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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欢迎来到白教堂区

  伦敦的夜,对於上流社会的绅士淑女而言,是歌剧院的水晶灯与沙龙里流淌的香檳;而对於阴沟里的老鼠,则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
  煤气灯的光芒在浓雾中被稀释成一团团昏黄的光晕,光晕之外,是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这里是白教堂区,是日不落帝国那张光鲜面孔背后,一道永远无法癒合的流著脓水的巨大疮疤。
  林介就像一道影子,贴著墙根,在这些光与暗的交界处快速穿行。
  他的呼吸已经调整得平稳下来,但右肩的伤口却在隱隱作痛,每一次心跳都会带起尖锐的刺痛,提醒著他刚刚经歷的凶险。
  他知道,那两名追捕者绝不会善罢甘休。像他们那样的专业人士,在白教堂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必然有自己的“眼线”。
  那些散布在各个街角的乞丐、妓女、又或是酒馆里看似醉醺醺的酒保,都有可能在下一秒就將他的行踪出卖,换取几个能买到黑麵包的便士。
  他必须儘快找到一个能將自己与外界隔绝的藏身之所。
  他一路向东,街道愈发狭窄泥泞,空气中的气味也愈发刺鼻。
  除了挥之不去的煤烟味,还混杂著劣质鞣皮工坊的化学药剂味、屠宰场的血腥味,以及排水系统失灵后,从下水道里翻涌上来的令人作呕的秽物气息。
  这里的建筑没有规划可言,像是一堆胡乱堆砌的积木,彼此依靠,形成了一个坚固而又腐烂的畸形整体。
  这,才是白教堂区的真正面貌。
  一个由贫穷、罪恶和绝望构筑起来的独立王国。
  终於,他看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那是一栋被称为“多赛特街11號”的廉租公寓。它在整个白教堂区都赫赫有名,被当地人私下里称为“耗子窝”或是“穷鬼的最后驛站”。
  这里並非因为租金最便宜而出名,而是因为它最混乱,最没有规矩。
  据说,只要你付得起每晚四便士的“床位费”,哪怕你是被苏格兰场通缉的杀人犯,这里的房东也不会多问一句。
  公寓门口,几个衣衫襤褸的男人正围著一个燃烧的垃圾桶取暖,浑浊的眼睛里闪烁著麻木而又警惕的光。
  林介拉了拉衣领,儘可能地遮住自己的东方人面孔,低著头快步走了进去。
  公寓的底层是一个大通铺,昏暗的煤油灯光下,几十个看不清面目的影子挤在双层乃至三层的简易床架上,如同沙丁鱼罐头里的鱼。
  咳嗽声、梦囈声、以及醉汉的鼾声此起彼伏。
  一个脸上布满皱纹的驼背老头,正坐在一张歪歪扭扭的桌子后面,怀里抱著一个钱箱。
  他就是这里的房东,人称“老地鼠”。
  他的眼睛像两颗浑浊的玻璃珠,在每一个新进来的人身上飞快地扫过,评估著对方的价值和潜在的危险。
  林介走到他面前,將自己仅有的几枚铜便士放在了桌上。
  老地鼠没去数,只是用他那长而黄的指甲將钱幣拨进钱箱,然后抬起下巴,朝著一个最角落的、紧挨著漏水墙壁的下层床铺示意了一下。
  “四个钟头。到点就滚。”
  林介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径直走向自己的“床位”。所谓的床位,只是一块铺著几片脏兮兮的麻布的木板。
  他躺了下去,將身体蜷缩起来,面对著墙壁,用怀中那个装著枪和日记的包裹充当枕头。
  他没有脱掉自己那身同样破烂的衣服,隨时准备著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在这个环境中,放鬆警惕等同於自杀。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在这里,一个明显的外来者,尤其是一个看起来虚弱受伤的东方人,就像是掉进狼群里的一块鲜肉。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身材高大、满脸酒气的男人便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俯下身,浓烈的酒气喷在林介的脸上。
  “嘿,黄皮猴子,”他用带著浓重爱尔兰口音的英语说道,“把你怀里的东西拿出来给大伙瞧瞧?”
  林介闭著眼睛,没有动。
  这种时候,任何一点示弱都会招致更得寸进尺的欺凌。
  见林介没有反应,那醉汉的耐心显然耗尽了。他伸出粗糙的大手,直接抓向林介的包裹。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触碰到包裹的瞬间,林介的眼睛猛地睁开,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像两块淬火的寒铁。
  紧接著,一直被他藏在袖中的左手闪电般探出,稳稳地握住了那只比他大上两圈的手腕。
  同时,他的右手已经无声无息地顶在了醉汉的小腹上。
  隔著一层破旧的衣物,醉汉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是一个坚硬而冰冷的圆形的物体。
  是枪口。
  醉汉脸上的醉意和狞笑,瞬间凝固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只看似瘦弱、却如铁钳般牢固的手,又感受了一下腹部那个致命的触感,额头上立刻渗出了一层冷汗,酒醒了一半。
  他不是没见过枪,但在这种地方,敢如此乾脆利落掏枪的,绝不是什么善茬。
  林介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静静地看著他。
  两人对峙了足有十秒钟。
  周围原本准备看好戏的房客们,也都悄悄地收回了目光。他们明白了,这个新来的东方人是一只带刺的豪猪。
  最终,还是那名醉汉先败下阵来。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然后谨慎地地抽回了自己的手,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嘿,嘿……兄弟,只是开个玩笑,別当真。”
  林介这才鬆开了手,身体也重新放鬆下来,再次转向墙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那醉汉悻悻地退回了自己的床位,再也不敢朝这边看上一眼。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以这种无声的方式平息了。林介成功地完成了他在这里的第一次立威。
  他向所有人证明了,自己不好惹。
  虽然暂时安全了,但林介却毫无睡意。
  他很清楚这只是暂时的,追捕他的人迟早会找到这里。他不能指望这个“耗子窝”能永远庇护他。
  他需要情报,需要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更需要找到一个反击的突破口。他的手指隔著布包,轻轻地摩挲著那本德文日记坚硬的封皮。
  这里面记录著另一个世界的秘密,也隱藏著他破局的关键,他必须儘快搞懂这里面的內容。
  可是在这1888年的伦敦,去哪里找一个既懂德语,又能保守秘密,还信得过的翻译呢?
  这个难题比躲避追杀更让他感到头痛。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右肩的伤口也开始发炎,一阵阵地抽痛。
  他需要休息,哪怕只是片刻的浅眠也好过一直紧绷著神经。
  在沉入梦乡的前一刻,他听到了公寓外传来的一阵骚动,以及一个女人悽厉的尖叫声。
  但这声音很快就被白教堂区永恆的噪音所吞没,未能激起半点波澜。
  林介没有在意。
  在这里,死亡和尖叫,是比黑麵包更常见的东西。
  他並不知道,就在刚刚,就在他藏身的这栋公寓不远处的某个阴暗角落里,一个即將震惊整个伦敦的恐怖传说,已经悄然拉开了它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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