
他手中握著一支由寒冰凝结而成的短杖，杖头镶嵌著一颗跳动著冰蓝光芒的符文石，散发出强大的冰霜魔力波动。
显然，马尔科姆的失败和艾拉的异常，让冰棘派出了更强大的爪牙，凯恩一直在跟踪他们！
“德里克的债，冰棘导师的怒火，就用你的血肉和那骯脏的藤蔓来偿还！”
凯恩的声音如同两块寒冰摩擦，枯叶般沙哑却充满杀意。
他短杖一指，数道散发著极寒气息的冰锥瞬间凝聚，撕裂空气，带著冻结灵魂的尖啸射向陈林！
冰锥轨跡刁钻，封死了陈林所有闪避空间，更可怕的是，冰锥表面覆盖著一层淡淡的灰白色能量一一死灵寒霜！不仅能冻结肉体，更能侵蚀灵魂！
“小心！”艾拉厉喝，机械左臂瞬间弹出锋利的合金腕刃，试图格挡。
但凯恩的目標明確，冰锥主要针对陈林，速度太快！
陈林瞳孔骤缩！凯恩的实力远超马尔科姆，绝对是四级巫师学徒巔峰，甚至触摸到了正式巫师的门槛！
那冰霜魔压让他血液流动都变得滯涩。生死关头，他右臂的噬血藤纹路轰然爆发！
“吼——！”
暗金色的藤蔓虚影不再是之前的试探，而是凝如实质，带著狂暴的血气与凶戾的咆哮，如同巨蟒般横扫而出！
藤蔓表面，月光苔的净化银辉与噬血藤本身的暗红血光激烈交织，狠狠撞上袭来的冰锥！
轰！咔嚓嚓！
冰屑与暗金血光四溅！
蕴含死灵寒霜的冰锥威力惊人，瞬间在藤蔓表面冻结出大片冰晶，侵蚀性的死灵能量疯狂钻入！
陈林闷哼一声，右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藤蔓虚影明显黯淡。
但本源之种疯狂运转，吞噬恶念启动！
藤蔓上被冻结侵蚀的部分，死灵能量竟被强行剥离、吞噬了一部分！
同时，血气反哺天赋被动激发，右臂的冻伤在快速癒合！
“咦？竟能吞噬死灵寒霜？”
凯恩独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隨即化为更深的贪婪，“果然有古怪！这藤蔓，我要定了！”
他短杖再次挥动，地面瞬间凝结出大片滑溜的冰面，同时，矿道顶部的岩层在寒冰魔力侵蚀下，开始簌簌落下尖锐的冰凌！
环境在他的操控下变成了致命的冰霜陷阱！
艾拉见陈林暂时挡住第一波攻击，立刻將目標转向凯恩。
她身影如鬼魅般欺近，合金腕刃带著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凯恩咽喉！
她的攻击没有任何哨，只有精准、致命的速度！
“滚开，残次品！”
凯恩不屑冷哼，短杖在身前一划，一面厚实的冰盾瞬间凝结。
“鐺！”腕刃刺在冰盾上，火星四溅！冰盾坚固异常，只留下浅浅白痕。
但艾拉的目的並非破盾！她左臂的缝合线猛然崩开，数缕银灰色的蚀铁真菌菌丝如同毒蛇般激射而出，並非攻击凯恩，而是缠绕上冰盾和凯恩脚下的冰面！
滋滋滋一一！
令人牙酸的金属腐蚀声响起！
蚀铁真菌对金属和能量结构有著恐怖的侵蚀性！
冰盾表面瞬间出现蛛网般的灰白裂痕，凯恩脚下的冰面也迅速软化、崩解！
凯恩猝不及防，身形一个趔趄！
“就是现在！”陈林怒吼！
他猛地抓出腰间一支骨管，狠狠砸在凯恩和矿道墙壁之间！
噗！
大蓬灰白色的亡灵苔粉末爆散开来！
这些粉末不仅蕴含著精纯的死灵能量，更被陈林用本源之种刻印了干扰符文！
粉末瀰漫的瞬间，凯恩的精神锁定、冰霜魔力的传导、甚至矿道內本就紊乱的死灵能量场，都发生了剧烈的扭曲和混乱！
凯恩的幽绿独眼视野瞬间变得模糊，精神力感知如同陷入泥沼！
“走！”艾拉一把抓住陈林手臂，机械义眼红光锁定矿道深处一个被亡灵苔厚厚覆盖的裂缝一一那是通往更下层、接近暗河入口的捷径！
两人毫不犹豫，如同离弦之箭冲向裂缝！
“想跑？！”
凯恩暴怒，强行驱散部分干扰，手中冰霜短杖爆发出刺目蓝光，一道粗大无比、凝结著无数痛苦哀嚎灵魂虚影的寒冰怨灵衝击波轰然射出！
所过之处，连空气都被冻结出冰晶路径！
就在这千钧一髮之际！
遥远的哀嚎裂谷深处，陈林依靠本源之种製造的血肉傀儡携带著精心布置的“礼物”被本源之种瞬间引爆！
轰隆隆隆——！！！
即使隔著厚重的岩层和遥远的距离，一股沉闷却无比剧烈的能量波动依旧如同大地的心跳，猛地撼动了整个荆棘园！
这股波动极其特殊一一它混杂著噬血藤狂暴的生命力、月光苔纯净的净化能量、大量不稳定炼金材料的毁灭性能量，以及最关键的……被陈林用自身精血和本源之种模擬出的、一丝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灵魂树种子生命气息！
顶层实验室。
薇薇安正站在水晶球前，欣赏著冬幕节庆典的盛况，嘴角噙著掌控一切的微笑。
突然，水晶球內代表哀嚎裂谷的区域，爆发出刺目的能量乱流！
那股熟悉的、属於78號实验体（陈林）的生命波动，以及那丝让她魂牵梦绕的灵魂树种子气息，如同黑夜中的灯塔般清晰！
“什么？！”薇薇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怒！“78號？！种子？！在哀嚎裂谷？不可能！他明明……”
她猛地看向另一个水晶球一一显示著陈林洞穴的水晶球此刻一片模糊，被强烈的能量干扰覆盖！而代表陈林身上定位信標的感应……在裂谷爆炸点疯狂闪烁后，骤然熄灭！
“废物！一群废物！”薇薇安瞬间暴怒！
她以为陈林在裂谷遭遇了远超预期的危险，甚至可能触发了某种连锁反应，导致他体內的种子气息意外泄露！
更可怕的是，那气息正在快速消散！这意味著她的“果实”和“种子”可能同时毁灭！
“卡俄斯！”薇薇安尖啸一声，墨绿长袍无风自动，狂暴的魔力汹涌而出！
窗外萎靡的远古魔藤如同受到刺激，发出无声的咆哮，巨大的藤蔓猛地抽向哀嚎裂谷的方向！
整个荆棘园的防御法阵能量被瞬间抽调大半，如同潮水般涌向裂谷！她要亲自去確认，去挽回！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矿道深处，凯恩的寒冰怨灵衝击波已近在咫尺！
恐怖的冰寒与怨念几乎冻结灵魂！
“艾拉！”陈林嘶吼！
艾拉眼中蓝光爆闪！
在凯恩死灵寒霜能量和亡灵苔死灵能量的双重刺激下，她机械脑深处那个被激活的加密数据包一一《深渊真菌起源报告》瞬间完成了最后的自解码！
並非文字信息，而是一段关於深渊蚀铁真菌在特定能量环境下的应激反应模式预判算法！这算法如同本能般融入她的战斗逻辑！
“左下方45度，能量薄弱点！0.7秒！”
艾拉冰冷的声音带著前所未有的精准，同时，她一直紧握的左手猛地张开一一那枚翡翠木雕刻的树叶符牌藤蔓狂潮被瞬间激活！
嗡一一！
一股磅礴、纯粹、充满原始生命力的翠绿色能量洪流以艾拉为中心轰然爆发！这股力量与周围阴冷的死灵能量格格不入，如同在黑暗中点燃了生命的火炬！
轰隆隆！
矿道两侧的岩壁、头顶的矿架、脚下的碎石……凡是有植物种子存在的地方，无数坚韧无比、粗如儿臂的活化藤蔓如同狂龙般破土而出、穿石裂金！
它们疯狂生长、交织、缠绕，瞬间在陈林、艾拉与凯恩的寒冰衝击波之间，构筑起一道厚达数米、生机勃勃却又坚不可摧的藤蔓之墙！
藤蔓表面流淌著翠绿的光泽，散发著强大的生命立场！
轰一一！！！
凯恩的寒冰怨灵衝击波狠狠撞在藤蔓狂墙上！
冰屑、怨灵哀嚎与破碎的藤蔓碎片四散飞溅！
藤蔓墙剧烈震颤，被轰出一个巨大的凹陷，冰霜迅速蔓延冻结了大片区域，但终究……挡住了这致命一击！藤蔓蕴含的磅礴生命力顽强地抵抗著死灵寒霜的侵蚀！
“生命之手的高阶道具？”凯恩惊怒交加，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植物系法术！这绝不是普通的噬血藤能有的强度！
“还没完！”陈林眼中凶光毕露！
趁著藤蔓墙阻挡的瞬间，他掏出了那个沉重的铅盒！
打开盒盖，里面三块经过特殊处理的怨念结晶，此刻因为外界剧烈的能量衝击和近距离的死灵能量刺激，內部早已变得极度不稳定，暗红与灰白的光芒疯狂闪烁！
“尝尝这个！噬魂爆弹！”
陈林用尽全身力气，將三块结晶狠狠砸向凯恩的方向，同时本源之种全力输出，一道混合了噬血藤狂暴意志的精神衝击狠狠刺入结晶內部一一引爆！
轰！轰！轰！
並非物理层面的爆炸，而是恐怖的精神风暴与负能量海啸！
三块结晶如同三个小型的怨念黑洞，轰然释放出积攒的狂暴负面精神能量和噬血藤的生命侵蚀力！无形的精神尖啸席捲整个矿道！
灰白色的能量波纹如同实质般扩散！
“呃啊一一！”凯恩首当其衝！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无数怨毒的灵魂撕扯，又被狂暴的生命力强行侵蚀！
幽绿的独眼瞬间布满血丝，精神力场剧烈震盪，冰霜魔力操控出现严重紊乱！
连他手中的冰霜短杖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周围的亡灵苔被这股能量刺激得疯狂摇曳，释放出更浓烈的干扰场！
“走！”艾拉抓住陈林，机械义眼锁定了藤蔓墙后方、亡灵苔最浓厚处岩壁上的一个不起眼的缝隙一一暗河入口！
两人毫不犹豫，如同两道影子，在狂舞的藤蔓、肆虐的精神风暴和瀰漫的亡灵苔粉末掩护下，猛地钻入那道缝隙！
缝隙之后，是急速向下、冰冷刺骨、散发著浓重水汽和亡灵气息的湍急水流声！
途经腐骨沼泽的隱秘暗河一一可以直达苍白林地！
凯恩强忍著灵魂撕裂般的痛苦和魔力反噬，眼睁睁看著两人消失在缝隙中。
他怒吼著挥动短杖，数道冰锥射向缝隙，却只激起一片水和崩落的碎石。
他衝到缝隙前，只看到下方翻滚的漆黑河水。
“这条暗河……你们跑不了！”凯恩咬牙切齿，独眼中燃烧著怨毒与不甘的火焰。
他低头，看到地上散落著几片被陈林噬血藤崩断时飞溅出的、带著暗金纹路的藤蔓碎片，以及……几滴艾拉伤口崩裂洒落的、混合著银色菌丝的暗红色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